《曼哈頓的中國村》
第二十一章 風雲突變
(嬰子)
安怡回來論文答辯了。這些天高洋也是一直在家忙,沒見安怡的麵,就等著參加她的論文答辯會了。
一周、兩周就這麽過去了,家裏已經讓高洋覺得亂哄哄的了。老人總想讓孫子在家呆兩天,並沒有在家帶孫子的意思,高洋就堅持不肯留孩子在家了。她自己已經搭 進去了不少時間,孩子再放在家,她就什麽也別想幹了。老人絲毫沒有自己動手做飯的意思,高洋不知老人在家裏時是怎麽生活的,吃什麽,做什麽。
“媽在家裏挺忙吧?”高洋問。
“你大哥和我們一起住,燒飯做事都是大媳婦,我就打個下手。你爸村上還掛著名,村上老少大小事還都願找這個老書記。家裏養了一些雞鴨,我每天也是忙忙碌碌的。”老太太說。
聽起來活的相當滋潤。高洋說:“在美國的中國老人都很孤獨,語言不通,電視又看不懂,外麵又沒多少人可聊天,兒女們又都在學校忙,沒時間陪老人,所以在這兒要自己找些事解悶。”她隻有先給他們打預防針了。
“這樣好!這樣好!老了也讓清靜清靜。在村上,我這兒事情纏得太多。”老爺子說道。一口濃煙飄起,一副長老學者的風度擺出。
“媽現在的身體還好吧?”高洋又問。
“好多了,現在外孫子、孫女都不用帶了,兒子、兒媳婦又都孝順,我身體不大受累了。就是惦念你們吃的喝的可好?現在看來我們是放心了。”
“這裏的中國食品不是很多,吃的沒有國內那麽豐富。我也做不出什麽花樣,我們已經習慣一半中餐,一半西餐。如果你們想吃什麽就說,我盡量出去買回來,咱們一起做。”高洋又說。
“我和你爸都不講究,在家的時候就是媳婦做什麽吃什麽。你爸就是有點小嗜好,晚飯時下杯小酒,有點花生米、涼菜的就行了。”
“小酒?”高洋一聽,愣在那兒了。花生米好買,能吃多少給您老買多少,這酒可是新鮮事,她禁不住問了一句:“您老喝的什麽酒?”
“白酒。”
高洋嚇了一大跳,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心想,我和你兒子到美國這麽久,除了在商場裏買過啤酒,酒店的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還白酒呢!回來告訴你兒子辦酒的事,你兒媳婦沒那麽大本事買白酒!
周末,一鳴難得抽出一天的時間帶著全家到托皮卡玩,這裏有規模宏大的購物中心。老人興致很高,一鳴也很高興。高洋替他們拍了不少照片,實實在在的陸家人, 爺爺、奶奶、兒子、孫子。高洋並不介意沒在其中,隻要他們高興,也就算盡了心。這裏吸引老人的東西很多,他們很欣賞美國商場的繁榮。轉到了首飾店,老人細 細看上了。
“媽,你喜歡哪個?”一鳴看母親喜歡,就湊上前問道。
服務員也熱情地走上來了。
“是24K金的嗎?”老太太問。
一鳴轉告服務員的話,這裏沒有24K金的,因為要鑲寶石,24K金的硬度不夠,無法加工。
“那就買一個便宜的吧!”老太太說。她老選了一個價格一百三的戒指。
一鳴過來和高洋商量:“給媽買一個吧?”
