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頓（十六）

《曼哈頓的中國村》

    第十六章  快樂旅遊團

（嬰子）
    熬到了期末，學生們都累的扒掉了一層皮，當媽的學生更是暑天裏站油鍋，累得喘不過一口氣。林媽媽走後，高洋沒有辦法，把孩子托給了一個洋人。人家帶孩子粗，整天丟在砂堆裏玩兒，跟土孩子似的。髒就髒了，節骨眼上孩子又得了熱傷風，急的人沒法，孩子鬧，大人哭的。苛月一看，隻好把孩子接了過去，好歹把考試這段時間挺過去。僑僑大了，也不容易傳染上，哥倆還是個伴。

 老熊這段也累了個半死，在數學係混日子拿資助，狠心又在計算機係上了兩門課，到了期末傻了眼，再混日子，專業課也得過關呀！連天晝夜地幹，苛月這裏洋參補藥全上了，也不能補出你不合眼呀！常是三、四點打電話把他從學校裏叫回來，算計著怎麽講一天也該睡上四五個小時，熬壞了身子可怎麽辦？她心焦火燎，沒一個晚上睡好覺。可算熬到了他最後一門考完，她這才安穩睡實了覺。

這一夜她睡得正香，老熊在一邊連喊帶捅。

“嗨！嗨！醒醒！老夫已經讓你多睡了一會兒了，趕快起來幫我改卷子。”

苛月迷迷瞪瞪睜開眼一看表，才四點半。這老兄又犯什麽病？走到客廳裏再一瞧，一大紙箱子卷子。

“先泡點濃茶！”老熊頭也不抬發出命令。又把卷子一搭一搭擺了出來，分配任務：“你幹這部分，我幹這部分。這幫家夥，真不要臉！給老夫留的全是厚卷子。上午八點半以前要改出來。”

“你還抱怨個什麽？學生考完試你不改卷子，跑哪兒去了？”

“我那邊還有考試呢，還能上哪？”

“這不就行了。你要是先去改，不也先撿容易的幹？別撿了便宜又賣了乖，能讓你上計算機的課，又在數學係混日子就不錯了，還在那兒挑肥撿瘦呢。少羅嗦，快幹！”

苛月摸了把臉，擺出大幹的姿態。真是黑白顛倒兩個世道。在中國的時候，那學生就跟孫子，當老師的指著鼻子訓是常事。這裏可好，學生個個像個爺，自己學不好，動不動找你助教的毛病，不是你課講的差，就是你卷子改的嚴。大學都是在做生意，生怕得罪了這些學生斷了學費的來源，哄著攏著維護著學校正常營業。這不，頭天考完試，第二天就要把成績拿出來給他們的祖宗學生。苦就苦了這些學校裏顧來的廉價勞動力。老熊的差事苛月沒少幹過，統分、登分、釘卷子、改作業，就差上講台講課了。說實在，對於一個在中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改他們大學生的卷子，根本不在話下。要緊的一點是不能太嚴，字裏行間給學生找分數，隻要學生不找你，你工作就幹得好！兩個人就這樣甩起膀子大幹起來，總算按時完成了。爺們辦公室鑰匙一撂，倒下床就昏頭大睡了，她還得扛著卷子，開著車奔學校替他交差。回到家，丈夫打著呼，兒子扯著嗓子叫，娘們家的還得幹媽媽的活。沒完沒了！

現在還就數仁奇兄弟最神氣。光棍的日子熬出了頭，真是揚眉吐氣了。春節前他一趟“省親”回來，真給你抓了個活寶，那姑娘長得不遮頂也蓋半邊天。兄弟熬不住鴻雁傳情，快馬加鞭，幾個月就把這嬌容請到，做起了仁太太。小夥整日樂得什麽似的，仁太太也本分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苛月心想，隻要你姑娘對我兄弟好，我們這些黃臉婆見不見都不關大事。考完試沒出兩天，大兄弟神靈活現地從洛杉機打來電話，小兩口補蜜月去了！瞧瞧人家！

老熊看著媳婦又欲煽風點火的樣子，開玩笑地說：“老夫也帶你出去溜溜？”

