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禪心

文學是一條尋找回家的路……
正文

曼哈頓(十四)

(2013-06-25 06:31:57) 下一個

 《曼哈頓的中國村》

第十四章 親情暖融融
(嬰子) 

    安怡的母親終於來了。

    這些天盡管有苛月、高洋幫忙,她和建法依然忙得裏外不可開交。建法是個勞累的命,晚上有點動靜就醒。安怡總怕太影響他,孩子一哭,她就抱在懷裏。結果倆人都休息不好。安怡真怕再把建法拖垮了。總算把母親盼來了。

林母快六十的人了,看起來還算精神,這讓安怡心裏很安慰。林母卻一直擔心女兒的身體,盡管沒什麽大病,她總顯得虛弱。尤其是到了美國以後,又出去打工。老 人三天兩頭來信,總是牽腸掛肚地從國內給女兒寄來補品。當女兒寫信請求母親出來幫忙時,老人毫不猶豫地提前一年退了休。安怡和建法倆堅持把機票訂在春節之 後,讓父母二老在自己家裏過上團圓年。若不是這樣,老人早就過來了。

林母來了以後,沒顧上自己調整時差,就忙碌起來了。為了不影響建法學習,老人一定要陪女兒住在一起,讓建法住在客廳裏。晚上也由她起來照顧孩子。安怡十分 心疼母親,而母親總是一句話:聽媽的,好好做月子!每當安怡懷裏抱著自己的孩子,母愛的心就油然而生。可一放下孩子,自己在母親麵前又象個大孩子。

建法自嶽母大人來了以後,可以全天安心在學校裏了。等他從學校一回來,老人已經把飯菜端到了眼前。害得他空著兩手,不知幹什麽好,索性晚上也去學校了。他 這麽一抓緊,安怡也算有了安慰。盡管他還是每日做禱告,但他已經答應了安怡,不再去查經班,她也就不大追究他了。母親不讓安怡幹涉他的信仰,建法在精神上 輕鬆多了,也不那麽灰沉沉了。

醫院的帳單來了,為確保安怡的學費,他們采取分期付款。一家人在母親的開導、組織下,生活十分有規律、有計劃,過得美滿幸福起來。

孩子取名叫珍妮(Jane ),中國名叫珍珍。安怡抱著孩子喜歡得不成,可一大堆的事兒還要去做,她必須盡快回到學校。可產後還不到二十天,又是剖腹產,母親堅決不放女兒出門。建法 也叮囑她,假如一定要去,他就不去上課,送她去再陪她回來。安怡怎麽能影響他上課呢?她滿口答應不去學校,可呆在家裏,她又坐立不安的。

建法雖然幫她作了一些筆記,但總是不如自己去聽課,而且還有大量的計算機作業要自己親自去做。隻要進了學校,作業也好,考試也好,都得爭取得高分,才可能 取得資助。而且成績的好壞對將來的工作影響很大。她實在沒辦法多考慮自己了,她說服了母親。最後,母親給她加了一身厚厚的衣服,套上了大棉靴,裹得嚴嚴實 實的才把她放了出去。

    因為計算機在國內接觸的不多,問題也就一大堆。建法常常陪著安怡一起幹,他對計算機要熟悉的多。安怡家裏還要奶孩子,不能總在學校。建法花了一百多塊錢,給安怡買了一台舊計算機,一下解決了大問題。

孩子兩個月的時候,學校房管處來了信,他們兩室一廳的房子分配下來了。母親起初還不讚成搬,主要考慮到經濟問題,每月要多出幾十塊的房租。可做兒女的怎麽忍心讓母親住客廳呢?他們堅持搬了過去。

這一搬到新居,母親連孩子也一同搬到她自己的屋裏,晚上也不給安怡帶了。孩子幾乎全部由外婆照顧了。林母整日裏樂樂嗬嗬的,從來沒有一句怨言,整天跟外孫女說個不停,還把家料理得裏外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安怡和建法似乎又回到了同窗共讀的年月,心裏萬分喜悅。

