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何日君再來
(嬰子)
江浩在工作之後不久就和凱瑟琳中斷了聯係。他曾經給她打過電話,因為提摩對他很不友好,以後江浩便不再給她去電話了,以免給她帶去麻煩。凱瑟琳第二次搬家後沒有給他留下電話,江浩在網上和她聯係了很長一段時間。不久,她在學校的 E - MAIL 突然又消失了。江浩等了她很久,每次打開計算機都盼望有她的信件,但她真的不辭而別了。他猜想她一定畢業了,很可能也工作了。從網絡上他能了解到提摩的情況,有他的名字在學校的名錄上,校報的體育欄目裏也有他的報道。
四個月之後,江浩終於有機會去印第安那州了,他在那兒有三個月的工作合同。一拿到這個合同他就很興奮,仿佛告訴他這是上帝要他去找她,這個機會來的太及時、太巧妙!三個月,一定能找到凱瑟琳。
江浩到新公司報到後的當天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凱瑟琳。這裏離他們所在的學校有兩個小時的路程,開車兩個小時的路對江浩來說不遠,近得能看到她的公寓。他沒有她的電話,又不能驚動提摩。他先到圖書館查到了他們那所城市的電話號碼薄。他一下就找到了凱瑟琳,凱瑟琳用的是自己的姓氏,她沒有屬於提摩,他很高興。
他終於打通了她的電話。
凱瑟琳的確已經工作了。她沒有畢業,肄業了,她在一所小學教書。
第二天他便去約會她。凱瑟琳喜歡意大利橄欖園餐館,江浩便約她到那裏晚餐。幾年分別,當他再見到她時,她已經從一個浪漫的女孩兒變成了一個成熟的女人,她的舉止言談變得親切溫柔了,不再是那個天真的女孩子總想窘困他,尋他開心了,她的溫情足以使 男人感到親近。江浩第一次感到她身上強烈的女人味,有種不可抗拒的誘力。這種誘力不是因為她的美貌,而是她眼中從未有過的憂傷。
不管是離別後的思情,還是相逢時的感慨,凱瑟琳的溫柔使江浩感到了情不自禁。江浩憂憂地說到: " 我感覺到丟失了,當你和提摩走了。 "
" 我也好想你。 " 她伸出了手。
她消瘦了很多,語言不象從前那麽熱烈,雙目依然親切宜人。江浩問到: " 你沒和我聯係,怎麽消失了? "
她低下了頭,說: " 發生了很多事,很難麵對。 "
" 你還和他在一起嗎? "
她點點頭,笑得很勉強。隨後又忍不住流下了淚。
" 他又打你了? " 他仔細觀察起她的臉。
凱瑟琳搖著頭,微笑地抬起臉來讓他看,說: " 他再沒有打過我。……我是很激動,真的很高興見到你。怎麽樣?你好嗎? "
江浩低下了頭,抿著嘴笑,還是那個窘困的大男孩。
她端詳著江浩,說到: " 你變了,變了很多。高了,也強壯了,你很帥。喜歡你的工作嗎? "
她講話有點象詹寧,是長輩的口氣,但比詹寧更動聽。江浩回答到: " 我很喜歡我的工作。你呢? "
她很黯淡,說: " 很多事發生了,我沒完成學業。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學習,我去工作了。……我感覺我喜歡孩子,所以選擇了這份工作。 "
" 你看起來很勞累。 "
" 好象比上學累。那時我們很輕鬆,我很想念我們的大學生活。密芝根現在很美,已經到了楓葉紅的時候了。 " 她仿佛想起了他們那次郊外。
" 還記得那首楓葉歌嗎? "
她淡淡笑了說: " 景色美麗,隻是歌聲憂鬱。 "
" 如果你回密芝根,我再給你另一首歌。 "
" 希望你是歌唱家,唱出特別來。不過我還是最喜歡:我是一隻來自北方的狼…… " 她學著他粗著嗓門唱起來了。
他們倆悄悄笑了起來。她笑的還是那麽美,純潔的友誼留給她很多美好的回憶。江浩看的出,凱瑟琳依然很留戀從前。於是他說: " 回學校吧!回密芝根。 "
她搖了搖頭,說: " 我不想再貸款了。我需要工作賺錢。 "
" 我可以幫助你,如果你回去上學。 " 江浩認真起來。
凱瑟琳挑起眼看著他: " 你想對我負責嗎? "