“這還問我?你自己決定就行了吧!”心裏卻想,你媳婦到美國四年,你連十三塊錢的戒指都沒給買過,媽當然是不同了。
老太太高高興興買下了戒指,戴在了手上。
在美國,商品的貨麵價值並不顯得很高,一塊錢以內的東西可選擇的很多,就是進快餐店,三兩塊也很容易打發掉一頓飯,和工資相比起來實在算不了什麽。可實際 生活上,房租、水電、車、電話乃至醫療費用合算下來,月收入在一千二、三的,日子過得都是緊緊巴巴的。學生的家庭更是名副其實的困難戶。一鳴給家裏寫信, 常常是報喜不報憂,怕父母擔心,甚至把自己的收入也如實告訴家裏。可他的家庭,就是他方圓百裏的親戚中,也沒有一個了解國外的。一個月一千多美元的收入, 放在中國老百姓的眼裏可不就真成了富翁了?“窮在門前無人問,富在深山有人知”。一鳴可算大富大貴名聲遠揚了。高洋早就對他這一點不滿意,要介紹情況就大 鳴大放,幹什麽遮一麵閃一麵?寄錢開了一個大頭,越發收不住了。孝敬父母也就不說了,還孝敬上了兄弟姐妹。現在好了,讓他父母來美國“實地考察”,效果全 出來了。再看一鳴在他父母麵前那個神氣勁,買東西沒見這麽利索過,爹媽眼睛一亮,他利馬就跟了上去。付款不用現金,信用卡機器上一刷,成了!老兩口看了, 喜在眉頭笑在心裏,不知兒子這小卡後麵是什麽金山銀庫呢!高洋越看心裏就越窩氣,她就看一鳴怎麽收這個場了。
孩子轉眼跑進了玩具店,琳琅滿目的玩具到處都是,孩子自己坐下就玩兒上了。老人也跟了進來,老太太一眼就看見了一個大洋娃娃,興奮地一把拿了下來。
“這娃娃怎麽樣?雲雀丫頭肯定喜歡!”
高洋聽了頭音,急忙躲開找格雷去了。
“媽媽這個好玩兒!”格雷叫上了。
格雷玩兒上了一個電動球,玩得上癮不肯走了。爺爺過來對孫子說:“喜歡嗎?喜歡就買一個!”
格雷一聽,急忙放下手裏的玩具,拉起媽媽的手就走,說:“媽媽,我不買,我玩玩就行了。”
高洋一聽,眼淚一下就要湧出來了,心裏一陣心酸。在商店,她常給孩子說,這裏的玩具多,你可以玩兒,但不能買。因為媽媽沒有很多的錢,買了玩具,咱們就沒 有錢買吃的了,不吃東西人會餓死的。等爸爸找到工作了,咱們就有錢了,那時才能給你買玩具。孩子聽得懂,所以在商場裏,高洋總是讓他多玩一會兒玩具,玩完 了,孩子也高高興興地走了。今天卻讓高洋感到萬分的內疚,她蹲下來,摟過孩子。
“好孩子,媽媽今天是想給你買一件禮物的。媽媽知道你最喜歡小烏龜的衣服,媽媽就給你找啊!找啊!可怎麽也沒找到。你能幫媽媽找嗎?”
格雷一聽,高興地拍起手來,拉著媽媽的手就去找了。
老爺子看了在一邊說:“還是我孫子懂事。”
“是啊!雲雀那丫頭就不行,到商店裏,要什麽就得買什麽,要月亮都得摘半個下來。還是我們孫子好!” 老太太也說。
高洋淡淡掃了一眼一鳴,一句話也沒說,頭也不回帶著孩子進大商店了。
高洋心裏一直沉沉的。晚飯的時候,一鳴問高洋去那個餐館吃飯。高洋說:“還能去哪兒?”他們倆除了進過經濟的西餐館和自助餐店,根本就沒進過其它餐館。高 洋徑直去了自助餐店,反正按人頭交錢,進去你願意吃什麽,願意吃多少,自己管自己,也省了這口味輕,那口味重的。不是你兒媳婦做的,也不是你兒媳婦點的。 省心!
