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想要搬出家,江浩在家中的感覺就越來越敏感了。他和父親總也靠不攏,他不明白自己,隻要一見到父親就莫名其妙地產生一種障礙,使他怎麽也無法去接近他。 父親對他也一樣,如果他以學生的姿態向他請教問題時,父子間的距離感馬上就會消失,交流起來也融洽。一旦他回到兒子的身份,那種顧慮、猜疑、抵觸全都湧上 來了。江浩很為難,不是他不想接近父親,而是父親讓他難以接近。不見麵的時候他對父親還懷有深深的敬意,一見到父親,美好的形象便一掃而空了。尤其是在家 裏,他教授的風度在哪兒呢?簡直就是一個家庭主夫。和詹妮相處,江浩的感覺好多了。她比父親愛交談,零零碎碎的事總是能翻出點話題來。一家人在一起時,如 果沒有詹妮從中調解,父子倆都不知道怎麽尷尬下去。在江浩眼裏,父親依然是一個奇怪而又矛盾的人。他怎麽也想不通這一點,一個在講台上侃侃而談、揮灑自如 的教授,在家裏怎麽就能這麽憂鬱沉悶?到底是什麽阻止了他在家庭暢談?他也覺察出父親有點妒嫉之情了,因為他和詹妮的親密使他常常處於冷落。在這種情形 下,江浩決定搬出去了。在他拿定主意後還是先同詹妮說了。
" 你為什麽不直接和父親談呢? " 詹妮問。
" 我怕他不同意。 "
" 你爸爸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你主動和他說,擺明道理,他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
在詹妮的勸說下,江浩大膽和父親去談了,這也是他第一次這麽麵對麵和父親談他的生活問題。結果並不象詹妮說的那麽簡單,他碰了釘子。
陶漢有他的理由,他有之所以把兒子從中國爭取過來,就是因為他確信自己有能力使他生活的好, 享受到良好的教育。他也想利用這次機會來彌補從前對家庭的損失。但他知道這些年的分離不可能使兒子一下歸心於他,而做父親的隻想無代價地給予,扶持他,保 護他。他感到江浩心裏有一本帳,他從來不願對他吐露真心,就連他母親生前的一點一滴都不輕易吐露。兒子有理由排斥他,也有理由恨他,但沒有理由不顧前途輕 重。江浩想走勤工儉學自食其力的路,實際上是想背離家庭。陶漢開始懷疑江浩,越想越覺得兒子在背棄他。
詹妮理解陶漢,兒子是他生活的寄托。她更理解江浩,年輕人都想有自己獨立的人格,想把握自己 的未來。怎麽可以強行束縛他們呢?父母的愛縱然寶貴,可一旦套上枷鎖就沉重了。她想過自己年輕時候,也是那樣不顧一切地往外衝,從家裏衝向世界。痛苦有 過,孤零冷落有過,千裏之外她感受著家庭的愛,那種愛比在父母身邊還要溫厚。她不相信江浩擺脫家庭就是背叛家庭,他一定會更愛這個家。
江浩不想一意孤行,不想和父親對立,更不想對立家庭。父親默默給他做了那麽多事,從良心上他 也該感恩,怎麽能倒打一耙讓父親覺得兒子不孝呢?但另一方麵他實在想搬出家,他需要朋友,年輕的朋友,不是父母。這些他不敢和父親論證,隻有把憂悶埋在心 裏,悶得他兩眼發呆,滿嘴起皰,獨自裏一聲三歎。
詹妮看在眼裏急在心頭,她不能不找江浩談了:“江浩,你這麽不順心,為什麽不說?”
“沒!”
“別瞞我了!是不是還想搬出家?在家不舒服?”
“不是!家好,你好,我爸也好。同學們都住在外麵,就我在家住。沒朋友……”
詹妮點了點頭,她都明白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欠缺了,他本來就性格內向,再這麽圈在家裏,這以後怎麽到社會上闖蕩?
“我去和你爸談,這筆投資還是應該花的。”
一提到投資,江浩精神了。他拿出了銀行的單據給了詹妮,說:“我有一筆錢,不知道用在哪兒?我的學費還是生活費?”
詹妮看著上麵的存款,大驚道:“你哪兒來的這麽多錢?”
“獎學金、助教、還有私教……”
詹妮驚異的目光打量著江浩,怎麽也想象不出他暗地裏做過這麽多事。“這就是你提出搬出去的理由?想出去闖?”