苛月早就琢磨上這個假期了。放假頭十來天大夥都閑著。現在綠卡已經到了手，懸著的心鬆了下來，私下講也該慶賀，當然得出去溜溜了。來美國已四個年頭了，除了那些外麵打工的，有幾個見過美國的大好河山？美國的旅遊業相當發達，一年四季不斷。根據自然環境、地理位置、傳統節日，給人們提供了廣泛的選擇。旅遊信息、景點介紹、旅館介紹、州地圖及城市地圖，應有盡有！人們出發之前，可先通過免費電話向各州索取這些免費資料，然後製定遊覽計劃及行走路線。苛月雖沒出門，卻看了不少旅遊點的雜誌和錄像片，也早早從各州旅遊局要來了每個州的地圖及旅遊熱點介紹。但她從沒想自己會有機會去親身體驗。老熊話音一落，立即得到苛月的強烈響應，她建議三家組織一次團體旅遊。一語托出，三家人都激動起來了。僑僑悶聲地也聽懂了，高興地在地上直打滾。

說起旅遊，美國的窮學生各有各的窮路子。高速公路四通八達，隻要你有時間、有精力，可以買一張長途汽車月票，跑遍美國大地。月票比普通往返票價貴不了多少，而且長途汽車設施非常齊備，空調、廁所都有。沒什麽可多慮的，白天外麵盡情遊玩兒，夜裏車跑你睡覺。旅遊一趟下來，除了吃喝，連旅館費都不用付。據說來自西安的一位女生正是這樣，一個月之內遊遍美國、加拿大。多美！三家團體旅遊，更有其美妙之處。合租一輛麵包車，吃的喝的準備齊全，一路邊走邊玩，那是什麽感覺？

高洋的那家美國朋友，聽說他們要出去旅遊，極力支持，主動借給了他們兩個大帳篷。苛月忙了一天，準備了一大堆食品，車都快塞不下了。三家人浩浩蕩蕩、熱熱鬧鬧上了路。計劃五、六天內返回。

 車開出了曼哈頓，直奔七十號高速公路。這條高速公路在美國極為有名。大概中國人都知道那個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大名鼎鼎的愛森·豪威爾大將軍，他當選總統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建起溝通全美大陸的高速公路網。當時從美國東部到西部，開車要兩三個月的功夫，這對一個戰略家來講簡直是一件荒唐的事。老將軍一拳頭命令下去，開通了這條路，美國的高速公路網隨之發展起來了。說起來也巧，這老先生還和這兒住的人是鄰居，他老家就在離曼哈頓才半個小時的恩波利亞。那裏座落著著名大博物館，愛森·豪威爾中心。大將軍身著軍服，兩手叉腰，威風凜凜，傲然挺立，所向無敵，挺起一座高大塑像，令人望而生畏。在曼哈頓的學生幾乎都去過那兒。

 美國的交通最令美國人自豪，可以講暢通無阻，沒有到不了的地方。隻要你有本事，連天晝夜地開，除了加油，可以不停一次車。洲際公路上每隔一兩個小時，就有一個公共休息場所供旅行的人們使用。休息廳設有自動食品銷售機、公用電話、免費導遊資料，還有幹淨整潔的衛生間。外麵不但有孩子們的娛樂場所，野餐設施，而且還有專門為貓狗提供的活動場所，使你一解旅途疲勞。

不得不承認美國人極會享受生活。這不僅僅是經濟基礎的差異，而是根本於觀念上的不同。享受生活、珍愛生命，是一種美德。而那種在中國為救集體的兩隻羊丟掉生命的英雄人物，在這兒是何等的愚蠢又令人不可思議。在這兒的中國學生，現在一大批拿到了綠卡，生活上應該可以跟人家學生靠齊了，可給人感覺還是差著一大截。別管你銀行裏比人家多多少，中國人就是“生活”不起來，衣食住行還是美國土地上的第三世界。實際上自己心裏也不是很明白，不是窮怕了，從前就沒受過多少窮。這代年輕人，在國內時也屬於消費的一代，可轉臉到了美國，比爺爺輩還艱苦樸素。誰也不去深究這到底是為什麽？說起來也是，寧在自己家做土皇帝，不願在富人家寄人籬下。可眼下，到了這“富人家”，沒幾個想往自己家奔的，怕什麽呢？怕人！中國人最怕的是中國人。在家裏，存自行車的老太太都能罵你兩句，在這兒幾年，管你活的什麽鬼樣，誰說過你什麽了？商店裏你碰碎了罐子，人家還向你道歉，怕砸壞了你的腳，濺了你一身髒。在中國你試試？再看看這一望無際的曠野，天蒼蒼，地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中國的老百姓見了，還不激動地爬在地上哭呀！在中國，你容易見到這一大片的人，卻不易見到這一大片的地，一點也不假。