安怡論文答辯順利結束了。她周末晚上打來電話約高洋出去。高洋第一次把孩子托給了兩位老人。
安怡開車帶著高洋去了一個酒吧。高洋還是第一次到城裏的這個酒吧,開車的時候常常路過,但從來沒有機會來過。
安怡看起來在酒吧已經很老練了,她自己要了一杯酒,高洋不知什麽對胃口,就要了一大杯啤酒。兩個人對坐著,一個神情惶惑,一個滿身疲憊。
“怎麽,周末不陪老公,陪起我了?”高洋笑道。
“老公不陪太太,太太隻好外麵流浪。建法去學校了,人家很忙。”安怡苦笑了一下說。
“建法到底什麽時候畢業?”高洋問。
“我也不知道。”安怡一聳肩,“他叫我管好自己,管好孩子就行了,不要管他。你看,人家多輕鬆,任務完成了,連孩子的任務都完成了。”
看安怡無望的樣子,她也不好說什麽,又問了別的:“你呢?工作上怎麽樣?”
“還好,不過很累呀!”安怡放下酒杯,有了一些精神。又說:“老板還算賞識,任務又加重了。”
高洋一口啤酒接著一口啤酒地喝。她為安怡的成功由衷的敬佩。而自己卻半途而廢了,“你終於成功了。而我……”
“成功?”安怡苦笑了一聲,說:“在這裏,什麽叫成功?一份穩定的工作,得到老板的賞識。沒有人重視你,包括你的丈夫。不要指望在國內時公眾帶給你的榮譽。除非你是大明星。”
高洋知道安怡心裏不愉快,建法一直不肯跟她走。
安怡眼裏含著淚,說:“建法從前對我多好呀!包括我找工作的時候。可現在,我那麽需要他,他卻疏遠我。他變得陌生了,甚至有些冷酷。我現在都很擔心我的家 庭。如果我當初不讀書,不找工作,一直依賴著他,也許我會有一個完整的家。他需要的是一個溫溫和和、無所多求的太太。也許他早已經不愛我了,他一直在盡他 的責任,現在他的任務終於完成了。也許他已經有了……”安怡眼前茫茫然然。
“你不要瞎想了,建法不是那種人。我們都知道。”
“我變了嗎?我老了嗎?”她看著高洋。
高洋也看著她,她看到的安怡是那麽秀美、繁重的工作使她顯得精明又富有職業女性的自信。她的舉止文雅灑脫,著裝素雅大方,和自己在一起相比,真是上下兩個天地。“安怡,你這樣講,讓我覺得自己好慚愧了。”
安怡笑了笑,說:“開個玩笑!實際上我並不擔心建法會怎麽樣,也不指望他為我如何,隻要他覺得這樣生活真的很滿意。可現在,他到底怎麽樣我不知道,他要什麽?他想什麽?我一無所知。我是他太太啊!我不是個說道家,對他,我太累了。”安怡垂下眼簾。
對於建法,高洋更不了解。建法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盡管幾家相處的已經很親密,但他仍是很少表露心跡。他毫無疑問是一個徹頭徹尾為人民服務的人,他不會去 傷害任何人,隻有無私地奉獻。可麵對自己的太太,他的自尊心多少受到了一些衝擊。在這裏,男人們聚在一起,不再有多少心思談論女人、家庭,他們不會象女人 們那樣,那麽容易相互傾訴,工作似乎是男人們的第一話題。而恰恰是這個敏銳的問題,讓建法難以自容。他外表的剛強,內心的懦弱,自卑與自傲,使他無法解脫 出來。男人們麵臨的難題太多了,壓力也太大了。高洋早已料到安怡的家避免不了這個問題。身邊的女人中,職業婦女有職業婦女的苦惱,家庭婦女有家庭婦女的憂 傷。她能說什麽呢?她默默地聽安怡在講,一口酒接著一口酒喝。
