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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子:《無色袈裟》書評

(2013-06-12 06:44:58) 下一個

袈裟本無色 反璞要歸真

     ---嬰子《無色袈裟》隨感

◎   舟子

 

連續出版了留學生文學《曼哈頓的中國村》(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96年首版,寧夏人民出版社2006年再版)和《男人的淚》(上海文藝出版社,2001年版,寧夏人民出版社2010年再版)的美籍華人女作家嬰子,忽然寫出了傳奇小說《無色袈裟》,這著實讓人有些詫異。

如果說,《曼哈頓的中國村》和《男人的淚》是嬰子用心體味五味雜陳的留學生生活,以生動的筆法精心刻畫,反映上世紀90年代前後留學生們孤獨、奮起的紀實性小說;而《無色袈裟》則一洗嬰子先前創作的寫實特點,在一派空靈渺遠的時空抹出一筆幽藍,超然脫俗。前後的作品,無論是從時代背景,還是從文思脈絡均風格迥異。前兩部,真實而豐富地展現了中國留學生漂洋過海“洋插隊”的交響曲,在親情與真情中打造出了人性。同時也不難看出作者“和為貴”的文化心理與哲學觀念,體現了作者本人的生活品質與人格魅力。轉眼到《無色袈裟》,作品大氣開篇,鏗鏘收場,抒寫了一部略帶淒婉又梵音環繞的古歌。故事不無悲愴,人物不無雄奇,傳奇得令人迷醉,令人神往……

時光追溯到元朝末年,元順年間(約1351—1367年),元順帝怠於政事,荒於遊宴,昏庸無為。至正四年,黃河泛濫,國庫空虛,天災人禍連連,元朝大地饑荒遍野,餓殍千裏,民不聊生。此時,官府又征發15萬勞工修治黃河,橫征暴斂,終至爆發了元末農民大起義。改朝換代呼聲直起,朝廷外社會動蕩,朝廷內派係激戰,王位之爭更是張弓濺血、如火如荼,大元王朝岌 岌可危。這時,賢德律己的皇後娘娘,在儒家大臣的策謀下,暗中將皇室血脈藏於民間,以便在國家危急之時為大元王朝再定乾坤。故事自此展開……戰亂之中,皇 後娘娘密派皇室衛隊前往巴蜀,到前任老臣詹府接應圖圖公主和皇孫穆薩。早先曾與先王結緣的行雲法師,在關鍵時刻也派出手下二弟子無勝、無界,帶著先王所賜 的九龍寶劍前往救駕。血性剛勇的皇室衛隊與沉穩冷峻、機智活潑的兩位佛家弟子,一路護持著皇室貴人,在戰亂中艱難行進。遇山穿行,逢水跋涉,顛沛中自有一番肝膽情懷。於是也就有了圖圖公主與無勝師兄的脈脈情愫,也就有了佛家弟子在紅塵中魔練、在情海中掙紮的修行之險。

然 而,故事隨後的情節,並未發展出如世俗意義上的情愛歸宿,而是筆峰逆轉,在一場不期而遇的大瘟疫中,作者將悲憫眾生、無上高貴和聖潔純情賜予美麗善良的圖 圖公主。這位來自西域、成長於漢儒之家的回回女,秉持著崇高的信仰,將個人安危置之度外,與西域回商商隊一道,傾盡全力救助百姓,身體力行地配製草藥,研 製避瘟香……公主的美善、德儀如天邊絢麗的彩霞籠罩了山間,這種美,亦如甘露點點滴滴浸潤人心。最終,染上重疾的公主在無勝師兄的懷中香消玉殞。公主之死的悲劇美,無疑是小說中一抹動人的亮色。

公主之死因此也改變了無勝的修行之路,他被迫留在軍中。十年的馳騁馬背、南北征戰,無勝立下了赫赫戰功,成為一名大將軍。他依舊孑然一身,駐守於皇城腳下,公主閣旁,為真情、誓約守戒。孰 不知,紅塵中的無勝情緣難斷,情債難還。青河姑娘的出現,似一道山間的清流騰然波起。為著當年的一個誓約,青河姑娘跨越千山萬水,為無勝送來了“天馬”。 而一件無色袈裟,又如一個巨大的神喻飄然而至,帶來了青雲山的召喚……終於,無勝帶著青河姑娘“回家”了。然而,“千古興衰多少事,茫茫天數有神知。” 人間萬事有定,天意無人能擋。青雲山上,無勝與青河,一個追尋著九龍寶劍跳入茫茫雲海;一個斬斷紅塵,九九歸真。生生世世,輪回百轉,何時再聚?待婆羅花開……