" 小學老師不是你的理想,我感覺你不喜歡。 "
" 好敏銳的感覺!……生活需要理想,理想更需要現實。 " 她說得有點無奈。
人的行為總是和思維保持距離。她的話不是隨心而出的,江浩一眼就能看出來。她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很難麵對。他和凱瑟琳僅僅約會了一個晚餐,對江浩來說卻象一個新生活的開始,他對凱瑟琳有了進一步的理解。盡管她的姓氏是獨立的,但她的生活卻被提摩占有著,她不是一個自由的人。晚餐後她得回到提摩的身邊,江浩沒有挽留,他也要返回他工作的小城去。這次會麵雖然短暫,但他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
江浩已經慢慢習慣了美國人的生活,工作之餘他會和單身青年湊到一起在餐廳裏吃飯、看球。美國 人的生活很單純,話題也很簡單,隻要你會看球,會談球賽,就很容易交流。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偏愛的球隊,他們大大小小都是追星族,崇拜明星,熱愛球隊。而 且大部分人都能持之以恒地跟蹤一兩個連續劇,他們把劇中的人物當作生活中的一員。
這一段時間過的十分美好,凱瑟琳偶爾在周末的時候也邀請江浩。他們一塊下餐館,一塊到遊樂場,比從前顯得自由了很多。橄欖球熱潮從來就沒有停息過,江浩和凱瑟琳也談球隊的勝負。凱瑟琳自然比他更有判斷經驗,但江浩的第六感官也很靈驗。江浩一直 把聖福林大學的球隊當做他的球隊,無論他走到哪兒,他都會為他的母校加油。他已經開始每年拿出一筆錢給母校做讚助,這樣一方麵可以抵稅,另一方麵也可誠心 回報母校對他的培養之恩。
這一天江浩和凱瑟琳在一起,關於球隊的事他向她提了一個問題: " 如果聖福林大學和印第安那大學交戰,你擁護哪個呢? "
" 很 矛盾。對聖福林大學我有很深的感情,我家裏所有的人都是聖福林大學的啦啦隊。可是現在提摩在印第安那大學球隊,我又必須站在他的隊伍裏。我經常為兩個隊助 威,這樣我就沒有辦法坐在賽場內。隻要是這兩個隊交戰,我就在家裏看。老實告訴你,在家裏我是站在聖福林大學的,提摩要是知道了會把我殺了。 "
江浩笑了,說: " 你還是很崇拜提摩的! "
她低下了頭,心潮起伏不已,此時她很難表明心跡。麵對著江浩,她又不想隱瞞: " 我愛他。我從高中時就愛他,他是我們的球星。他給學校帶來了很多榮譽,很多女生都愛他,但是他是我的。有時他也會對我不好,我沒有辦法把他和榮譽分開,隻要他一站在運動場上,他曾經對我的傷害就會一掃而去。這麽多年我就是這樣追隨著他。 "
" 他對你呢? "
" 我越來越不清楚,不像我…… " 她有一點自卑,也很委屈。
江浩對她說不出是憐憫還是同情,一想到那個凶暴的提摩他就產生一種厭惡。為什麽一定是他?如果她和球隊其他隊員有關係,他不會有這麽強烈的抵觸,偏偏她的愛人是提摩!
" 你在想什麽?浩。 " 凱瑟琳問。
" 吃醋! "
江浩的思維總是複雜,又一環套著一環,常常會使凱瑟琳陷入迷惑圈裏。她問到: " 你擔心誰吃醋嗎? "
" 嗯!如果我的女朋友知道我和一個漂亮的姑娘在一起約會,她會怎麽樣? " 江浩閃著冥思苦想的眼睛。
凱瑟琳的眼睛也瞪大了,她不信江浩會開玩笑,心虛地問: " 她會怎麽樣? "
也許是她的一點不安,使他感到很高興,江浩神秘地搖了搖頭。
江浩邀請她去逛商場,那是女人喜歡去的地方。他很少自己逛商店的,和凱瑟琳在一起,他覺得逛 商店也很有意思。他喜歡聽她對事物進行評價。凱瑟琳對正統的女性服裝不感興趣,她屬於消閑派,講求性感、隨意,並且絕對名牌。江浩這才注意到辦公室服裝和休閑服的區別,女性的浪漫、清閑的確讓人一解疲憊,當然是休閑服好,富有性感的短裙更使人精神振作。總之,隻要凱瑟琳講好的,江浩總能認可。和凱瑟琳在一起他很輕鬆,她就象一本易看易懂的書,能給他帶來歡悅和安寧。江浩看到了一個門麵豪華的珠寶店,便停了下來。