高洋和苛月還常過來。老人也像待自己的女兒一樣喜歡她們。高洋現在的胃口大的驚人,安怡母親怕她這樣吃下去孩子會養得太大,弄不好又象安怡一樣肚子上來一 刀子。總是給她預備些雞翅、大骨之類的東西解解饞,避免她多吃米麵。苛月苦悶時,也有地方訴說了。她們都喜歡安怡的母親,如同三姊妹一個媽似的,常常嘴邊 叫著:“林媽媽!”

    安怡自費上學,每門課都要付學費。從精力和經濟上考慮,她第一學期隻修一門主課,旁聽兩門本科生課。電子學對她是個新專業,依賴她紮實的物理基本功,學起 來不是很困難。但從專業的角度來講,想學好,需要了解的東西很多。她從碩士開始讀,大學的課還得補。如果秋季能申請到資助的話,她就可以盡最大的能力多修 課,那時就可以不交學費了。但現在看來,資助的可能性很小。算一算,如果抓緊一點,兩年半的時間就可以拿下碩士學位。提早一學期畢業,早一天找到工作,就 早一天解放。現在多投資,多學課是合得來的。於是她決定從下學期開始加快速度修課,趁著母親在這兒幫忙,抓緊時間。

建法對自己卻沒有特別的計劃。談到這些,安怡就免不了跟他吵架。他樂於普普通通的生活,既不重視學業,也不重視金錢。有一點閑餘時間,不是去釣魚,就是在 家帶孩子,陪母親。住在這個“中國村”裏,免不了和同胞們打交道,今天這家搬家,明天那家機場接人,後天又不知道誰家要用車,再加上教會裏的義務服務,建 法都是有求必應。現在母親在這裏幫忙了,他更可以在外麵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了。而自己家的將來如何安排,他根本沒有考慮過,他很滿足現在這個樣子。

安怡急呀!醫院裏欠著賬,太太在讀書,他自己沒學出個頭頭道道,這樣生活著還叫好?讀物理混出來,能保證有工作嗎?不錯,一大批的人都在物理界,沒人餓 死。但人總是希望生活得更好一些,需要錢,需要工作。至少為了生存,也該理智地學一些實用的東西。這是美國,不是中國,學位不能當飯吃。同樣的老問題還要 提出來,如果不為錢,你當初就不必放棄你原來的專業。

“安怡,你不能這樣講!”林母不同意女兒的觀點,“生存是首要的,建法當初改專業是形勢所迫,人首先要生存下去。如果他不這樣選擇,你能很快來美國嗎?你 看你自己這麽個身體,他能忍心讓你去打工來供他讀書?你又能保證幹得下來,供他自費讀完?講話要憑良心。你能有現在,全是因為有建法作後盾。他能不能學出 來,要不要改專業,有他的道理,尊重他的選擇。你唯一可做的就是盡早讀完書,盡早找到工作,減輕建法的負擔!”

安怡知道母親不會站到她這邊說建法,但至少應該站在長者的位置上勸一下建法,可母親從來沒有。安怡覺得委屈,母親怎麽就不能站在女人的位置上想想女兒的壓力呢?