“工作忙起來了什麽都忘了,人也麻木了。周末的時候反而有些不習慣了,一個人做什麽呢?哎!你辛辛苦苦,終於實現了你的幻想,得到了你的天空,同時卻失去 了你擁有的,腳下的這塊土地,心裏仍感到一無所有。本來一個家庭,如果一個人有了一份比較穩定的工作,房子問題、孩子教育問題都該考慮了,可我們現 在……。我有時真覺得生活好沒意思。寂寞的時候,朋友帶我出去散散心……”安怡的眼裏流露出了一似溫存的目光,她在追隨著一種迷離的神往。
高洋心裏一緊。
“高洋,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安怡吐露了真情。她凝視了一會兒高洋,看她的反應。
高洋沒有說話,她心裏很冷靜,一個沒有家的單身女人,一個漂亮的東方女性,在那樣的大公司裏,不可能不碰到這種事,隻是她沒有想到,平靜、嚴肅的安怡會這麽快遇到麻煩。高洋玩弄著手裏的酒杯,心裏說不出的悲苦:
“中國男人,隻知道討一個老婆,就是不知道如何愛妻子。是我們女人要求太苛刻了嗎?中國女人太容易滿足了,不是嗎?可就是這樣,隻要你覺得擁有了一點點滿足,都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安怡十分明白高洋所講的。自己現在隻不過是精神上的失落,需要一些補償,還沒有那種激情去投入感情的糾纏之中,就是這樣,她已經覺得很罪惡了。
“我們僅僅是朋友。我真的覺得很孤獨,我都在哀求建法了。”安怡的眼裏流出了淚。
高洋還能如何去安慰?自己也在一團亂麻之中。現在所麵臨的是分不清的地位,盡管還在係上落著名,因為沒有修專業課,和係裏的人都疏遠了,感覺上一下低了大 半截。看著每天背著書包去學校,獨來獨往的,沒有一點溶於學校這個大家庭的感覺。學業使她憂慮,丈夫使她迷茫,家庭又使她心神不安。她更加絕望了,也淚汪 汪地看著安怡,說:“美國,我們來美國幹什麽來了?幾年的風風雨雨……”酒下衷腸,她扒在桌上痛哭起來。她知道周圍有人在看她,但她控製不住自己。
安怡拉著她的手,她理解高洋。
“我真後悔沒聽你的一句話,給自己留條後路。我預感要走錯了。”高洋喃喃地說道。
“也許這是好事,”安怡卻說,“對家庭來講是個好事。我們的男人需要太太作陪襯,這樣才能顯出他們的偉大。他們更需要人的承認!不是嗎?這是美國,家很重要啊!”安怡反而安慰起高洋來了。自己的苦又何處訴說呢?
高洋哭,她哭她自己,她的這種犧牲是不是值得,是不是能得到承認?她愛孩子,愛家,可現在這個家又如何看待她?她懷疑一鳴對她的愛,她自己也不能完全把握 自己對他的愛,為什麽還要為他作出這麽大的犧牲?每日生活在一起,她沒有體會到有什麽溫情熱愛的東西,甚至他們之間的性愛對她來講都是可有可無。她現在找 不到有什麽可以激起他們擁抱與忘懷,可她卻在為他一點一點犧牲自己。她迷亂了,借酒消愁愁上愁了。
高洋醉了。她在車裏哭了很久,安怡沒有馬上把她送回家,也許該讓她哭哭,這樣她心裏會舒服些。她也想哭,但她比高洋堅強,她忍住了。
