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滴蠻的人生哲學

 

汗滴蠻的人生哲學

汗滴蠻是英文handyman 的音譯，指動手能力強的人，特指善於鼓搗家裏帶技術性的體力活的人。喜歡下廚做菜隻能算宅男，自己裝抽油煙機才是汗滴蠻；在後院挖土種菜可以稱為偽農，但如果用磚頭砌出漂亮的花壇則是汗滴蠻；裝電腦硬盤軟件隻能稱為理工男，自己買木板做個電腦桌則是汗滴蠻。

我不是汗滴蠻，既不喜歡，也不善於。昨天自己換了一個新的洗碗機。事情不大，但電工管道工的活都沾點邊。做完以後開了一罐可樂，心裏美滋滋。（我平時隻喝白水，隻有做體力活時才喝可樂，表明藍領身份。）想一想過去做過的事，還真可以勉強把自己歸類進汗滴蠻：當然興趣和技術都處在最低檔次。

剛到美國時當學生。學校有個專為學生自己動手的修車鋪，提供修車工具場地和技術指導，每小時收五元錢。自己換機油冷卻液隻是入門，不算入段。初段至少要能換刹車片。有位姓王的同學自己換了變速箱，讓大家崇拜了很久。

我當時$800買了一輛尼桑 Maxima二手車。說“二手”是美化它。三十萬公裏，11年舊，在風塵中輾轉這麽多年，不知歸屬過多少恩客。車被撞過很多次，四扇門有兩扇變形打不開， 前後保險杠都遝拉著。郊外有個廢車場，可以自己動手拆零件，隻收很少一點費。我有空就去廢車場翻找，拆回來裝在自己車上。一年下來，我把自己能換的都換了：火花塞、輪胎、刹車鼓、機油離合器油刹車油、引擎蓋，兩扇門等等，並讓王同學幫忙一起換了離合器。這輛車在停車場很容易辨認，因為兩個車門以及引擎蓋都不同顏色。這輛車一年之後隨我從蒙大拿開到紐約，三年半後來又開到多倫多。到多倫多一年之後壽終，享年17歲，行程近40萬公裏，諡號"老忠實“——我買車的小鎮比鄰黃石公園中的著名景點。

折騰這輛車是我作為汗滴蠻唯一成功的例子。後來買了房，自己學著做些裝修。成事不如敗事多，省錢不如花錢多。往往今年自己做了，明年又請人敲掉重做。但做的過程中得到的快樂，外人是不能想象的。

汗滴蠻做事其實榮譽大於利益。人都有榮譽感，但現在流行低調，誇孩子誇自己都顯得低俗，顯擺任何腦力勞動成果也顯得古舊，誇耀自己種了什麽花收獲了什麽菜，更是小兒科。榮譽等級較高的是自己動手裝修了陽台，或者為廚房新鋪了瓷磚。我認識一位奇葩汗滴蠻就是這種榮譽至上者。他家裏廚房水龍頭壞了都要找裝修工人修，自己卻花大把時間和錢動手把一輛破工具車改成野營車，裏麵廚房洗手間一應俱全。他自己解釋，修廚房水龍頭不算本事，但自己建的野營車，則能讓周圍的人羨慕不已。

如果去朋友做客，當汗滴蠻朋友興致勃勃地誇耀自己的成果，千萬不能掃興去問花了多少錢買材料工具，返了幾次工，以及耗費了多少時間。榮譽和愛國一樣，不能講道理，更不能核算成本。這就是汗滴蠻的人生哲學。

2016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