陶漢也沒想到江浩背著他們做了這些事,獎學金、助教,這些都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真是又 驚、又喜、又氣。驚喜的是兒子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拿到資助,氣的是做了這麽多好事卻隻字不提。難道他看錯了兒子嗎?他不是一個本本分分的老實人嗎?他哪裏 學來的這些生存之道呢?盡管如此,陶漢還是不情願江浩搬出去,當學生就該儉樸,盡量避免社會活動。學生們在一起太亂,社交的事最好推到大學畢業後。詹妮則 不這樣認為,竟然他有能力承擔起自己的生活,為什麽不給他機會鍛煉呢?她和陶漢進行了辯論,她認為既然江浩有獨立的意識,又有能力自理,再橫加阻止就是對 他的壓製,就是完全的“家長製”。這個字眼很刺激陶漢,“家長製”和“專製”沒什麽區別,他不想披上這個外衣。
" 如果一定要搬,就隻能住到學校的公寓。 "
江浩本來想到校外與同學合租公寓的,可是父親要求他搬進學校的集體宿舍,這樣開支就大大超過了他原先的計劃。學校的學生公寓是包吃包住的,雖然生活起來方便,但費用極高。江浩不能不考慮經濟上的承受能力。
“就進學生公寓!”陶漢更加專製的口氣決定,“不要考慮錢多少。隻有與同學們同吃同住同生活,才能建立一個良好的語言環境。如果你想談論投資,這才是最有效的投資。 "
陶漢嘴上這麽說,隻不過是給自己下一個台階。他一不想和兒子產生對立,二不願詹妮和江浩聯合與他對峙。他心裏很清楚,隻有這樣做才能保全父親的威嚴。陶漢要江浩專心學業,經濟上的不足他會給予補給。
江浩很感激父親的遠見和大度。他沒有輕易改變專業,必須從事工科,未來才會有希望。他的方向 是計算機專業,這也是父親的建議。近年來計算機市場已經走進高穀,沒有絲毫滑坡的趨勢,如果他能順利完成大學,畢業後毫無疑問能夠找到工作。到那時,他就 成為一個真正有經濟能力的人,可以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中國人講 " 知恩不報非君子 " ,他要感激父親,要報答父親。他一定要大家看到自己是個義人。
不久江浩搬進了學生宿舍,在那棟學生大樓裏過上了真正的美國學生生活。
家冷清了,陶漢和詹妮一時感到空蕩蕩了。陶漢多少有些失落感,他像是被兒子拋棄似的心底沉重 起來。詹妮更有些六神無主,她沒有想到她比陶漢更失落。陶漢的話明顯少了,她也不想說了。倆人都知道是因為江浩,但麵麵相覷時誰也不提江浩。唯有周末是他 們有共同的盼望。江浩每周五下午搭父親的車回家。在學校他們父子倆都很少有機會見麵的,隻有在周末的家庭日。這一天一家人都會很高興。
最興奮的還是詹妮,江浩一回來,他們倆人總是形影不離的樣子,一塊兒出去采購,一塊兒坐下來 聊天。江浩也會從學校帶回點兒學習上的問題來請教父親,這是陶漢最快樂的時刻,也是江浩對父親最崇拜的時刻。父親感覺著兒子的依靠,兒子體會著父親的偉 大。他們的關係在暫時的分離中慢慢走近了。
很快到了夏季,很多同學都利用三個月的暑假去勤工儉學了,江浩也很想出去打工。陶漢要求江浩 留在學校讀書,他在大學坐了這麽多年,學生的情況一清二楚,勤工儉學是在生活不得已的情況下尋找的出路,不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如果能合理地利用時間,壓 縮教育時間,也是勤工儉學。每年三個月的暑假就是一個學期,暑期大學裏從不間斷授課,若是充分利用暑期的課,四年的大學三年就能完成。陶漢的道理很明確, 江浩也不是一個固執的人,如果父親的話在理,他就能接受進去。江浩比較了一下還是采納父親的建議,留在學校了。
這時詹妮對工作也感到乏味了,她考慮回學校做研究還是考職稱?她很猶豫。做研究,就是混日 子,給老板打下手,當廉價勞動力。工作壓力小,學曆高,真是穿小鞋戴高帽子,走不出大道來。而考職稱,就是要重操舊業,最終是要當牙醫的,這條路漫長又艱 苦,先苦後甜。世上就沒有兩全其美的事,要收獲,就要有付出,詹妮想的首先是休假。她要好好休息一段,好好靜下心來想想。她請求陶漢隨她回國探親,一是去 探望她的老母,二是彌補蜜月旅行。陶漢不能推辭妻子的第二個請求,他決定陪她回國了。