    安怡想到自己從前是一個多麽溫弱的女孩。從青春少女開始,她就傾慕於體魄健壯,富有責任感的男人。建法讓她感到自豪,他忠厚、善良,具有強烈的責任感。到 了美國,一切都變了,他變的無力、懦弱、缺乏鬥智,很大程度是在靠信教來逃避現實的艱難。而自己呢,也變得多憂、多慮、焦躁不安。現在一切都變了。人的忠 厚、善良不是在哪兒都能被人承認,更不能靠它來生存。在這裏,需要的是機智、勇氣和應變能力。建法幾乎完全不能投入,也不肯去投入。這樣如何在美國生存下 去?安怡在國內也屬於與事無爭的一類,但從內心裏還是很反感中國的人事關係。美國的生活給她的壓力非常非常的大,但權衡利弊,她寧願選擇美國,這裏重視人 的自我實現,給人以選擇的空間。麵臨自己的小家,又讓她感到無望。她深愛這個小家,總想寄它於很大的希望。可是現在不行。她沒有把握,似乎也沒有勇氣承擔 起這個家的將來。此時,她覺得這個小家是那麽的獨立無依。她能祈禱什麽呢?她不相信上帝會給她帶來幸福,她所祈禱的隻是:自己的努力不要付諸東流。

一進學校,時間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孩子盡管有母親帶,她自己還是跟打仗一樣忙。別說是學習了,就這一個喂奶,就能把她折騰死。路上耽誤時間,學校裏也不 省心。她奶水多的驚人,兩個小時撐不住,就往廁所裏跑去擠奶。人家都是在這裏解手、梳理化妝的,她卻躲在這裏幹這種事!這還算學生?一定要把母奶給孩子斷 掉,否則無法拖身。政府有一項接濟窮人的項目,對貧困線以下的家庭,給孩子豐富的食品保障。每月可以憑票在商場領到指定的營養食品,嬰兒的食品更是齊全。 既然有這樣的優厚條件,為什麽不減輕自己的負擔?安怡毅然決然給孩子斷奶。林母抱著三個月的外孫孫心疼地直流眼淚,可又沒有更好的辦法解決實際困難。安怡 也是不得已呀!她強忍著苦,跑到了學校。

    學期之後緊接著就是暑假,有整整三個月的假期。多數自費生出去打工了。盡管家裏的經濟比較困難,安怡不打算出去打工了。她計劃利用這短暫的暑期再修兩三門課,趁母親在這兒幫忙,抓緊時間大幹。

苛月這邊又有美事上來了。幾天前她就從報紙上看到了好消息,附近的大水壩要翻修。五年前翻修的那次抽上來了五噸魚,很少的一部分魚市民拿去了,大部分魚當 天就埋了,以保護環境衛生。好好的魚埋了多可惜!這要是放在咱中國,臨時開個魚店不也小賺一筆?現在家裏正好有個大冰櫃,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她一大早就殺到“戰場”上去了。

    “高洋!是我,苛月。晚上過來開宴,我都預備好了!”  

    高洋根本不知道有什麽喜事苛月突然設宴的,隻是現在控製不了自己的食欲,一聽到宴請,肚子馬上就嘰咕起來。一鳴一回來,她就迫不及待地催上路了。

    一到苛月家門口,還沒進屋,就聽到後院裏她嘰嘰喳喳叫上了。仁奇的車已經停在門口了。光棍漢的時代,自然是有宴必赴!

高洋和一鳴隨即走到了後院。話沒開口,眼睛就都直上了。我的天哪!這裏快成魚店了。死的、活的、血的、白的、收拾好的、沒收拾好的、大盆、小盆……十裏之 外都能吻到這魚腥味。高洋去過海邊,但這輩子也沒見過家裏有這麽多魚的。她眼瞅著苛月,看著她血糊糊的雙手直發呆。可她老先生全然不在乎,滿頭大汗,一臉 熱情洋溢。

“我說,你就別直眼了。你們知道這世界上什麽東西最懶?眼睛!什麽東西最勤?手!高洋,你呢,就給我坐一邊歇著;一鳴呢,幫我把屋裏的那兩盤青菜鍋裏扒拉出來;仁奇兄弟這裏給我魚裝袋子進冰櫃子。”

苛月一邊幹一邊指揮著。一鳴也默不做聲聽著。

“咱們今天來個吃魚大戰,紅燒魚、清蒸魚、沙鍋魚……。高洋啊!今天我算過癮了,別說你這小月子吃魚我全包了,就咱這三大家半年的魚也足夠了。回頭你順路給林媽媽帶過去十來條先吃著。等明年一開春,我就跟建法去學釣魚。到時,咱們再吃鮮的……”

