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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淮生:全球化進程的藝術文本

(2013-07-16 06:55:41) 下一個

《黃河文學》2011年第04  

 

全球化進程的藝術文本

    ——評嬰子長篇小說《男人的淚》

                   吳淮生

 

        嬰子,回族的女兒,生在寧夏,長於朔方。後來出國,成為了美籍華人。在海外的歲月裏,她潛心文學創作,迄今已出版了三部長篇小說,躋身於華文文學作家之林。錢虹博士主編、寧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世界華文女作家書係”之一《男人的淚》,是她的第二部長篇小說,於20102月出版。書名就很有特色。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同年1119日《新消息報》刊載的一篇簡評此書的文章就以這句現成的詩為標題。嬰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她的書就題名為《男人的淚》,從而向讀者展示了使他們非讀下去不可的誘惑力。

長篇小說敘述的是兩代三人中國留美學生的故事,同時也是一個三人的美籍華人家庭的故事。 江浩的父親陶漢早年留學美國,由於埋頭苦讀,學業優秀;積多年鑽研,學術精湛,成為了著名的機電專家和芝加哥一所大學很有聲望的教授,同時也入籍歸化美國。江浩(隨母姓)自幼由和父親離異了的母親撫養,18歲時母親病逝,不得已辦了留學生手續, 赴美投奔父親 。經過4年的努力學習,兩年多工作上的奮力拚搏,出道為優秀的白領。江浩的繼母詹妮,在國內學過醫,做過牙科醫生,赴美後繼續讀書,並做了醫生助理。她第一次婚姻破裂,後和陶漢同居若幹時間,正式結婚。

在華文文學中,以留學生生活為題材,是很普遍的現象,可以說是華文文學的一個分支,不妨稱之為“留學生文學”吧。《男人的淚》既然所寫的兩代三人都是留學生,自然屬於這個文學分支的範圍。從藝術的視角看,寫留學生的華文作品,是百花齊放、奇彩繽紛、姿態互異、各有千秋的。但作家們也有認知生活、感受生活的同一性:其一,多寫留學生的漂流生涯、孤獨生活;其二,表達海外學子的故鄉故國之思和海歸情結。前者如趙淑俠的《我們的歌》;後者如於梨華的《又見棕櫚 又見棕櫚》;而趙淑俠的《漂泊的愛》則二者兼而有之。

嬰子《男人的淚》卻大不相同,書中見不到上述場景和典型情緒,而是認同與融入異邦生活。陶漢留學並在美國開始了他的學術生涯,事業取得成功。他講“一口流利的英語,幾乎聽不出一點中國人的語調”。他“在講台上侃侃而談,揮灑自如”,是洋學生心目中“最偉大的教授”。留學以後,多年間他沒有回過祖國,“激不起回家的熱望”,甚至從不和國內的親友通信聯係。第二次結婚後,在妻子詹妮的請求下,才和她一起回國探親。回到家鄉,卻隻住賓館,不被父親接納。探親回美後,他感到“總算回到了家。一進家門……心情就好了起來”。總之,他已經成了地道的美國人——華裔美國人。所以筆者在前麵說他是“歸化美國”。詹妮呢,書中沒有用很多筆墨寫她對美國的認同,但讀者從字裏行間感受到她在美國生活得很習慣、很自如,完全是美國人的做派。至於江浩,初來乍到美國時,也感到孤獨。 他“是來找家”的,“但這個家對他太陌生,就像陌生的美國一樣”。他起初也不習慣美國的學校鬆散的學習狀態。但是,不久,“他的生活的確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學習也不覺得是違背心願了,是必須,就像吃飯一樣不學就會感到饑餓”,“他覺得這兒的天空都比從前的藍”。江浩初訪女友凱瑟琳的美國家庭時,“他震驚,這裏怎麽這麽熟悉啊!那笑容,那色彩,好像什麽時候到過這裏。他突然發現,這個家正是自己日裏夜裏夢想的,這才是他要尋找的家啊!”“江浩用了不到四年的時間就完成了大學本科”課程,畢業後工作出色,在職場,跳槽悠遊裕如,扮演的完全是一個美國中產階級白領的角色。他有了可意的工作,有了自己的“小家”(公寓),有了美國女友,把“芝加哥當成了家,飛機一著陸,就找到了家的感覺”。總之,江浩已經成為美國社會的一個細胞;雖然書中隻說他拿了綠卡,似乎並未提到他入美籍的事。