一個多月過去了,大家庭的生活高洋漸漸已經習慣,但心早涼了。做飯是她每天的一件大事,時間賠進去不說,還沒聽見一句暖心的話。高洋並沒有責怪老人,她隻 是低頭默默地幹,看一鳴的反應。這能怪老人嗎?她一周上兩次課,老人已經知道,在他們眼裏不就是白養了一個大閑人?理所當然家務活應該是她做的。現在老人 又整天念叨著不該把孩子送到托兒所。高洋心裏氣一鳴,我在學校裏上幾門課跟你父母說什麽?他們懂學校的事嗎?這不是存心給我找事嗎?最無法忍受的是家裏的 衛生狀況。老兩口在老家時用慣了土廁所,到這裏來常常忘記衝洗,一進衛生間就讓人惡心。做飯的事就增添了一大堆麻煩,現在又多了一樣洗廁所。大熱的天,老 人還用不慣空調,熱的實在熬不住時才開,平常都是開兩個大電風扇。建法好心,常常釣了魚送來,高洋又是收拾又是做,弄的滿屋油煙瘴氣。老人是掉進魚塘不覺 腥的人,吃上了勁,老爺子非要學著去釣魚。高洋跑到建法那兒求饒了,這要是老爺子上了魚癮,我不但要做魚,還要車接車送釣魚,這還不折騰死人了?好歹連哄 代騙,讓老爺子死了這條“魚心”。一鳴更會討老人的歡喜,又買了兩個大躺椅放在公共陽台上給他們享用。他們習慣晚飯後手拿芭蕉煽坐在家門口乘涼,這下感覺 可找到了,吃完飯就上麵躺下了,衝著天,大抽特抽起香煙來,連孫子都想不起帶出去溜溜彎了。
高洋學習上的壓力越來越小,兩門計算機課,一門還是旁聽。加上一鳴在一邊一個勁地讓她放鬆,也不把她學的課當成什麽重要的事,高洋沒精神極了。
有一天,老爺子突然冒出了一句,並代有命令的口氣說:“三弟的事,你們抓緊些。一鳴沒時間,高洋就辦一下了,趕快把經濟擔保給寄去。三弟在等著。你們也是,換了電話也不跟三弟講一下,讓他跑了那麽多次郵局,電話打也打不過來。”
高洋看了一眼一鳴,他隻低頭吃飯,一句話不說。怎麽回事呢?她沒聽一鳴再講三弟的事,老爺子突然提出這事,到底是怎麽回事?一鳴給他三弟聯係學校,到了什麽程度?自己一點也不知道。高洋沒好氣地說:“一鳴從來沒和我談過三弟的事,我不知道要辦什麽!”
“三弟來信講,就差經濟擔保了,催你們快寄過去。也用不著多少,就一萬多存款就夠了,趕快給他辦了吧!” 老太太說。
沒多少,一萬多,我們是什麽大老板呀?給你們二老的經濟擔保有這麽個數,可你們這一趟下來就砍掉了一位數。我這裏孩子要入托,明年秋季要搬家,你二老回去 還要臉麵,我們還有多少錢再管你個三弟?高洋心想,這些一鳴不是不知道,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也該跟我先說一句。現在老人這麽說,好象是我這兒媳婦鐵公雞, 不給你們花錢了。
晚飯後,高洋有意送一鳴去了學校,一下車,高洋就問:“你到底打的什麽算盤,怎麽給你三弟辦的,又怎麽給你爸媽說的?”
一鳴很為難,說:“我給他聯係了幾所學校,資助都無法落實。有兩所學校給錄取通知了,這所學校也給了錄取通知。三弟想先自費,過來以後慢慢再爭取資助。爸 媽也同意,跟我說了好幾次。我也挺為難的,我知道咱們也沒多少錢,但今年你沒交多少學費,我要是明年再作上博士後,你看有沒有可能……,反正一家人……”
高洋一聽,氣的臉鐵青:“趕情不讓我上學,不讓格雷上托兒所,省下錢來給你三弟。沒門!別問我行不行,你自己掂量掂量,拍拍良心,你能你就辦,別找我。我給孩子留的錢,你一分也別想用!”
她話說完,開著車就走了。
苛月到高洋家幾次,慢慢知道了一些情況,也不願再蹬門了。傍晚的時候高洋帶著孩子來到苛月家。
“怎麽樣,家裏?”苛月問。
“雞犬不寧!”高洋一臉不是滋味。
苛月搖了搖頭。格雷找僑僑玩兒去了,高洋無力地躺在了沙發上。音箱裏傳出了鄉村音樂,她好激動好親切,問到:“你也喜歡鄉村音樂?”