高洋簡直服了她。剛吃了一畝地的大蔥,又學著人家下了一桶大醬,這會兒弄了一院子的魚還不夠,明年還要學釣魚。她也不知哪來這麽大的精神?正琢磨著,老熊吸著鼻子嗅到了後院。一看這景,眼睛也直上了。

“哎呀,我的娘呀!你這小娘們就是貪!這陣子樂得大嘴咧到耳朵根,倒在床上給我呲牙咧嘴叫娘。晚上沒人給你揉背!”

 

    一九九二年八月,曼哈頓地方報紙上刊登了一則消息:“格雷(Gray),男,七月十四號出生……”高洋和一鳴的兒子出生了。高洋給孩子取了自己名字的第一個字母 G 和 Y,預示著要和孩子永不分開。

五月以來,高洋一帆風順,托福過了關、G R E 剛剛爬上分數線、兒子順產。一鳴不聲不響地買了個大招牌,上麵花花綠綠印著一個大字:“男孩!”掛在了窗戶上。又發了電傳給他村上的爹媽。

消息迅速反饋回來。他家放了鞭炮,設了幾桌大宴,慶祝陸家喜得貴子。老爺子也一反常態地激動起來,一紙熱情洋溢賀信發來,說孫兒子是他陸家的光榮、陸家的 自豪。他祖上是單傳,一鳴這代三男一女,上兄下弟沒一個生出男兒的,現在是最後一棵法寶壓在一鳴的身上,他真是不負眾望啊!最後還沒忘記給高洋也記上一 筆:“高洋,你是我陸家的功臣,我二老敬你一杯!”

別看一鳴平日裏悶不做聲,實際上一肚子鬼心眼。兒子生出來以後,腿腳比往日更勤了百倍。臉上不露聲色,心裏笑開了花,爬在高洋耳邊說:“洋洋,我聽係裏人說:懷裏抱著人家的老婆,心裏不是滋味。你說這人是不是有毛病?”

高洋先是一糊塗,後來一琢磨,這“人家的老婆”不就是“自己的女兒”嗎?一鳴狡譎地笑了。高洋一下反應過來了,原來一鳴正在自豪他自己。

“你這個鬼東西!你能保證你兒子長大了以後,就不倒插門嫁人?”

中國的這些大男人,全都一個樣。就說他那個家,還一定讓給孩子取一個中國名字叫“森”,聽起來都森人。高洋想,我擔保他家祖宗八輩子人,沒一個能讀準“森”這個字的。太得意忘形了些!

    說起一鳴的家,他家祖上也算是書香門第,祖父識大字,父輩進過學堂。一鳴的父親早年當過兵,部隊轉業下來,在縣工廠裏任黨委書記。六十年代初,工廠停工停 產,他父親響應國家的號召,回到農村,回到了家鄉。父母輪起了鋤頭,重新當起了農民,從此不願再回到縣城裏。他們拚死拚活地幹,吃糠咽菜也把四個孩子送進 了學校。後來兩個孩子上了大學,又上了研究生,陸家的美名也就更為傳揚了。一鳴常常為有這樣的父母而感到自豪,高洋也為之有所觸動。但她終是沒有切身體 會,陸家給她的感覺,更多的是濃厚的中國傳統家庭。

苛月、安怡兩家張羅著給格雷過滿月。建法一早就又去釣魚。林媽媽收拾好了一堆醃上了,準備帶到外麵 B B Q 。B B Q 是美國人喜愛的一種野餐形式,就是中國的烤肉。每個公園都設有公共的烤爐,人們自帶食品,在大自然裏享受美餐。