“物以稀為貴，中國最不稀罕的就是人。” 老熊話上來了。

 車在七十號高速公路上奔馳。剛一跨出堪薩斯州進入密蘇裏州，苛月就興奮上了：“咱們回來的時候可以在這兒參觀參觀。”

 “這地方有啥可參觀的？”老熊問。

 “這是美國總統杜魯門的故鄉啊！”苛月說道。眼睛卻一直盯著窗外。這時，遠處看到一個路標，上麵寫著“馬克·吐溫湖，55 裏”。她用手一指：“這裏有一片大湖，是馬克·吐溫少年時代生活的地方。”

 高洋一聽，激動了起來：“這地方應該去一趟。”

 “他也是美國總統嗎？”一鳴皺起眉頭低聲問高洋。

苛月聽見了，嗓子一嗆，差點沒笑出聲來。

高洋哭笑不得，解釋到：“他是美國的著名作家、旅遊家，最暢銷的一本書是《湯姆索亞曆險記》”

一鳴不再言語了。

車繼續在七十號公路上奔馳。突然，一個雄偉高大的弓形不鏽鋼建築物眺入眼底。

聖路易斯！薩姆！高洋的心頭一緊。她凝視著窗外，一幕幕縱橫交錯的立交橋，此起彼伏的高樓大廈。這一片綠蔭，一座建築都讓她那麽熱戀，它猶如伸向她的一隻魔手，牽引著她的心，使她一次次地轉過頭去深情一瞥。她多希望車能慢一點，讓她再看一眼，她多希望車就能停下來……她的心都快蹦出來了，可她一句話也吐不出來，她不能吐啊！她覺得自己是那麽熱愛這個城市。她似乎又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有一天她將生活在這裏。她好迷亂啊！

車開出了密蘇裏州，進入伊利諾伊州，這是一片廣闊的大地。

“當心！”老熊大喊一聲。

建法正開著車，聽老熊一喊，他馬上換了車道。眼前出現了兩條洲際公路，一條是五十五號公路，一條是七十號公路。

苛月笑了，說到：“建法，你差一點給我們拉到林肯的老家了！那條路直通春田市。”

這一路，苛月幾乎成了導遊。男人們輪班開著車，大都豎著耳朵聽。車就這樣不停地奔馳著。

坐上長途車，最容易令人沉思。這三家的男人各有各的心思。老熊是個實實在在過日子的人，最樂的是外麵忙回來，一進屋見老婆孩子在家，一杯啤酒，一碟小菜，他知足了。這樣的日子在美國太容易做到。所以他是舍命的勁，都想在美國呆下去。這事如願以償了，沒見他拿到綠卡有多激動了。

建法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他心裏很明白美國比中國的優越之處，但他又有很多的難言之苦。他喜歡大家庭的生活，父母兄弟姐妹間的親密，鄰裏間的愛，同事間的友情，工作中的兢兢業業而無太大的競爭。可這一切，在美國很難找到。他想念中國的生活，但又舍不得一下放棄美國。他承認自己在這裏的無力，內心裏很自卑，可外表又很自傲。他非常非常的憂鬱，把精神寄托於上帝，但得到的僅僅是短暫的安慰。他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了。

一鳴從來都是一個不愛言語的人，他很自信以他的學識和努力，他可以在美國生活下去。他喜歡這裏的工作氣氛，也喜歡這裏的工作環境，如果給他以美國人同等的競爭條件，他相信他會出人頭地。

一鳴是他們三個男人中唯一自費留學出來的，也許就因這一點，他本身的能力就會比他們倆大一些。老熊和建法，先後都是國家公派的，機會給了他們很大的便利。真金不怕火煉，到了美國才是分辯的時候，路在腳下了。

