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禪心

文學是一條尋找回家的路……
正文

曼哈頓(十二)

(2013-06-19 06:09:29) 下一個
《曼哈頓的中國村》

第十二章  小城故事多
(嬰子)

    十月份,小城最好的季節。學校開學不久,一鳴不是很忙,高洋幾乎每兩周回來一次。

    高洋有些怕見薩姆了,她想近一段還是多回家吧!一鳴已經很不願意讓她再去打工了。一年的時間,錢存得差不多了,足足可以應付她以後的學費了。高洋父親來信 講,不讓再給他們寄錢了,她這才知道,一鳴背著她又給家裏寄了錢。她早就跟他講過,父母經濟上富裕,根本不需要寄錢,隻接濟他的父母就行了。一鳴卻說她不 會做人,用的上用不上是老輩的事,寄不寄是小輩的事,當兒女的就要有這份心。結果是他幫她在做人,她還能說什麽?父親已經開始問起高洋的英語情況了。一鳴 寫信回去說,她的英語程度還不是很好,上學的事晚一點有好處,免得以後壓力太大。父親很讚同一鳴的觀點,讓他操心安排她的事了。一鳴也有壓力,他極力主張 她放棄打工,回來複習考試。

安怡已經完全進入緊張階段,躲在家埋頭攻托福、G R E 。建法更是無微不至服待太太,養的安怡一個月就長了十磅,還敢見人?一切順利的話,她冬季就可以入學。

有安怡這樣一比,一鳴就更著急高洋了。他都要跟高洋發火了,要她馬上停下打工。一方麵父親那邊有壓力,另一方麵他感到夫妻有些疏遠了。他感到她脾氣大了, 嗓門也大了。這些高洋自己一點也沒體會到。整日裏餐館幹著、叫著,見了客人傻笑,到了後廚苦笑,回到家裏了還不讓臉皮鬆馳鬆馳?實際上,嗓門、脾氣從來就 沒小過,不過是經過到美國這麽一錘煉,更加爐火純青罷了。

“老夫老妻的,就別太計較了啊?”她討好一鳴地勸說他。

高洋想,已經幹了這麽長時間,天冷下來就不去了,頂多再幹一個月,再多掙一點。一鳴說她賺錢上了癮。這話不假,一個月的錢能幹多少事啊!

“薩姆還常去找你嗎?”

一鳴冷不防問了一句,高洋嚇了一跳。他怎麽會知道近來的情況?

“你怎麽知道他去找我?”

一鳴一臉醋酸酸的樣,不肯講。 

高洋哈哈大笑了起來,從後麵摟著他的脖子,揪著他兩個招風耳,說:“你也會吃醋呀?眼睛近視八百度,這兒卻是千裏耳呀!”

他皮笑肉不笑起來了。

高洋還是回到了店裏。店裏的生意依舊沒多大的起色,再變也變不出什麽新的花樣,洋人的手頭鬆了,店裏的生意自然就會好起來。近來美國的經濟處於滑坡,小店 能維持下來,不賠就算不錯了。店裏的夥計來來去去走的不少,能呆滿一年的就算老家夥了,老板娘也會另眼相待。她打算不久就辭工,也就沒那麽大精神頭了。江 老板真的當上了二主管,官升脾氣長。杭大夫更加死氣沉沉。唐大媽還是一頭老牛,人卻瘦了一大圈,美其名說:減肥!大家照舊熬著鍾點拚錢。

    近日高洋覺得很累。薩姆沒有來找她,他們仍然常通電話。薩姆也建議她盡早回去複習英語,上學重要。她便打算熬過月底就不幹了。這樣一來,她越幹越覺得沒勁了,晚飯都沒有興趣吃。實際上大家工作了一天都很疲勞,弄點什麽好吃的,讓油煙那麽一熏,全沒滋味了。

唐大媽近來也很少發表演說,她老人家腸胃總是不舒服,成天上頓下頓跟和尚似的吃素。夥計們看了心疼。

“哎呀!唐大媽您老減肥也有個適可而止呀!一點魚肉不沾的,這人還不散了架!”