    仁奇也被拉來了。他近日心情欠佳,好容易談的一個女朋友又吹了。在美國,單身的男人一大堆,中國女孩又少的可憐。凡從國內來的姑娘,別管長的什麽樣,都像 羊羔掉進了狼堆裏。仁奇盡管也是眉清目秀的奶油小生,學曆也不算低,可站在這裏的天地裏,還是打不響門麵。越發顯得灰溜溜的沒點風度了。林媽媽也勸他回國 找一個。他這種人在國內,準保後屁股一堆蚊子跟著。

    林媽媽看著這三個女婿,打心眼裏喜歡。總是說三個女孩家不知足。安怡說她母親,這輩子沒生出一個兒子,是想兒子想瘋了。事實上,丈母娘疼女婿,早就有這麽個說道。反過來,十個婆婆九個刁也不過分。

    高洋沒跟婆婆過幾天的日子,但也稍稍領教了婆婆的挑剔。一鳴一口一個,我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最善的娘,高洋還想去他家能放開性子多呆幾日呢!沒想到就因 為光著腦門,把頭發全梳到後麵,他娘不知說了多少遍。寧說,姑娘家的梳一撮頭簾顯得溫柔,前麵一根頭發不留太硬氣。高洋不是不想留頭簾,是不適合留頭簾, 她自己父親還說女兒的腦門長的有特色呢!可一鳴倒好,硬是順著他娘:“你就隨和她老人家,留幾天頭簾吧!”這一剪刀下去,害的高洋多少天怕見人。想起來這 事就讓她不舒服。

    苛月最能拉出閑話來,她猜一鳴可能是 A 型血,一般 A 型血的男人都比較會做人,所以就問:“一鳴,你是 A 型血吧?”

    高洋一聽血型,話就上來了:“不提則罷,一提就讓我傷心!就因為這血型,你們不知道我多想要個女兒。女兒是個 A 型血也就罷了,兒子是個 A 型血怎麽得了呀!”

    安怡不明白,問:“你怎麽知道女兒是 A 型血,兒子就也一定是 A 型血呢?”

    “我倆都是 A 型血,容易生個 O 型、 B 型的孩子嗎?你不知道 A 型血是男人多大的悲哀!”

    林媽媽不平上了:“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女孩子家,哪兒那麽多稀奇古怪的道理,A 型血的男人怎麽不好?”

   “林媽媽,這是科學統計!” 高洋說,“A 型血的男人就是女人氣足,有什麽事愛悶在心裏。男人就該粗獷一些,該吃吃,該喝喝,該做做,有什麽話大聲說出來。他們可好,悶葫蘆一個,事情上來了,指望我女人家上你大男人家麵前調合呀?沒門!你不是給我犯 A 嗎?我比你還 A ,咱們看誰 A 得過誰?”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聽見了沒有?A 先生。”安怡拍著勤勤懇懇幹活的建法。建法隻笑,默不做聲。

    苛月說了:“高洋你知足吧!沒給你個AB 型的男人就不錯了!”

    “我知道,所以我知足!林媽媽,你知道當初我們兩家是想搭親家的,沒想到男女顛了個,這事泡湯了。”

    “又怎麽了,現在就不能搭親家了嗎?”林媽媽不明白。

    “這可使不得啊!我最忌諱大女小男了,寧可男大一輪,不可女大一天!”高洋說。

    林媽媽搖著頭,說:“你們這三個女孩子,都會欺負男人。人家把你們當孩子,不當回事。你說你們哪個在學問上比得上他們?”

    苛月站了出來,說:“林媽媽,您這麽講就不公正了。沒我們女人扶持他們,他們能出成績嗎?您就說這熊,進門就知張嘴要飯,拍屁股就走人去學校,別說外衣了,內褲、襪子不放在眼皮底下都不知道換。我這女人,當了老婆又當媽還當孫子。我的事業麵,鋪的也不算小吧?”