綠卡給了一大批中國學生選擇的機會，可爭取來了之後，又有多少人冷靜地想了想自己？自己一個中國人，良心上要對的起國家，誰家保得住沒有點醜事呢？再怎麽著也是自己的國家。苛月守在家裏，聽了看了外麵的事，也沒少跟老熊喊。同胞們爭著叫著簽名抗議，有幾個是真正存心報國的？她就見不得老熊在外麵活動。老熊又常常愛在媳婦麵前批評政府，苛月逢到這種時候，就要狠狠罵他一頓：

“你最不是個東西！國家花了錢送你出來，好話沒聽你講一句。你們這些人，要是心術正，真為國家著想，也跟人家前輩周恩來、陳毅他們那會兒的留洋學生比，回國啊？盡他哥的都是嘴上的勁！怨不得人家說你們吃了‘六四’人血饅頭，養肥了自己。一點不過分！你以後就給我少出聲的呆著！少在外麵給我放話！”

老熊不服了，說：“罵，不等於是恨。罵得最凶的，也許是最憂國憂民的。我這是不疼不癢，不疼不癢。”

“你看看人家一鳴，從來就沒見外麵說過半句不中聽的話。”

苛月很欣賞一鳴，總要在老熊麵前提他。高洋心裏有數，一鳴從來嘴上不說，心裏恨不能把他全家都搬到美國。三弟的事還捏在一鳴的手上，他隻字不願多提。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高洋也拿不準。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這次旅遊，男人們想出了一個偉大的計劃，準備直奔加拿大的尼加拉瓜。這裏有舉世聞名的尼加拉瓜大瀑布，也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旅遊景點之一。實際上在美國境內就可以看到瀑布，但隻能看到瀑布的一個側麵。而在加拿大境內看瀑布，就能看到大瀑布的全景。另一個主要原因，他們想切身體會一下自己的身份。綠卡拿到手，作為一個美國的永久居住者，在美國大體應該是和公民一樣對待的，也就是說在北美可以任意走動，而不受任何簽證限製。他們想體會一下這種自由。按照美國朋友的建議，他們計劃在離加拿大不遠的美國境內安營，第二天一早再啟程。

 車在高速公路上斷斷續續開了十多個小時，經過了五大州，堪薩斯州、密蘇裏州、伊力諾伊州、印第安那州及密執根州，通過美國的大工業城底特律進入加拿大。公路兩旁有很多的宿營點，他們選擇了一個離城外較遠的宿營點安營紮寨。

一進宿營點，這裏已經篝火旺盛了。大車、小車、旅行車排排列起了隊，各式各樣的帳篷也已搭了起來。烤爐上飄來了烤肉的芳香，洋人們的野餐早已開始了。

他們三家這才忙活起來，女人們準備晚餐，男人們搭帳篷。僑僑撒了鴨子般的興奮，轉眼功夫，手上就得了一串烤肉。高洋的小格雷也高興的不得了。旁邊的美國朋友看他們搭帳篷費勁，熱情地過來幫忙，三兩下就把帳篷立起來了。

苛月在一邊撇著嘴叨叨：“真丟人，三個大老爺們，還不及人家兩口子。”

別說搭這小小的帳篷，沒有點技巧還真不好樹起來。雖一大把年齡，可搭帳篷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宿營點安營紮寨不也是頭一遭？女人們的晚宴辦的極為豐富，也沒忘記用食品答謝人家美國朋友，反正中國食品什麽時候都受人歡迎。美國人都很愛熱鬧，熱情而不拘禮節。原來以為洋人旅行大都要住店，談論起來才知道，人家比這些窮學生還會算計。很多人開夜車，在車裏輪流著睡覺。而宿營點對家庭來講最經濟實惠。旅遊最大的開銷是住宿，而一個宿營位置隻有十五塊左右，還有公共的淋浴，吃飯也可以免去下飯館。外麵野營又很有趣，大人孩子都喜歡，何樂不為呢？當學生的，整天守著學校，出來全跟二傻子一樣，哪裏知道人家這些生活的道道。看僑僑鑽進帳篷裏那個瘋勁，大人們也都覺得新鮮。細細想一想，給自己的娛樂太少太少了。這次就算是開始吧！