暑期三個月學生公寓關閉,江浩搬回家住了,他照常在學校聽課。這期間的課程量很大,三個月按 一個學期計算,壓力更大。這期間很多課是由助教來代的,他們是研究生,還有很多助教是外國人,有語言上的問題,聽起課來的確很不舒服。大學的課主要的還是 自學,江浩已經適應了。他抽出大量的時間去熟悉計算機,一有時間就在機房裏上機。江浩學得很踏實,生活上沒有任何幹擾。凱瑟琳已隨提摩的球隊到全國各地旅 遊了,他外麵沒有其他的朋友。詹妮和父親一回國,家也成他一個人的了。父親的辦公室暫時成了他的機房,一回到家他就爬在計算機上下不來。他對計算機開始入 迷了,什麽都想知道,什麽地方都敢進去,真是 " 初生牛犢不怕虎 " 。結果有一天,他把父親的計算機用癱瘓了。
在父母探親的這些日子,江浩不但在學習上取得了好成績,生活上也大進了一步。他終於考取到了正式駕駛執照。這一大收獲使他精神大振,頂天立地的感覺一下出來了。他抽出一些時間幹起男人的活,先跑到 HOME
不到兩年的時間,他眼中的美國再也不是高不可攀的大都市,一切都讓他感到那麽自然又親切,就 像他生活了很久的家鄉一樣,他熱愛它,想去服務它。無論他走在哪裏,他都在努力做一個良好的居民,遵守一切社會秩序。他也知道,不久的將來他就會走進社 會,成為一個工作者,他會是一個優秀的男人。
父母返程的那天他去機場迎接。他不會忘記幾年前他剛到密芝根機場時的感覺,一切都天翻地覆地 改變了。看著公路前方一目了然的指示牌,順利自然的一路開進了機場停車大樓。從停車大樓乘電梯通入機場大廳,他走得那麽瀟灑,那些醒目的指示牌就象是專門 給他設計的,當他想知道的時候它就會出現。根據電視屏幕上的班機時刻表,他找到從洛山磯到密芝哥的班機出口號,然後徑直向那裏奔去。
班機準時到達,當陶漢和詹妮一走出機艙時就看到了江浩揮動的手。詹妮興奮地跑了上去,激動地擁抱了江浩,而陶漢卻沉沉的沒有一點主張,雖然雙眼也露出了一絲盼望,但神情恨快平淡了。江浩隻能微微對父親點了一下頭,接過了他肩上的包,算是問候了。
江浩和詹妮並肩走著,陶漢跟在後麵。陶漢對江浩突然有種陌生感。這個機場使他聯想到江浩剛來 的時候,就像昨天發生的事,他腦子裏一下映出了那個瘦骨如柴,衣著儉樸的孩子,如今他在哪裏呢?陶漢兩眼盯著江浩的背影發呆。這完全的美國小青年,寬大的 背心套在上身,肥大的牛仔短褲甩蕩著,腳上一雙時髦的耐克球鞋。他渾身上下有種說不出的散漫與傲慢,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美國青年人的熱烈。他對詹妮的微笑 比對他的微笑美好,他站在她的身邊,沒有站在他們中間。陶漢感覺灰溜溜了。
" 旅行怎麽樣? " 他講著英語,口氣象同輩,回頭沒忘掃視一眼父親。
" 很好!你呢? "詹妮回答到。
" 不錯! "
陶漢腦子感到暈。見麵這段時間,他既沒有叫爸,也沒有叫媽,像接待員。他關照著他們走出了大門,又把他們請上了車。陶漢看到是詹妮的車,奇怪?正納悶,詹妮已經興奮了起來,又一把摟住了江浩,驚叫著: " 你自己開來的? "
“考過了。”江浩笑眯眯的。
看江浩和詹妮這麽親密,陶漢更加醋酸酸,一路無話。
總算回到了家。一進家門,陶漢的心情就好了起來,他情不自禁地從樓上走到樓下,從院裏走到院 外,四處巡回檢查了一番。他非常滿意。院子裏的草割得很好,草邊也切得很整齊,屋裏的地毯清理過了,門前的花很漂亮。最沒想到的是柵欄,油漆了。他走進廚 房,餐桌上的飯筷也擺好了。莫非兒子把午飯都做好了嗎?他心裏剛露出歡喜,卻看到鍋台上空空如也。
" 飯大概十五分鍾就送來。 " 江浩說道。
陶漢這才明白,江浩在餐館預定飯了。是不簡單了,老子這麽多年辛苦在外,回家來從沒這麽享受過,還餐館裏訂上飯菜了。他說不出是妒嫉還是不滿,不管怎麽樣,今天就借著兒子的風享受享受了。
詹妮很愉快,她開了箱子,先取出了一個小包拿給江浩。這是從老家帶來的,幾件漂亮的高爾夫襯衣。
" 你們去老家了? " 江浩有點興奮,問。
詹妮慘淡地一笑,說: " 去了,但沒到家。 "
" 為什麽? "
她在江浩耳邊悄悄說了一句:" 爺爺不接見。 "
“為什麽?”