    “你這丫頭就是嘴巴硬。虧了是老熊,打不還手,罵不換還嘴的,換個別人,誰也受不了。”林媽媽說。

    苛月眼睛一瞪,說:“您以為這熊是個省油的燈?放給哪個女人都得變成驢性子。他這爺們根本不識相,你貼他個熱臉蛋,他給你個冷屁股,就是欠罵!”

    老熊笑眯眯聽著,帶著兒子喂鳥。

    “爸爸,鳥可以飛起來,我怎麽不能飛呀?”僑僑問。

    “鳥有翅膀。”老熊耐心地回答。

    “我也有啊!爸爸,看!”僑僑飛起兩隻胳膊,學著小鳥的姿勢跑著。

    “小鳥的身上長滿了毛,它一跑,風一吹,就飛起來了。”

    “爸爸身上都是毛,怎麽不能飛呀?”

    這一問,大家都樂了。苛月在一旁譏笑著說到:“小鳥身上是羽毛,你爹身上是汗毛,他能飛,就不在這兒吃飯了……”

這時,肉也出爐了。老熊忙著往上端,貼著苛月的臉說:“罵夠了沒有?吃點東西,喝點水,歇歇勁,好繼續罵!”

僑僑也擠過來了,手裏拿著杯子,衝著爸爸喊著:“給老夫倒點水!”

老熊氣的往兒子頭上一敲:“你他哥的,說什麽?”

“噢!爸爸!請!” 僑僑馬上改嘴。

大家夥“嘩”地都笑了。

苛月坐在一邊擰著鼻子,說:“你就聽這熊人,整天他哥的,他哥的,還怨我把兒子教壞了。你以後那些髒話、臭話了,就少他哥的給我說!”

這末了一句話剛托出口,一鳴一口可樂噴出來,險些沒嗆死。林媽媽忙一鳴敲後背,邊笑邊說:“你們這些孩子呀!你們這些孩子呀……”

老太太實在找不出可說的了。

九月一開學,高洋順利注冊入學了。她學的是她的老專業,跟安怡一個係。因為出學校大門以後再沒有摸書本了,學的東西大多又都還給了老師,加上美國科教發展 速度迅猛,上學的難度對她來講依然很大。一有孩子,人力都搭進去了,學習的壓力就更大了。一鳴隻要一上實驗,總是幹到半夜三更才回來,晚飯都不得不在學校 吃。高洋一下子挑起了兩頭重擔,一頭是孩子,一頭是學業,忙得暈頭轉向。白天上完課,她都是一路小跑回到家。她不想影響一鳴的學業。父親來信強調,主要保 一鳴,讓她盡量承擔起家務。她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隻有在孩子小睡的時候抓緊時間看書。一鳴建議盡早把孩子托出去,可她舍不得。一是找不到合適的人,二是 孩子還太小。林媽媽講了好幾次,她想照顧格雷。珍珍讓林媽媽調理的很有規律,不哭不鬧的,可兩個孩子相差才幾個月,一個人帶太不容易。她倒不是怕自己孩子 受苦,而是擔心老人照顧不過來。放在林媽媽那兒對高洋來講是極省心的好事,人知根知底,路又不遠。

林媽媽又主動提了兩次照看格雷,安怡兩口也同意了,說先放在他們家試試,看情況在定吧!

高洋絕沒想到,一個孩子會給他們帶來這麽多的事情來。一鳴的實驗,常常是連續一兩周取數據,白天晚上泡在實驗室裏,孩子幾乎甩給了她一人。周末,一鳴休息 一天,家裏象開了餐館,烏煙瘴氣一整天,他們必須把第二周的肉食都準備出來。孩子又不省心,總是鬧人。高洋一晚上最少起來兩次,先喂飽了不說,還要給他拍 嗝,怕孩子肚裏憋氣。嗝拍出來了,孩子呼呼大睡了,她才能倒下睡。沒等自己睡安穩,第二輪又上來了。當媽的還睡什麽覺?天一冷下來,就更麻煩,一早起來先 把孩子喂飽了,還不能馬上就送過去,怕孩子受了涼吐奶,又得重新喂。早晨沒課倒也罷,偏偏湊巧全是早晨的課。後來索性就八孩子抱到林媽媽那兒喂奶了。奶喂 完,劈裏啪啦把嗝一拍出來,她就撒腿走人。林媽媽一嗓子給叫住了。 

“這叫拍出嗝?”

