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禪心

文學是一條尋找回家的路……
正文

潘多拉的盒子

(2013-06-17 19:54:14) 下一個

潘多拉的盒子

——嬰子

記得我小的時候家裏有本厚厚的書,書內有很多非常漂亮的插圖,我經常偷偷地拿出來翻閱。六、七十年代的中國,供小孩子閱讀的書籍很少,常見的就是那些三寸見 方的小人書,每一本都被人揉的皺皺巴巴。我家還有幾本發黃的老書收藏在老爸床頭的小櫃裏,不許我們隨便拿出來。據說老爸以前有很多書,在那個年代被紅衛 兵、造反派的人焚燒了。我沒有親眼目睹過“文革”中的小將們是如何焚燒老爸心愛的書籍,幸免的有幾本書“劫後逃生”了。這些書籍日後成我了的“晚安曲”, 每天晚上老爸都拿出一本給我講故事,媽媽也跟著聽,問過不少書中的問題。聊齋的故事,西遊記的故事,希臘神話故事我都聽過。尤其是那些外國神話故事,很特 別,名字聽起來好奇妙。比如:潘多拉,多拉!多拉!多好聽啊。老爸提醒我,這些故事不要告訴外人。

老 爸還有一本特別精美的筆記本讓我愛不釋手,因為這個本子裏有幾張特別漂亮的插圖,女人的眼睛大大的,皮膚白白的,披著長長、卷卷的頭發。插畫的下方,還有 兩個帶著翅膀的小孩,托著小腮幫趴著雲彩上,他們胖嘟嘟的,特別可愛,我特別愛看,看也看不夠。有時被老媽發現了,她就會一把將本子搶去收走了。後來我還 是偷偷地把那個筆記本拿給我的好朋友看,不料那小朋友回家後走了風聲,她回來告訴我:“我媽說了,你爸是裏通外國的大特務!”

那時的大樓房很少,在我們的家屬區內,有兩棟三層的樓房,那時顯得特別高大。第一排樓房的牆側麵,有一條大大的標語,每個字有半米見寬,上麵寫著:“打倒大特務XX!!” 每天人來人往,大家天天看到。風雨洗刷了很多年,那字依舊沒有被洗掉,也許就預示著我們有一個打不倒的爸爸。

不 管外人怎麽說,老爸在家裏被人人保護的。“文革”中,老爸遭遇了很大的劫難,媽媽堅強支撐著家,絲毫不動搖心誌,堅定維護老爸。老爸被關押的時候,有時我 們小孩還有機會去探望,給老爸送飯、送藥。我去過一次,那間屋裏的很多叔叔我都見過,還有遍體鱗傷躺在床上的。爸爸讓我以後不要再來,而對我,見到爸爸就 很快樂。

我 常想把那個瘋狂的年代和淡漠寡言的爸爸繪製出一張畫,我不知道是什麽力量能讓他苦海行舟?我長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感受到了辛勞,常常會想到艱難中 的堅持,好像有種與生俱來的力量讓我堅持、忍耐、等待。有一天,我在清理桌子,看見女兒精心製作了一個小木盒子,我剛要打開看,就聽女兒大喊一聲:“不要動Pandora's box!”

Pandora's box這是個小木合,如同一個小首飾盒,花花綠綠的圖案。小盒子油漆還沒有完全幹透,還有漆味。

“什麽是Pandora?”我問。

女兒說:“她是天上的神女!你不知道嗎?當她來到人間的時候,天神送給她了一個神秘的盒子,告訴她不可以打開。但是好奇心總是誘惑她不聽天神的話,欲望心又指示她去偷偷打開了盒子。她沒有想到,盒子裏一下飛出來了災難、疾病、禍害……原本安寧的世界一下混亂了。她趕緊蓋住了盒子,結果盒子裏還有一樣東西沒有飛非出去。知道是什麽嗎?”

“不知道”

“希望!”

怎麽這麽熟悉的故事呢?我把英文“Pandora”輸入了電腦,一個名字呼地飛來出來:潘多拉。啊呀!潘多拉!原來就是我小時候心中那個最最美麗的多拉女孩兒啊!

“誰偷走了潘多拉的盒子?”我大聲問道。

女兒睜大了眼睛,好奇地問:“媽媽,你知道?”

……我終於想起來了,潘多拉的盒子裏還留著“希望”。

女兒那時正在學習古希臘文化。文史課方麵的作業往往篇幅比較大。為了培養孩子的團隊精神,文史的作業老師常常采取分組完成,三、四個學生組成一組。這就要求 同學們來共同策劃,找出最佳的方案來實施。這次文史課的作業是向人展示一本書,女兒設想用廣告電視片來完成這個作業。她的這個方案得到了小組人的認可,女 兒便進入了項目負責人的角色。

當她跟我說要拍電視廣告後,我的頭一下昏眩了。早先女兒做比較大的家庭作業難免要我來幫忙,采購這,采購那,為設計一塊大展板,我也會投入不少力量的。這次上升到了做視頻,我簡直不知她的熱情能否與能力配搭。如果在讓我幫忙,隻有力氣,沒有才力了。

“劇本寫了嗎?”我問。

“不用寫,都在我腦子裏。”女兒回答。

“演員呢?”