" 我們在賓館見了你小姑和大姨,他們都很惦念你。後來你大伯也來了。 "
江浩心裏很沉重。他記得很小的時候去過老家,爺爺奶奶對他們就很淡。那時母親也很孤傲,對父親的家人同樣冷淡,她甚至很鄙視爺爺奶奶。他從沒有感受過爺爺奶奶的親近。直到他離開中國前才覺悟,爺爺奶奶不過是個稱號,有和沒有都一樣。
實際上他多渴望能有一個大家庭啊!他的渴望總是那麽難。母親曾經說過,父親破壞了一個小家也 破壞了一個大家。但是,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了父親的破壞行為?他很想尋根找源。現在他有一點明確,過錯絕不可能是父親一個人,一定存在著複雜的曆史背景。 難道爺爺奶奶就沒有錯嗎?從人情上,如果他們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兒媳婦,有什麽理由輕視下一代呢?如今父親千裏迢迢去家鄉探望二老雙親,就算是他曾經有過 天大的過失,看在他誠心誠意的情分上也不該拒絕啊!他知道父輩有些糾纏不清的怨恨,到底有什麽解不開的疙瘩,化不了的頑石讓怨恨永恒?看著父親一天天多起 的白發,他禁不住對他產生了同情。
飯送來了。江浩主動到樓下的辦公室去叫父親了。
“吃飯了。”
" 你用計算機了? " 父親嚴肅地問。
江浩一下緊張起來,說到: " 是。對不起!有一次把文件都搞亂了,後來我請教老師,又把它們全恢複了。是不是還丟了什麽文件? "
" 沒有!你幹得不錯。 "
聽父親這麽一說,江浩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父親上來吃飯了。江浩很想在飯桌上聽聽父親談談家鄉的事,但三個人坐下來一吃,不知不覺的把話全都吃進了肚子裏了。江浩看著父親僵硬的臉,本來想說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詹妮一看局麵又出現了,連忙找出話來: " 你爸爸一下飛機就有種到家的感覺,看來他已經把根紮在這兒了。我就沒有這種感覺。臨走時,我心裏真的不舒服。 "
" 把老太太接過來住吧! " 陶漢終於開口了。
詹妮笑了,轉過頭對江浩說: " 我媽媽對你爸爸比對我都好,她也很想見見你。 "
" 什麽時候接她老人家來? "
詹妮輕輕搖了搖頭,說: " 我媽說看到我現在生活,她很放心,她不想來,就希望我們能常回家看看。兒行千裏母擔憂啊! " 她說完了,又覺得說走了嘴,這話也許會刺痛陶漢,她看了一眼他。
陶漢迅速完成了碗裏的飯,臉陰沉沉,起身走了,把詹妮和江浩冷冷地撂在了一邊。
" 唉!也怪我多事。 " 詹妮歎了一口氣, " 老家的事我一點也不了解,好心辦砸了事,讓他舊疤沒好又添新傷。你爺爺脾氣很倔。 "
" 我媽說我爸比我爺爺還倔。 "
詹妮點點頭,又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 他們連你也不見嗎? "
詹妮笑了,說: " 有的時候我覺得中國老人很有意思,想的和做的總不一樣。實際上我感覺他們還是很想見我們的,就是放不下麵子。他們說子女 ' 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認爹和娘。 ' 什麽叫認和不認呢?就是順不順老輩的意罷了!聽話的就是認,不聽話的就是不認,很少想想裏麵的道理是不是合乎邏輯。 "
江浩感覺這些話有點象父親說過的,詹妮終於也認可了。
" 大伯在工廠,他真是工作先進分子,爺爺最為他自豪了。 "
" 你知道?他離婚了,從前的妻子跟著一個小商販走了。他為了大兒子接班工作提前退休了,沒想到工廠又臨近倒閉,吃飯都難解決。最傷腦筋的是他的小兒子,現在還在少年管教所,以後生活可怎麽辦啊? "
" 我小姑呢? "
" 還可以,做會計的到哪兒都好生存,她真是一個善良可親的人。你爸爸幸虧有她這樣一個好妹妹,否則不會這麽順利就把你辦出來的。……北京就大不一樣了。“
“是嗎?“