也許是因為太興奮了，入夜怎麽也睡不著。男人們睡的那個大帳篷裏，已經傳出了呼嚕聲，女人和孩子們還在自己帳篷裏翻來覆去。看著兩個孩子的睡相，安怡真想女兒。忙的時候不覺得，一閑下來就受不了。而高洋，這一年來累得皮包骨頭，急的時候真想把孩子送到中國去。一鳴早就說了，條件好了就把他爸媽接到美國玩兒一段時間，辦綠卡的時候也講好了盡早把他父母辦過來，可現在他又遲遲拖著不辦。高洋念叨，如果他父母來，她也好象安怡那樣專下心來學習。沒想一鳴可好，天下最大的孝子，說他母親身體不好，孩子太小，老人家沒法照顧。高洋心裏窩了一把火，你知道心疼你媽，就不知道心疼你媳婦？自從有了孩子，他還有多少心是對媳婦的？高洋早就想跟他大鬧一場，可每日裏見他的確忙得睡覺都掐分秒，老爺子那兒來信又極力強調保住一鳴，她的火就一次一次壓下去了。

苛月比起來算是最輕鬆的了，守著一個高頭大馬、身強力壯的老公，幹不成腦力，出賣體力也能撐的出去。她沒有太多的想法，就盼丈夫早一點學出來，早一天找到工作，有了錢，她再到學校學點課。不指望進大銀行，幹點小會計的工作，應該說是不成問題的。

三個女人自己琢磨著自己，迷迷糊糊睡了，不覺到了天亮。苛月聽見有人發動車了才猛然驚醒，隻覺身下硬硬的。坐起來一看，氣墊漏氣了，兒子也丟了。僑僑睡在安怡的被窩裏，高洋不見了。她忙跑出去看車，高洋和孩子躲在車裏睡上了。人們都在準備上路了，苛月忙去叫醒男人。準備向加拿大進軍。

進入底特律，他們選擇了通往加拿大的海底隧道，一輛車通過收費不到兩元。在燈火通明的隧道裏開了十幾分鍾，車停在了邊防哨卡。

邊防員示意大家不必下車，他禮貌地請大家出示證件。他們把事先準備好的證件遞上去，他口頭詢問去加拿大幹什麽？大家說是去旅遊。邊防員微笑了。

 “祝你們旅遊愉快！”他把證件還給大家。頭轉向下一輛車。

大家麵麵相視，這就過來了嗎？這就到了加拿大了嗎？

老熊不放心，回過頭問邊防員：“您不再檢查別的了嗎？” 

“祝你們旅遊愉快！” 邊防員向他再一次揮手。

老熊這才慢慢地把車開出了關口。車開出了幾英裏，從路標上已經看出不同了，上麵有法文和英文兩種提示。真的到了加拿大？老熊還有點懵頭，突然一驚醒，大喊一聲：“自由萬歲！”

大家誰也沒想到，這麽容易就過關了。想起剛出國入關時，大包小包通過 X光通道檢查，被邊防員命令開包檢查的是常有的事。不過老熊一家早有體驗，一家人開車進出北美邊境，檢查的並不嚴格。聽人講，有個單身中國學生在這裏入關時，被人查的沒把車翻了個腳底朝天。今天讓他們覺得真有點犯邪，沒準那邊防員老婆生了孩子，樂暈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這時安怡酸溜溜地說到：“沒準就是看我們這兩個孩子可愛才照顧了我們大家。瞧人家倆那護照，藍底金字美國、加拿大大國徽，多氣魄！”

車進入加拿大，就到了溫沙市。苛月突然大叫了起來：“糟糕！忘帶遊泳衣了。這裏有Point Pelee國家公園，正好在北緯四十二度上，是加拿大的最南端。附近有一個大海灘。該死！該死！我怎麽給忘了。”

什麽大海灘、Point Pelee，車裏的人沒一個知道。

一鳴紅著臉，喃喃說到：“苛月怎麽什麽都知道？”