“都找好了。”

“服裝、道具?”

Lz的媽媽答應買布料,我們自己動手做服裝。”

“需要我做什麽?”

“負責我們一頓飯,大概十來個人。星期六中午開始。”

正好她大姨到美國來玩,一聽說外甥女兒要請同學來聚會,精神百倍,主動承擔起了重任。

大姨拿出看家的本領,要好好招待她眼睛裏的外國小客人。我告訴她大姨,在美國不需要做這麽大的動作,孩子們吃飯很簡單,買兩個Pizza和一些飲料就可以了。那怎麽能行?這在大姨看來是萬萬行不通的。她就是完全中國特色的,還要將特色發揚光大到美國,大有把“聚會”演變為“吃會”的勁頭。

女兒聚會的那天,大姨一早就起來忙乎了。

自從大姨來後,家裏變得一塵不染了。女兒、兒子都高興壞了,享受不盡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原本在家,孩子們的房間都由他們自己來清理,我不會主動插 手。大姨的勤快把這項家規徹底顛覆了,兩個孩子的少爺、小姐勁頭猛增。特別是我家的陽光廳更加陽光了,玻璃門被她擦的一眼望去能觸摸到藍天白雲,讓我全然不知地一頭撞到了上麵,撞的我頭昏眼花。我不禁感歎,玻璃竟能被擦的如此至高境界?!兩個孩子被我的“撞舉”笑翻了,寫了一張紙條粘在玻璃門上:“Watch the glass!!!”(看玻璃)

“這一定是為咱們家的某一個人寫的!”先生下班回來看到了說到。

人傻、心粗,現在又多了一項指標:眼瞎!

那天上午10點左右,女兒的同學們紛紛被家長送來了。兩層的小樓房裏充滿了歡快。樓上,孩子們有的在談劇本,有的在換服裝。服裝是清一色的白布纏在身上,一隻肩膀裸露在外麵。大姐看了傻眼,怎麽跟披麻戴孝似的?我告訴大姐這是西方的神像裝束。在東方,佛的裝束一般是一塊黃色布裹在身上,赤雙腳,一隻手臂裸露。而在西方, 神的裝束一般是一塊白布纏身,雙腳赤裸,一隻手臂也露在外麵。孩子們在扮演天上的神。當他們穿好服裝,從長長的樓梯上走下的時候,我們真覺得天神下來了。 其中一個男孩的扮相尤為傳神,他皮膚白淨,眉目如雕塑般棱角分明,高高的個頭,卷曲的黃發輕柔散落著。我心裏暗自念叨,一定要多給他特寫鏡頭。

女兒背著攝像機,帶著劇組去小區的樹林裏拍攝去了。大姐這邊也開始爐火旺盛了起來。我和大姐一起做了孩子愛吃的中國炒米飯,涼拌麵,另外也做了一鍋意大利麵。最為特色的還是西北的炸油餅,美國孩子都沒有見過。我們做了滿滿一大蒸鍋。午飯做好了,孩子們也拍攝回來了。孩子們一進屋就翻天了,出去一趟全喂蚊子了,滿身是苞。我不知道家裏的那點藥夠不夠他們用,不過看起來孩子們都挺富有犧牲精神的。

孩子們聚在陽光廳裏,一邊放著音樂,邊吃邊聊著。女兒已經迫不及待地把錄像轉到了計算機上,研究下一步拍攝計劃。孩子們對豐富的食品特別鍾情,讚不絕口。特別是油餅,“make me moer more hungry”(讓我更加饑餓)。大姨看孩子們吃的開心,她比孩子們還動情,還在一邊偷偷拍照。孩子們依舊舍不得脫下神的衣服,家裏就這樣“人神同在”著。

大概有三周,女兒把業餘時間都搭在這個廣告片製作上了。爸爸給她安裝了編輯電影的計算機軟件,軟件的利用都要靠她自己來學習摸索。她一邊學,一邊處理問題, 音樂的選擇,背景音樂的插入,畫麵的剪輯。孩子接受電腦的能力難以想象地快捷,很快她就摸索出了基本操作程序。也就靠這一點點最最基本的操作技能下,終於完成了廣告片的後期製作。

潘多拉的盒子裏留著“希望”。也許是偶然,“潘多拉的合子”讓女兒願望實現了。幾年後,女兒進入了美國弗吉尼亞大學學習電影專業。

自然中有很多神奇,神奇中又有很多巧合。成長中的人,隻要努力去撲捉生活中的每一道色彩,都會藏留著希望。哪怕是命運中的苦難,堅持就是一顆鑽石心,無論塵埃落滿,絕不褪色。就在等待一天,一定會綻放出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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