夥計把肉夾到她碗裏。唐大媽眼睛盯著肉,愁眉苦臉上了,說:“要不咋說在這兒幹活心裏舒坦呢?可見你們這些孩子對大媽我好了。可大媽我見了這大油塊子心裏就攪和,咽不下去啊!閨女呀?你別受大媽影響啊!”

唐大媽把大油塊子又轉到高洋碗裏,高洋突然惡心了出來。

    杭大夫坐在對麵,眼睛盯著她們。他放下手裏的碗,轉向唐大媽,問:“唐大媽,從前就不吃魚肉嗎?”

    “這叫啥話?大媽我又不是和尚、姑子。”

    “多久不愛吃肉了?”杭大夫又問。

    唐大媽放下筷子,說:“剛來的時候還行,以後吃美國的東西,就越吃越沒新鮮味。聽我兒子說,這裏宰豬宰牛不用刀殺用電打,講究人道。你們說,這血乎拉的東西不放出來,肉能好吃?我就幹脆不吃了!”她無精打采地坐在那兒,用手頂著肚子。

    杭大夫走到唐大媽身邊,關心地問:“唐大媽,告訴我哪兒疼?”

    唐大媽抬起眼看著他。大夥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都靜靜地看著他們倆。

杭大夫環視了一下廚房,像是要找什麽東西。

“騰一塊地方!”杭大夫命令道。

    大家看他極為嚴肅的神情,都緊張了起來。把桌子上的東西往邊上推,忙幫清出了一塊地方。

    “唐大媽,我幫你看看!”他讓唐大媽躺到桌上。

    “沒啥!老毛病了。上了年紀的人兒,零件都鏽了,上油也沒用。”唐大媽不情願地擺著手。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三下五除二,還是把她弄到了桌上。

    杭大夫用手按了一下她的上腹部,習慣性地用醫生的口吻詢問。唐大媽被他按的直叫:“這孩子,手輕點呀!你大媽受不住。”

    大夥的眼睛都盯著杭大夫。他一語不發地扶起了唐大媽。這時阿基下來了。

    杭大夫在一旁認真地對唐大媽說:“唐大媽,您不能再幹了。盡早去看一下醫生,化驗一下,肝部有些腫大。”

    阿基聽了話音,忙跑過去一把拉過杭大夫,低聲問:“是不是很嚴重?”

    他點點頭說:“但還要醫生確診!”

    阿基馬上走到唐大媽麵前說:“我馬上打電話給你兒子,讓他明天來接你。我小店不能再留你了。”

    “這叫啥事呀?杭大夫……”唐大媽一聽急了。

    “聽杭大夫的話,先看一下醫生吧。”大夥都上來勸唐大媽。

    阿基也心軟了下來,說:“唐大媽,不是我不想留你,我們是小本經營,擔不起大責任。我可以多付你幾天的工錢。假如什麽病也沒有,還可以回來嘛!”

    唐大媽被說得不好意思,不再爭辯了。

    高洋心裏也非常不好受,真怕唐大媽有什麽萬一。這時杭大夫走到她身邊來。

    “高洋,你近來感覺怎麽樣?”他問。

    “沒什麽。”她聳了聳肩,“我也不想再幹了,沒勁!”

    “我問的是你近來的身體狀況。”他一副認真的樣子,“也不想吃油膩的?疲乏?”

    她一聽,想了想,對他點點頭。

    “有沒有什麽地方感到疼?經期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說:“疼到沒什麽,就是……快一周沒來了。”

    他點點頭,很嚴肅地對她說:“還是去檢查一下好。如果是懷孕了,我建議你先去化驗一下血。如果血樣異常,我建議你就不要保留了。”

    高洋的腦子“哄”的一下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心裏說不上的難過,又說不出如何感激杭大夫。

    下班後,高洋和杭大夫倆人最後走出餐館,她送他到車前。高洋情緒很低落,她被眼前的事搞得有些慌亂。

    “別太著急,也許什麽都沒發生。”杭大夫安慰著她。

    高洋點點頭,又關心地問他:“你呢?近來怎麽樣?”

