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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題

(2015-07-09 18:06:05) 下一個
江南遊蹤 (三題)

一。 琴瑟和鳴老蘇州

今天到了蘇州。舊城區隨處是流水和庭院。這裏是舉案齊眉典故的故鄉,也是《項脊軒誌》的舊地。但凡有人,就會有情,就會有多情人的故事。 吳越自古人文薈萃,蘇州就留下更多文字,而且很多是夫婦唱和,比如耦園的沈秉成和嚴永華,又如拂水山莊的錢謙益和柳如是。《浮生六記》是唱和的餘音,而薄少君的悼亡詩則是與沈君烈隔世唱和的絕響。

吳語軟緩,蘇州天合是溫柔之地,留下的故事富有人間煙火味。即使開端驚豔,大多數仍以油鹽柴米加上兒孫滿堂終局,少有悲劇或靈異。所以多故事,少傳說。

時間緊,隻去了藕園。時值春末,江南碧蒼蒼。遊走在藕園庭院樓閣的楹聯書畫之間,讓人感受 到穿越千年的琴瑟和鳴。如此鍾鳴鼎食之地,如此溫柔敦厚之鄉,怎能不認同“遊人隻合江南老”。

二。 蔣山青,秦淮碧

30年之後重遊南京。被旅遊車拉著浮光掠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但姓趙的導遊嘴貧言豐,讓人心情大好。

那裏去驗證被詩詞們誤導的南京?我記憶中南京應該是“山圍故國周遭在”,“白下有山皆繞郭”,“江山相雄不相讓”等等。但登中山陵四望,山不在眼下。也許章太炎所言並非憤青之語:“此地龍蟠虎踞,古人之虛言!”

燈紅酒綠的秦淮河才是今日的真南京。夫子廟一開門,曲徑與江南貢院相鄰。其中進進出出的香客大都是學子,夢著的是王謝堂前燕,哼著玉樹後庭花,惦記著的是李香君柳如是。 這個城沉澱了太多的曆史,無論多慘烈,最終血濺桃花扇,都成了故事。曆史隻配給活在曆史中的人傷感。而在當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眼中,冬去春來,繁華如故:“到如今唯有蔣山青,秦淮碧”。

三。 俗人蘇東坡

大家的蘇東坡,是雅人,更是俗人。 這次江南旅遊隨團,餐寢豐簡,景點選擇皆不由人,任隨當地導遊安排。短短五日,到處碰到蘇東坡,像一個戀愛中的追求者,處心積慮安排出的巧遇:

杭州第一站,在龍井茶場吃到東坡肉,在西湖遇到蘇堤。這個城的題匾、旅遊點說明、地攤賤賣品,到處都有蘇東坡三個字。這個不稀罕,他是當年的杭州太守嘛。

轉到南京,餐桌上仍有東坡肘子。到無錫,紫砂壺博物館進門大廳放著一個巨大的紫砂提梁壺,也號稱是蘇東坡所發明。聯想起此生經行處,見過蘇東坡設計的自來水係統,調製的蘇東坡羹,發明的東坡米酒,以及蘇東坡創造的流行語“嗬嗬”,“河東獅子吼”,“想當然爾”等等,更不用提蘇東坡那些譏諷朝廷重臣,讓一些人衣不遮羞的打油詩。

詩詞書畫集於一身,沒有人比蘇東坡更雅的了。三教九流都染指,古今名流恐怕沒有人敢與蘇東坡比俗。幾千年禦製的文化史,無外乎用權力屈服文化,和用文化趨附權力。在占據主流的袞袞文化諸公之外,我們仍然有道家墨家佛家陰陽家,以及俠客、丐幫、占卜者、賣唱者、庖廚。在這些人之中也在之外,是蘇東坡這樣喜歡俗也敢於身體力行俗文化的詩人們。正是他們使得中華文化氣韻生動,有人氣、底氣和地氣。

201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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