“隨便聽聽,備不準能得個什麽獎呢!”苛月邊幹著活邊說。
“得什麽獎?”高洋不解地問。
“一會兒你就能聽到。電台為了吸引聽眾,變著法出新招。有時一首歌唱完,他們就會提個問題,是誰唱的?誰作的曲?問題都很簡單,第一個打通電話的人,至少得一百塊的獎金。我打過好多次,全占線,我都懷疑電台在騙人。”
高洋不知道電台還有這些明堂。她想起了一首歌,她非常愛聽,說到:“有首歌叫《幫助我,女孩!》我特別喜歡,都想買一盤磁帶,也不知道是誰唱的。”
“喬·迪費。你真在行。這首歌已經連續二十四周評為十佳了。”
“你怎麽知道的?”高洋真沒想到苛月會知道這些,驚奇地問道。
“聽的。”苛月滿不在乎地說,“老熊還在計算機網絡音樂專欄裏幫我查了一些名單。”
高洋心裏真有些敬佩苛月了:“說真的,別看我天天在學校讀書,越學越傻,什麽都不知道。真羨慕你。”
“羨慕我?”苛月瞪起了大眼睛,“是人別想我這麽活著。你說我算什麽?名聲還真是不小,不是這人來電話找我帶孩子,就是那人找我當保姆。你說,我他媽認識她們是誰?我是在家裏閑著,就養奶奶的身子了,用著她們幫找奶奶的活?窩心!”
高洋也能理解苛月的心情,再想想自己,感歎到:“是啊!好壞是自己的日子。可外人總是要插手。”
“像你現在這樣,倒不如再要個孩子,你也就當然不用再管那麽多的事了。”苛月說道。
高洋心想,還要孩子呢,這一個孩子我都快養不起了。老人來了,他三弟又要往來湊,我這日子還不知怎麽過呢!
“就這個亂勁才該要孩子!”苛月說,“你兩個孩子,他們還好意思刮你的油?說實在的,不是開玩笑,現在正是要孩子的時候。反正在美國不可能要一個孩子。你 想想,一鳴年底畢業,怎麽講走人最快也在二、三月份,沒準會拖到學期結束。無論家搬到哪裏,你都不可能馬上入學。孩子的入托問題,托兒費問題要重新計算。 小城市好說,大城市一個孩子的托兒費就是五、六百。再說一鳴頂多幹一兩年就得換地方,家沒個安定。還不如在他讀書這段時間把孩子生了,等一鳴找到了工作, 一個孩子入學,一個孩子入托,你上學也好,幹什麽也好,經濟上生活上都容易計劃了。”
話講的是滿有道理,可要孩子的事不是件小事,沒那麽容易就能決定的,高洋搖了搖頭。
高洋因為一鳴三弟的事和他發生爭執,近來很少和他講話。下午她照常時間從學校回來,孩子已經被老人接走了。她趕到家就開始忙晚飯。今天老太太特別主動,還幫上忙了。高洋有點納悶,老太太終於忍不住了開口了:
“下午有個老板娘給你打電話了,她想請你到她餐館去幫忙,就是在餐館裏端端盤子,不做飯、炒菜。說一個小時能有六、七美元呢!好的時候,十多塊。說你想幹 全天的也可以,想幹半天的也可以,什麽時間都行,任你挑。人家可客氣了。我說等你回來就跟你說,反正你現在也沒上幾節課,閑著也是閑著。怎麽樣?”
高洋一句話也沒說,悶頭幹著活。
老太太一邊又算上了:“一小時就算六塊,一天八小時能得四十八塊。四十八乘以七,一天就掙三百多人民幣呀!一周不多幹,幹三、四天,一個月下來就是六七百 美元,真是不得了呀!這孩子也是,接接送送的多麻煩,他早晨也不想起床,就放在家裏,我們老兩口帶著也能解解悶,一個月也能省下三百多。這樣下來,一個月 就多出一千多美元,咱們一家人過起來多好呀!”
高洋越聽越氣,忍不住給她了一句:“就是,聽起來多好呀!回來好好和你兒子算計算計!”
晚飯的時候高洋一句話也沒說,吃完飯就帶孩子出去了。
她都恨死了。她恨一鳴,自從他父母、三弟的事纏上來以後,他全沒了自己的小家。現在他父母又算計著讓她出去掙錢,好享受大家庭的生活。她恨不能把這個大家給砸了。她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盼著他父母來,沒想到盼來了個大冤家,真是引狼入室呀!