到了尼加拉瓜大瀑布，正趕上細雨朦朦，遠處望去，瀑布莽莽仙境中。按旅遊圖的指示，先找到停車場。收音機裏天氣預告說：有時會有一點小雨。他們的天氣預告總是那麽含糊，但大都比較準確。

車停好了，一輛車收費十加元，每個人給一張票，貼在胸前，可以用它乘這裏所有的公共遊覽車，使用期一天。這讓人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的收費標準。像這樣旅遊，這旅遊點還不賠了？實際上，收入大頭在旁邊高高聳立的賓館飯店裏。旅遊季節這裏常常是爆滿的，世界各地的旅遊者蜂擁而至，房間的預定也要提前個把月，這使得這個尼加拉瓜城興旺發展起來，久複勝名。

 尼加拉瓜大瀑布分為兩大部分，它是由尼加拉瓜河中自然孤立起的山羊島，使河水分流兩路，一路正好進入了美國境內。這樣齊肩並進形成的兩大瀑布，一部分就成了美國大瀑布，另一部分成為加拿大大瀑布。兩大瀑布飛流直下，傾入湖底，又匯為一流，真如天工巧匠塑成的一景。

在加拿大境內的大瀑布叫“馬蹄”瀑布。因幾百年河水的衝擊，河中的岩石慢慢脫落，形成了弧形的馬蹄狀，瀑布由此得名。安怡兩口看著大瀑布傻了眼，建法張著大嘴。

“這有多少米落差啊？”建法問。

“五十二米。”苛月一邊不假思索地說到。

河水磅礴而下，落在薄霧的湖池中，有幾百米長寬廣的延長線。再眺望美國兄弟大瀑布，更有“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雄偉氣魄。

 他們坐進高大、精製的遊覽車裏，充分享受現代化的遊覽工具。這種遊覽車，車體除了必須的框架用金屬支撐，其他的遮蓋都用了透明的有機玻璃，旅遊者無論是坐著還是站著，都很容易看到外景。瀑布前的這條沿岸遊覽線，早在一八八五年便建立成了皇家公園，以女皇維多利亞的名字命名為“維多利亞公園”，常年為遊人免費開放。人們多是在這裏漫步，盡情欣賞大瀑布全景。他們就在這裏下了車。

旅遊者們紛紛留影。他們也按下了快門。這個季節正是山青水綠的好時節。實際上這裏一年四季都有它奇妙之處。尤其是九、十月份，被稱為油畫世界，紅色、橘色、金色、棕色，山上山下，不同的樹木，圖畫成了多彩的大地。就是冰封的冬季，也是一個晶瑩的世界。電影《超人》裏的一個場景就是在這裏拍的。

大家慢步湖邊，遊性高漲。突然聽有人大喊：

“超人，救救我！”

一個金發女郎伸著胳膊，做著要掉下去的樣子。他的男人衝上前，將她抱了下來，接著便大啃二親上了。

大家先是一驚，後來醒悟過來，都被逗笑了。洋人都愛在人前做戲，出起風頭也是那麽自然可愛。

 安怡兩口緊著給他們兩家照相，表麵上高高興興，心裏卻不是滋味。眼睛裏都是一家子，他們自己卻是半家子。如果母親和女兒都在，那該多好啊！建法看著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孩子眼睛都直了，安怡又何嚐不想？建法總念叨著要把孩子接回來，安怡咬著牙不敢吐半個字。她的課已經全部修完，秋季以後就開始寫論文，說起來也不是很緊了，但牽涉到一個找工作的問題。孩子接來了，手腳又不靈活了。建法又極為顧家，兩個人都會受影響。半年是個關卡，這段時間熬過去了，人就習慣了。安怡反倒比建法更堅強些。女人也是逼出來的堅強。

 夜幕降臨，大瀑布的又一大景觀出現。這裏人工設立了燈景，被人們稱為“喚醒夢中的大地”。湖光倒影，飄然欲仙，使人流連忘返。他們就在這種戀戀不舍中，他們離開了大瀑布。

 又宿營了一夜，他們便奔向野生動物園，領受大自然風貌。經過倫敦城，瀏覽了安大略省的最大城市多倫多，然後返回美國。終於完成了他們的萬裏長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