從上麵所述情況可以看出,《男人的淚》的確是留學生文學;但是又不純粹是留學生文學,它有所超越,有所突破。

那麽怎樣來給這部作品劃分類別呢?其實,在學理上為一部文學作品分類正名並不重要,主要應當看它是在什麽樣的大背景下創作出來的。

我們知道,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美利堅的公民,包含了從世界各大洲遷來的移民:亞裔、非裔、歐裔、澳裔、拉美裔都有,可以說是海納百川了。譬如20世紀世界最偉大的科學家之一愛因斯坦就是美籍德裔猶太人;著名的國務卿基辛格也是德國移民;現任總統奧巴馬是肯尼亞移民之子,因為出生於美國而獲得當選總統的基本資格。美國而外,加拿大、澳大利亞也是移民國家。移民他國並不意味著背離出生國,也不意味著隻是客居異國。絕大多數移民既愛祖籍國,又愛居住國,兩者並不相悖。在全球化大趨勢的今天,應當認同這種雙向愛國的價值取向。美籍華裔科學家楊振寧、李政道、丁肇中先後獲諾貝爾物理學獎。美籍華裔女作家聶華苓創辦了國際寫作計劃,接待各個國家和地區的作家,美國小城愛荷華因她的工作而聞名世界。他們對美國科學文化發展作了傑出貢獻,也為中國科學文化發展和中美科學文化交流做了許多工作。他們的貢獻是世界性的,這也是炎黃子孫的共同驕傲。他們和騰飛的祖國眾多優秀的人物一起,表明華人的智商和才幹,處於當今世界的先進行列。同樣,中國也接納著外國移民。著名的如愛潑斯坦、路易·艾黎、馬海德、寒春、陽早……都將一生獻給了中國。在我國,也有許多普通的外國移民, 一位德國婦女瓦格納在浙東農村居住了60多年,並終老於斯。詩人彭浩蕩從湖南專程到浙東對她進行了采訪,寫出一首1600行的長詩《隻能有一朵玫瑰》。另一位德國人,在廣西大山深處一個小村裏從事教育工作十餘年,從青年到中年,還在繼續幹著。此等情況甚多,這裏隻是擷取數例。

各國的移民在世界範圍內相互流動,是全球化發展的一種效應。這種現象必然要在文學領域內找到它的定位,於是,“移民文學”便應運而生。從作品的敘事來看,《男人的淚》跨兼兩類,既是留學生文學,又是移民文學,是全球化進程的一個藝術文本。

留學生文學也好,移民文學也好,歸其是要寫人物及其關係的。《男人的淚》一共寫了4個人:江浩,本書第一主人公;陶漢;詹妮;凱瑟琳。他們各有個性,絕不雷同。江浩熱情、奮進、助人、責任感強;陶漢內斂、倔強、正直、儒雅、敬業;詹妮善良、爽朗;凱瑟琳熱烈、開放、深情、崇拜英雄,完全是美國女孩的性格。這裏不打算多分析,隻談談人物性格中的文化特點。小說中的3位華人,在新大陸居留已久,深受美風美雨熏染,自不待言,這一點前文已有所提及。但他們骨子裏深藏的還是中華文化的血脈。陶漢的儒雅、沉穩、莊重體現了中國知識分子的本色。詹妮的美國化的成分似乎多一些,她身上仍然保留了不少中國婦女的傳統美德。江浩對家庭和對女友的那份責任感,更銘嵌著中國文化的鮮明印跡。他機智而精心地安排、處理,挽救了父親和繼母的婚姻危機,為繼母找到了失去聯係的女兒;同時他也贏得了凱瑟琳的心。小說結末的完滿落幕,也體現了中國 式的文化心理。我國古代的經典文學作品並不乏悲劇,如《紅樓夢》(按曹雪芹對八十回後的原來構想)、《竇娥冤》、《古詩為焦仲卿妻作》,以及民間傳說故事 《梁山伯與祝英台》等等。然而,大團圓的結局,卻是從古到今中國大多數受眾所喜愛的,這並不是世俗的公式化,而是體現了人民對於美好的期待。這種文化心理 也隨移民漂洋過海,寫進了反映他們在美國的生活的作品裏。於是,陶漢這個平時不易動聲色的人,在來之不易的大團圓前麵落淚了,這是男人的淚,是感動、激情和喜悅的淚,是酸甜苦辣的經曆釀造的淚。江浩更激動,他和父親心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但他顧不上流淚了,他要去接凱瑟琳,為家裏的聖誕聚餐、也為自己再添一份喜慶。此刻,他的所感所思,都包含在父親的淚水中了。再說那個凱瑟琳,從愛吃中國的餃子(包括包子),到對中國小夥子江浩產生情愫,表示著這個美國姑娘在精神上逐漸向中國文化的位移。長篇小說中描寫的中美文化交融,是前麵從移民文學角度提出的“全球化進程的一個藝術文本”命題的重要內涵。闡釋至此,這個命題已經論證完成。

《男人的淚》的瑕疵之處,是文字略顯粗糙。語法上存在問題,詞語搭配不盡妥當,並不是個別現象。瑕不掩瑜,但瑜也不能掩瑕。文學是文字之學,語言的藝術。文字粗糙,對於作家和作品來說,並非是不重要的缺失。筆者預測,隨著嬰子今後不停頓的創作曆程,這個缺失將日漸悄然消逝。

 

                           20101210日於思濂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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