她帶著孩子在外麵呆到很久才回來,孩子都已經在她懷裏睡了。一鳴今天回來的倒很早,他從高洋手上接過孩子。她二話沒說,洗理完了就躺下睡了。
一鳴爬上床來,親密地扒在高洋的身邊,輕輕地搖搖她說:“洋洋,白天媽跟你講的話,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我已經說他們了。我怎麽也不會讓你出去打工的。三 弟的事也不是我積極,爸媽他們催得緊。我也不想讓他自費出來。現在咱們自己小家都顧不過來,哪有能力再纏個大家?我看爸媽他們閑得也有些無聊了,他們也呆 不了很久了。可我不能總說他們,讓他們來一趟美國沒幾天,再帶一肚子氣回去,是吧?我知道你累,你也委屈,你再忍一忍,千萬別生氣好嗎?”
高洋一聽,眼淚嘩嘩流了下來,扒在一鳴身上嗚嗚哭起來。她心裏終於有了一些安慰,一鳴還是想著她的,想著自己的小家的。
一鳴勸好了高洋,兩人靜靜地躺著。一鳴這段時間也很累,論文沒有徹底寫完,博士後的事還沒有最後定下來,家裏三弟的事父母又一個勁地催,心裏沒有一天是平 靜的。高洋知道一鳴的苦,勸他不要太著急,大不了她再出去打工,三口人怎麽也生活下去了。一鳴搖著頭,絕對不會讓她再出去打工的。高洋想起來前兩天和苛月 聊天的事,說到了孩子。一鳴說:“現在要孩子的確是個好時候啊!”高洋沒想到自己順口聊一聊的事,一鳴會這麽認真起來。他覺得,如果高洋懷孕了,父母可以 在前三個月幫他照顧一下高洋,至少不會讓她太勞累,家也會平靜一些。至於以後,兩個孩子一起帶,也不會費很大的事,兩個孩子到哪兒都有了一個伴。高洋想了 想,也是這個道理,一下興奮起來了。她也願意做一個賢賢惠惠的太太,隻要一鳴對她好,還圖什麽呢?這麽一來,他們決定了。高洋現在還有學生身份,買學生的 醫療保險很便宜。一鳴說明天就去給她買保險。高洋笑了。
這一段時間風言風語地傳來仁奇的消息,聽著象爆炸似的新聞,他太太跟著別人跑了。高洋因為這一段心情不是很好,也沒有心思打聽,這陣子心裏麵平靜多了,就 問起了苛月。苛月說仁奇正想找她,因為她太太打工的地方,正是高洋曾去過的那個餐館,他太太就是跟店裏的大老板掛上的。苛月隻聽說那個店裏是老板娘,還勸 仁奇不要聽別人亂講。聽高洋這麽一提,還真有影了。
高洋忙給仁奇掛了電話,他非常痛苦。當初在中國,他告訴這個姑娘,他在美國隻是一個窮學生,她不是不知道,可到了美國沒多久,就說她是被他騙來的,不是嫌 車破,就是嫌住的不好,還不如國內的工人階級。現在一個有錢的大老板迷上她了,店裏還有一個男人纏著她,她說她也沒辦法脫身,她要獨立,要完成自我實現。 要是仁奇有本事,就自己來爭取。高洋一聽,什麽大老板呀?純一個二道販子,還充有錢人呢。再有了,這種女人是什麽好球?還讓你們男人傳來傳去?高洋勸他趁 早放棄吧!她今天看著這個有錢,明天又看那個有錢,你跟這種女人還能生活在一起嗎?仁奇覺得剛結婚就離婚太丟麵子,離婚總不是件好事,能挽救盡量挽救。他 要找那個大老板談談。高洋也不好再阻擋,她勸仁奇不要把這種婚姻看的太重。仁奇還是想作最後一次努力,他希望太太能夠回心轉意,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會原諒 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