" 你能不能幫我選一枚戒指? " 江浩一把拉住凱瑟琳問道。
" 幹什麽? "
" 送一個女孩。 "
她挑起了眉梢,有一點醋意也有一點晦意,問: " 要訂婚了嗎? "
他搖了搖頭。他的行為總是讓她琢磨不定。他這次是認真的,難道他真有一個女孩嗎?他真要送她禮物了嗎?凱瑟琳琢磨著他。
" 我請求你了。 " 他雙手拜托她。
她莫名其妙產生了敵意,她不高興地問: " 是要訂婚戒指還是時髦戒指? "
" 我不在乎,你幫我看好就行。 "
他隨她一起挑,倆人再一起比較,挑了一枚精美的鑽戒。江浩將它戴到了她的手上。她這隻手比鑽戒還要精美,就象是巧匠精雕出來的,他借著看鑽戒偷偷地欣賞她的手。
" 她戴幾號的? " 凱瑟琳問。
" 這麽大就行。 "
凱瑟琳黯淡地取下了手上的戒指交給他。提摩曾經答應過的,她手上本該早就戴上這樣的鑽戒。她撫摸著自己手上的寶石戒,這是母親送給她的,很老,也有很多故事。當她眼看著那枚精美的鑽戒收進他的胸袋裏,她的心倍感失落,心思沉沉起來。
江浩滿意地收起鑽戒,對她微微一笑。從她的臉上他知道什麽是 " 吃醋 " 了。
三個月的工作結束了,江浩要回總部了。最後一天他來到凱瑟琳居住的小城,他來向她辭行。江浩的餞行晚餐是凱瑟琳準備的,還是在那家意大利餐館,她要了酒。分別要有酒,就象那次他為她送行,她心中藏著憂。
" 幹杯! " 她說。
他沒有幹,端著酒杯說到: " 得有祝酒詞才能幹呀! "
" 祝你走運! "
他不滿意,還沒有幹杯。
" 用你的中國祝酒詞,勸君更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他放下了酒杯,中國人講借酒消愁會愁上愁的,他不想讓她悲傷,說到: " 我不幹杯了。這是紅酒,一會兒還要加咖啡的。 "
凱瑟琳糊塗了,有紅酒加咖啡喝的嗎?中國人還有什麽哲理在其中嗎?她迷茫的眼睛注視著他。
" 上中學時我很喜歡一首歌,唱的就是美酒加咖啡。我母親聽我唱出這樣的歌,她很生氣,狠狠地罵了我一頓。她說,如果我不刻苦學習,將來別說是咖啡、美酒加美女,就是白水、啤酒加醜女都撈不到。……現在我都得到了。 "
看他笑的很自若,她卻很蒼涼,說: " 你可以唱那首歌了! "
" 嗯!不過它是女人唱的歌,叫 ' 何日君再來 ' 。 "
她笑了,笑的很慘淡,說: " 一會兒是男人唱的,一會兒是女人唱的…… " 會不會又是悲傷的歌?不管是高興的還是不高興的,他的歌對她都意味深長。
他們慢慢品嚐著美酒,慢慢敘說著人間百態,唯獨忘了相約何時再相見?杯中的美酒喝完了,就象那首歌中唱的, " 喝完了這杯盡情的酒,人生能有幾回醉? " 江浩很沉醉。他多想她也有一種感情給他,在酒盡情濃中向他問一句 " 何日君再來? " 她卻什麽也沒說。濃濃的咖啡送進去,江浩從懷中掏出了那隻鑽戒送到她的麵前。
" 這個,送你。 "
凱瑟琳的眼睛猶疑了,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 我說過,如果我喜歡哪個女孩,她喜歡鑽戒,我就帶她去買。 "
她的眼淚終於 " 滴答、滴答 " 從臉上流了下來,她低下了頭說到: " 我真的不值得擁有它。如果你以後還能來看我…… "
" 我會教你唱那首歌。 " 江浩說。
她深情地望著他問: " 何日君再來? "
是這個歌,也是這個意思,如果她是一個中國女孩她一定會懂得他的衷情。江浩感到自己愛上了她,但她不是一張空白的光盤可以讓他寫進清晰的程序,在她充滿的人生裏,他隻是在她身邊的一個浮漂。此時凱瑟琳也同樣感覺著江浩的癡情,天空中的一隻風箏在她的手裏,但他並不屬於自己,依然屬於天空。 她靜靜望著他,默默地祝福他,在眼中對他訴說著: " 再來!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