 故事的輪廓大致如此。三言兩語難 以描摹作者針腳綿密的情節推進,難以言盡劇中人物的情感深沉、心心向善。世代求道者的緣來緣去,大千世界裏的奧妙無窮,斑斕點點充滿了靈氣。在這部小說 中,嬰子的語言敘述依舊簡潔凝練,舒展生動,下筆如行雲流水,揮灑如浪卷波湧。綠雲深處的摯愛真情;天梯腳下的無限向往;無色袈裟的亦真亦幻;神諭妙悟, 智者悲憫……修道者的精神脈絡在嬰子的筆下如意舒展。好在一切都是詩性的,有著天地的色彩,露著自然的輝光。因著這一份大愛,嬰子的筆下,不乏意境優美、 情意豐沛。小說總共十五章,在詩化的小標題下,不同章節不時飄落出詩文。當圖圖公主思念生母的時候,忘憂草悄然而出:“萱草生堂階,遊子行天涯。慈母依堂前,不見萱草花。”(唐人孟郊《遊子詩》)當公主與無勝、穆薩同騎馳騁,聽到了馬蹄的歌聲時,一曲“久久渴望的故鄉/心在綠雲中蕩漾/難道這就是家/青山中 天空朗/靜水 深深流淌/馬蹄下 飄著香/綠雲中 心蕩漾”飄然而至。 青雲山上,當師弟無界已入大道,畫麵出神入化:“蓮花掌,青布衫/悠悠慢慢推雲翻/曾經太極先祖/身後藏龍臥虎/神拳任意走/大道天地間/遮不住歲月滄桑/點點滴滴露鋒芒。”這些詩文,透露出了作者的內心境界,多少與眾不同。

 沉浸在《袈裟》別 樣的藝術世界,突然有了一種審美“移情”的衝動。腦海中竟幻化出中國書畫的雋永婉麗,如煙似霧,亦幻亦真。我以為,《袈裟》恰如一幅點綴著人的活動的水墨 長卷,在淡彩的底色上,或以金戈鐵馬、高山峻嶺出其雄奇,或以青山古刹、深穀綠雲襯其空靈幽遠……而小說中的人物,也多似素筆寫生,寥寥數筆,人物輪廓勾 顯,再輔以必要情節的暈染,生色即出。當看到手中即將印行的圖書插圖,更有身臨其境的感覺。中國文字與繪畫藝術的相通,正充分體現在它獨具魅力的“寫意” 上。這就是地地道道的東方神韻、原汁原味的中國風。應該說,寧夏年輕畫家曦芝小妹為《袈裟》創作的十多幅插圖,俏麗眩彩,華麗而富有動感,也為《袈裟》一 書增添了一份時尚而別致的解讀。

好了,天馬行空的聯想暫且打住,將思緒收攏。凝神思忖,《無色袈裟》的創作,距離嬰子的處女作《曼哈頓的中國村》14 年,距離她的《男人的淚》9年,距離她出國18年。18年僑居時光,足以改變一個人的視野、心境。而今的嬰子,已是一位頗有收獲的母親,一雙優秀的兒女左 右身旁,讓她津津樂道。她也早已走出了當年的拘促不安,更多了一份從容與淡定。在簡簡單單的家居生活裏相夫教子,雖然“無形中也流於了一種文化真空”,孤獨、寂寞地活著。“有幸的是,在田園式的柴米油鹽中,體味出了‘煙消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的生活意境,自然而然地也清修出了一種緣分。”在 對中西文化,尤其是對中國經典文化的大量擴展閱讀,打開了她的眼界,提升了她的境界,帶她 “走進了一個別樣的清涼世界”。伴隨她日益內省的思悟,她的文筆,開始跳出瑣碎繁華,沉潛出的是真正東方式的,閃爍著“儒釋道”精髓的智慧篇章。從《無色 袈裟》的時代設置和人物定位,不難看出作者的心跡,那個帶著回回血脈的圖圖公主和皇孫穆薩,或許,正是作家嬰子作為對故鄉寧夏和個體回族身份的自我認同。 這才是真情流露與文學並進吧。

 嬰子說,《無色袈 裟》的創作,是“機緣巧做”,她“雖然未到徹悟人生的境地,但確有追尋生命本源的向往,躋身於塵世間,也望心不染!”而我也願意相信,小說中那透著大地的 色彩,飽經風雨,滄桑無懼的“無色袈裟”,正是“九九歸真”的召喚。“無色袈裟”,本來就是一個巧妙的隱喻,它告誡人們,在今日五光十色、光怪陸離、物欲 橫流的現代社會,高潔的道德操守和精神底色,正是擯棄一切誘惑的“無色袈裟”,擁有它,意味著這個世界將變得清靜、和諧。真實地擁有它,我們將會聞到婆羅 花沁人的馨香……

 

                2010年8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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