“我幾乎找不到家門了,比芝加哥還繁榮。我的同學都很會發財,越是讀書少的越是發財凶。上大學的時候我還教育我侄子,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現在的觀念你簡直不敢想象,他說 ' 男兒出去闖天下,甩開你的好爸爸。 ' 天 不怕地不怕的。他大學隻念了兩年就退學了,說沒有時間上了,要趕快出去賺錢。一個毛頭小子跟著小時候的鐵哥們外麵瞎折騰,一個月下來就是他爸爸一年的工 資。現在就更別提了,我看了都害怕,不知道他做什麽工作的,消費起來讓人心驚膽戰。還說過兩年到美國考察考察,好了就來這兒安家。講話象天方夜譚。家裏人 講他純粹是個混世魔王。嗨!幸虧出了這麽個魔王,就他還能照應著點家…… "
" 我上中學的時候同學也都這麽說,寧可當家庭的叛逆,也別當家庭的走狗,能揀幾根剩骨頭?可沒多少人能走出家的,考上大學的有幾個?……我很幸運。 "
詹妮點了點頭。她很高興江浩能認識到自己幸運,說明他對這個家庭是滿意的。看著江浩一天天長大成熟的臉,她從心底裏高興。
一年就這樣過去了,江浩保持著全優成績。他依然是一個樸素、單純的學生,他完全學會了管理自己。他從學校的集體宿舍搬了出來,在校園外找了公寓,生活上更加自理了。
這一年感恩節,他應邀到凱瑟琳家做客。因為提摩出去比賽,她感覺身邊無依,便把忠實江浩邀請 出來增添節日的氣氛。她有一個十分溫暖的大家庭,母親慈愛溫柔,父親熱情豪爽。每年感恩節這天,她的家庭都會在教堂做慈善,為無家可歸、老弱病殘的市民奉 獻一頓豐盛的感恩晚餐。江浩也加入了他們的服務隊伍,來感受付出的喜悅。虔誠的基督教家庭,信神、愛神、服務於神,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悅。江浩也是從這一天 起開始接受基督教啟蒙教育的,他熱衷的不是他們信仰中的真理,而是信仰中的快樂。凱瑟琳的父母一點也沒有把他當外人,就像對待自己的兒子一樣,他們歡笑在一起,擁抱在一起。有那麽一刻,他震驚,這裏怎麽這麽熟悉啊?那笑容,那色彩,好像什麽時候到過這裏?他突然發現,這個家正是自己日裏夜裏夢想的,這才是他要尋找的家啊!
江浩早已難耐不住,拿著票跑到詹妮身邊,小聲問道:" 你真的很喜歡看橄欖球嗎? "
" 實話說,是為了陪你。 "
" 如果我不想去呢? "
" 我也不去。 "
" 要不要問我爸?他想不想去呢? "
" 他?一場球下來,哪邊打哪邊他都搞不清。 "
江浩高興極了,孩子般的情態,抱著票在懷中,說:“都歸我?”
詹妮笑了,猜問: “有伴?”
江浩狡黠一笑,轉身溜走了。
第二天一早他出發了。回來時,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光芒。他掙了六百美元現金。江浩訂了一個大 PIZZA ,又買了飲料和小吃。等到比賽開始時,便打開電視,請全家人品嚐“免費晚餐”,一邊吃一邊看現場轉播。
詹妮和陶漢看呆了,眼睛沒有離開江浩。他倆好笑,看起來一個不言不語的老實小夥子,怎麽做起事來這麽鬼呢?
校隊果然全勝,全校歡騰。提摩被大報小報放大了頭相。凱瑟琳一見到江浩,奮不顧身上來擁抱了他,她知道他有那場球票,猜想他一定也和她一樣激動。喜悅和淚花都奔放在她臉上,可他卻一臉木呆,全然不領熱情。
她萬萬沒想到江浩把票高價賣了,氣得她臉都青了: " 你瘋了嗎?病了嗎?” 她衝他大吼大喊。“你還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這是我們學校的榮譽!我們學校的曆史!難道你就一點不想進入這個曆史時刻嗎?你知道有人為了一場球殺人嗎?這是我們的情感!我們的生命! "
江浩無力反駁了,橄欖球,他的確沒有把它當做生命,也沒有把它當成生活的一部分。他理解凱瑟琳,她有權利這樣講,也有資格這樣激動。而江浩不。
“為什麽?”凱瑟琳不理解。
她眼睛呆了,這一句話把她闖到了南牆,蒙的不知南北。這是什麽邏輯?
寫得非常生動真實,就是略急了點,錯別字增多。看這兩個機場的名子“洛山磯到密芝哥”。。應為洛杉磯到芝加哥吧!
我畢業時拿了KSU的offer,差點沒去曼哈頓,所以你的另一篇故事我也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