    “還好。”他笑了笑,“我們離婚了。這樣我反而輕鬆些。”

    “以後打算怎麽辦?”

    “已經有學校錄取我了。冬季沒有資助,夏季問題不是很大。我想盡早入學。年底就走。”

    “祝賀你!”高洋真為他高興。

“謝謝!”他坐進車裏。

她深情地向他招了招手,目送著他離去。

不久,高洋也辭工回到了曼哈頓。她匆匆回來沒有和薩姆辭別。她真的懷孕了。血樣是否正常令她提心吊膽。如果出現異常,她會悄悄地去做人流,不會讓任何人知 道。一周的等待讓她度日如年。結果終於出來了,她的血樣一切正常,她激動地哭了。如果情況相反,她不知將如何麵對現實,很可能她會回國,她不知道!現在猶 如壓在心頭千斤的石頭落了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倆毅然決然地留下了孩子。

高洋興奮地給薩姆打了電話,告訴他,她懷孕了!他非常驚喜。很快,高洋收到了他的賀卡。

    幾天之後,傳來了唐大媽的消息,她患了肝硬化。由於美國的醫療費用昂貴,她又沒有醫療保險,她的兒子不得不把她送回中國。從那以後,再也沒傳來她的消息。

    這段時間仁奇很自在了。他跟著老板幹活,實際上並沒有多少事可做的,整日裏悶得發慌。正好他在國內上研究生時的導師朱教授,到美國的內布拉斯加一所大學作 短期訪問,他三天兩頭的打電話過去,恨不能奔去看他老先生。仁奇從心目中敬重的就是他的這位導師了。那時,朱教授每次從國外訪問回來,都要給他們研究生一 次訓話,他從各個方麵大量介紹國外的情況,極力主張研究生出國留學擴展視野。若不是當初他的這番鼓動,仁奇絕不會有那麽大的勇氣自費出國留學。可以說,仁 奇有今天,就是因為有他這樣一位開通的教授。

    前一段時間,朱教授還讓仁奇幫他聯係工作,看這所學校能不能邀請他來做學術報告。著邊係裏對他的研究方向不感興趣,這事也就沒有辦成。仁奇一直覺得很遺 憾。很快朱教授就要離開美國了,仁奇琢磨著抽空去看他。可巧,教授來電話了,正為一點小事上火。現在國內對短期出國訪問的,經費都是一次到位,就這些錢, 怎麽用自己安排。你願意住高級賓館也好,住小旅店也好,你自己的事,錢發給你,多了省進自己腰包,少了從自己腰包裏掏。放在個人身上,誰不權衡權衡?朱教 授剛來時住了兩天旅店,爾後馬上找到了一個地方和中國學生合住。他八月初回國,現在到了七月底,同屋的人就催著他另找地方了,否則八月份不管他住幾天,都 要他交一個月的房租。朱教授罵這些中國學生沒有一點人情味。仁奇聽了心裏理解,在美國住房就是這樣,也不能全怪學生們不尊老。他想著朱教授工作已經幹完, 就三、兩天的時間了,不如把教授請到這裏來,吃喝他全包了,也省了那麽多麻煩事。教授一聽,立即答應了下來。仁奇二話不說,開車就去接人了。

仁奇現在跟一個朋友在學校的公寓裏合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條件很好了。他把自己的床讓給了教授,自己架起了行軍床。分別幾年,異國相逢,他們一長一少無話不聊,一談就是大半夜。

第二天早晨,仁奇和朋友去學校,臨出門時,兩個年輕人都關照教授,渴了自己喝,餓了自己拿,冰箱裏還有一隻雞。

“不添麻煩!不添麻煩!我有方便麵。” 教授客客氣氣地推辭。

仁奇知道教授是一個作風很嚴肅的人,但十到了他這兒,讓教授就當進了自己家。

下晚,仁奇從學校裏回來,同屋的小夥罵上了:“你他媽的真能幹的出,一隻雞連點雞毛都沒給哥們留。”他一邊做飯,一邊罵。

仁奇一聽,忙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樂昏了。晚上請你和朱教授出去撮一頓。”

“不做了?” 小夥一聽,放下手裏的活。

“不做了!”