高洋不明白林媽媽在問什麽?

“這叫飽嗝,不是氣嗝!傻丫頭,這孩子還有不難受的?腸漲氣最鬧人!”

林媽媽抱起格雷,在他後背揉呀拍呀,孩子“嗝”的一聲,一股奶氣噴出來。高洋這才知道。孩子讓這個傻媽媽害了一肚子氣,難怪總是夜哭呢!心疼的高洋眼淚汪汪的。還好白天在林媽媽這兒,都是她老在照顧,否則孩子不知遭多少罪!

高洋總是看到人家洋人帶著孩子上課,不知人家帶孩子為什麽這麽容易。洋人的孩子無論是醒著還是睡著,很少聽見哭的。有一天,班上的一個女生又把幾個月大的孩子帶去上課,她好奇地上去寒暄。

“你先生一定很忙,上課也要你自己帶孩子啊!”

她笑眯眯地說:“不!我是單身。”

高洋一下敬佩的不得了。一個人帶孩子,又把孩子調理的這麽乖,每次上課孩子都在睡。“我給他吃了一點 TYLENOL。”她給高洋介紹經驗。

高洋一聽,嚇了一大跳。TYLENOL 是美國最普通的一種止痛藥,有鎮靜作用。咱們自己的孩子,有病都不輕易給藥吃的,這孩子,不疼不癢的她竟舍得下藥?高洋楞神地望著乖乖的孩子。我的天呀!我算知道你們洋人多愛孩子了。

    期末的時候高洋可慘了。又要照顧孩子,又要照顧丈夫,又要照顧自己的分數。好壞有安怡能幫她解答一些問題,可人家不能總陪著她。最頭痛的是計算機。在人家 看來,一個攻讀碩士學位的人,基本的計算機運用應該是很熟練了,哪裏知道我們中國大學的計算機教育。沒辦法,隻有硬著頭皮幹。學校裏有很多公共機房,一個 機房裏就有四、五十台微機,十幾台工作站。隻要是注冊學生都可以在任意一個機房上機,工作起來相當方便。大機房的機器多,人也多,常常有人幹通宵。如果把 孩子帶去,中途又是喂奶,又是哭的,肯定會影響別人。係裏也都有微機,設備沒有大機房的好。物理係在這些係中算是比較有錢的係,機房設備非常好,而且學生 幹通宵的又不是很多,高洋很喜歡在這裏和一鳴一起幹。帶上鋪蓋,把孩子放在辦公桌上睡,她願意開幾台機子都行,一鳴還能過來照看一下。他的計算機熟練程度 遠遠超過高洋,不能幫她做作業,也能當她半個輔導教師。他們一家就這樣度過了一個夜晚又一個夜晚,常常是幹到半夜兩三點,一家人才抱著裹著在寒冷的夜中奔 回家。

    薩姆那裏很久沒有通電話了。入學以後,係裏給每個研究生都分配了計算機帳號,可以通過計算機跟世界各地聯係,美國境內更不在話下。幾乎所有的朋友都是在計 算機上往來。直到新年前,高洋才把格雷的相片寄給薩姆。薩姆的課程已經全部修完,如果順利的話,年底就畢業。假如工作不理想,就再拖半年。她祝他走運了。 對於洋人來講,是工作理想不理想的問題;而對於中國人來講,是有沒有工作問題。美國到底是不是一個公平競爭的社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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