仁奇進了自己的屋。實際上他中午根本就沒回來吃,他沒有想到教授一人能吃得下一隻雞。

教授在屋裏聽到了他們的話,此時正不知說什麽好。仁奇進來了,他很為難的樣子。

“我以為……”

“沒關係,我們可以再做。”他打斷了教授的話。

朱教授心裏還是不好受,長歎了一口氣說:“唉!不瞞你說,我吃了半個月的方便麵。”

仁奇聽了一驚,隨之心裏一陣酸疼,吐出了一句話:“往事不堪回首!”

    單身自有單身的快樂,他們三人館子裏坐下了。仁奇先要了一杯冰水,小夥要了一杯啤酒,教授也隨之要了一杯啤酒。他們邊吃邊聊上了。

    “好!好!美國的啤酒真好,從來就沒有喝過這麽好的啤酒!”朱教授讚美道。

小夥一聽,招呼著服務員:“上酒!上酒!好喝,您就敞開了喝。”

仁奇不會喝酒,小夥陪著教授就喝上了。酒多話也多了。一個男人想女人,兩個男人談女人,三個男人搶女人。這時候的三條漢子,輪不上搶了。朱教授酒上了口,也不分尊輩了。

“嗨!小夥子們,好好幹,找媳婦的事包在我身上了。我手下一大把學生任你們挑。男人首要的是事業上的成功,其他的事就隨之容易了。不過找媳婦用不著找學問 高的,女人首要一點要漂亮,要聰明、機靈,大學畢業足矣。女人有情趣,有利於下一代啊!你們要知道一點,母親是隱性遺傳,父親是顯性遺傳,就是說女人的聰 慧太重要了。反正無論從哪個方麵考慮,找女人就要找個味兒足的,是不是?”

    “對!對!朱老師,喝!喝!”小夥子精神來了,他對這樣的話題太感興趣了。

    仁奇坐在一邊默不出聲,他沒有想到朱教授在這方麵還這麽風趣,感覺上有些陌生,又很新鮮。

    酒足飯飽,他們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了。

    “朱教授,您來美國看過黃片沒有?”小夥暈乎乎地問。

    教授搖了搖頭。

    “那還不讓仁奇給您借一盤看?”小夥頭一甩說道。

    “不!不!不!我……不能看!”教授忙說。

    仁奇知道教授不是那種人,也就沒有吱聲。

    小夥不以為然地說:“嗨!這有什麽?這是在美國,不是在中國,男人哪有不看黃片的?”

    教授沉默了。不一會兒,他突然問:“你們想看嗎?”

    “我不想!”仁奇說。

    小夥笑了,說:“光棍看了上火,結過婚的人看了提提精神倒也無妨,是不是?”他對著教授說,朝著仁奇使著眼色。

    教授緊閉著嘴,一言不發,他的思想在鬥爭。

    仁奇不很情願去借這種帶子,他知道教授此時也是光棍,他剛離婚不久。

    小夥又在一邊煽風點火了:“朱老師,您可想好了,明天您就回國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也就我能跟您講這話,絕不會有第二個人。”

    教授一動不動,最後他終於咬出了幾個字:“那就借兩盤吧!”

仁奇借回了錄象帶,已經十二點多了。小夥早已屋裏睡了。仁奇放下帶子,也準備睡了。

教授一個人在客廳裏坐了下來。這一夜,他幹通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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