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揮一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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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死去的父親(王孝和)也難逃厄運(作者王佩民)

(2019-07-09 15:04:38) 下一個

死了也不太平啊, 文革期間確實是說王孝和是叛徒,後來他的小姨子和我在一起插隊, 有時也聽她講點有關的事情。那時還有些怪說法, 比如一個同學的父親是江南造船廠的老工人,文革前一直說包括他在內地一些工人, 臨解放時把已經開出吳淞口(中國當時最大的一艘)準備去台灣的一艘浮吊,想方設法又開回來了, 當然被當成是“護廠”有功人員, 文革一來, 不知咋地他老爸被抓到牛棚隔離審查了,有說他們是故意這麽幹以便滲入革命隊伍(?扯蛋吧),另一種說法是在船上的一部分人是真的地下黨, 還有些人是真的想去台灣的, 比如我同學他老爸, 所以揪出來了。荒謬時期的荒謬事。-轉載者

                ·王佩民·

  父親王孝和(1924年-1948年)浙江鄞縣人,出身於上海工人家庭。1938年在上海勵誌英文專科學校學習,結識中共地下黨員許統權,讀了《紅星照耀著中國》等進步書刊。民國30年5月,參加中國共產黨。民國32年1月進楊樹浦發電廠發電管理室當抄表員,他組織讀書會,宣傳抗日救國的道理,成為工人們的貼心朋友。民國35年1月,上電爆發大罷工,他始終積極參加,贏得工人們的信任和擁護,當選為上電工會楊樹浦發電廠支會幹事,分工負責工會的文化、組織和文書等工作。在讀書會基礎上,他建立了工人圖書館,為工會會刊寫稿。由於上電工會在反內戰的民主運動中站在前列,引起國民黨當局的注意,並於民國36年9月宣布解散上電工會,通緝工會幹事。經過工人鬥爭,民國37年1月召開大會選舉工會幹事,王孝和等仍當選為常務理事。國民黨又派出特務以“指導員”、“秘書”等身份駐在工會進行監視,並威脅利誘他參加國民黨。他以“對政治不感興趣”加以拒絕。民國37年2月,“申九慘案”發生,他代表工會參加“申九慘案後援會”,在廠裏發動工人纏黑紗、捐款,抗議當局的血腥暴行。同年4月,國民黨當局為鎮壓工人和學生的民主運動,以破壞生產和社會治安等名義,在全市逮捕各廠工會負責人。19日,特務萬一闖進王家要他自首,遭到拒絕。他妻子及好友要他到鄉下暫避,但他考慮到黨和工會的安全仍留下來。21日清晨被捕,他經受酷刑考驗,保衛了地下黨的秘密和戰友的安全。6月28日,上海高等特種刑事法庭判處王以死刑。上電黨組織指定專人幫助王妻上訴,獄中黨組織也幫助王研究上訴內容。各界人士紛紛向上海高等特種刑事法庭寄送抗議信。9月24日,特刑庭維持原判,王在獄中寫了三封遺書:一封給雙親;一封給懷孕的妻子,要她把孩子撫養成人後告訴他父親是怎樣死的,“要繼承父誌,完成未竟事業”;一封給獄中難友,號召戰友們“為正義而繼續鬥爭下去!前途是光明的!”。9月30日上午,他在上海提籃橋監獄刑場英勇就義,押赴刑場時,高呼“特刑庭亂殺人”,時年僅24歲。

◇ 我所知道的父親

  我媽的娘家就在我爸外婆家的隔壁,所以他們是大人做媒的。按鄉下常規,訂了婚的女兒到15歲,男方就要送聘禮,16歲正式結婚。父親一直在上海讀書、工作,一直到媽媽18歲那年,媽媽家既沒有收到聘禮,也沒有父親的消息,雙方大人都很著急。以後才知道,父親在上海聽人說媽媽在鄉下既信佛又嗜賭。他曾寫信給他的表妹(因我媽不識字),大意思是,個人的終身大事不能由父母作主的,就如一盤菜,你不喜歡吃而要硬吃下去也會吐出來的。他表妹接到信後卻沒有轉告我媽。舊社會,姑娘訂婚後被夫家退婚是很不光采的,鄰居會認為姑娘一定是有什麽不檢點的地方,在背後會有許多閑言閑語。外婆僅一個獨生女兒,知道此事後心急如焚,但此時做媒的父親的外婆已經過世,找誰去呢?就在媽媽19歲那年(1946年),外婆帶著媽媽來到了上海。

  父親王孝和此時已是共產黨員了,在個人的問題上他也服從組織的。有一次約會,父親讓地下黨的領導同誌在對麵馬路看看我媽,那位領導同誌看了後說,鄉下姑娘好,樸實、單純,對我們開展工作有好處,不識字更有利於我們工作。我爸很聽話,組織說什麽就是什麽,父親決定娶我媽媽為妻。2個月後,父親與母親結婚了。聽從聽組織安排,父親報考了海關、郵局和上海電力公司。結果3個單位都錄取了他。家裏人認為郵電局是“鐵飯碗”,去那裏工作比較好。父親自己很想去海關工作。但最終他還是請示了黨組織。考慮到上電是個動力部門,需要加強力量,黨組織希望他去上電廠。父親毫不猶豫地聽從了黨的安排。1943年1月,進了楊樹浦發電廠,在發電廠的控製室當抄表員。那時候電力公司、郵局,還有海關,都是好地方,他就是用外文去應試的。我爺爺以前在太古輪船上(太古輪船是一艘外國船)燒煤的,因為每年夏天要生病的,外國老板就把他踢出來。我爸到海關去與他們交涉,由於英文不懂,他受了一肚子氣,所以他發誓要學英文。父親讀英文的學校就在思南路皋蘭路那裏(二工大後麵。現在這所學校已經沒有了),學校的學費相當貴,都是有錢人讀的。為了完成學業,他半工半讀(上完課後打掃教室)。雖然被有錢人家看不起,但他書讀得相當好,都是第一、第二名。他也是在這個在這個學校入黨的。父親是1938年進校的,一直讀到1941年,但最後並沒有畢業。組織上讓他去電力公司,就是想讓他加強工人運動。

◇ 父親被張春橋定性為“叛徒”

  沒想到,死去的父親也難逃厄運,被誣陷為了叛徒。

  1965年時任上海市委候補書記的張春橋,利用國民黨特務強加於父親的偽造材料,以市委名義報請中央不再宣傳父親的事跡。

  文化大革命開始後,首都大專院校“紅代會”北京鐵道學院貼出第一張大字報,說我爸是假烈士、真叛徒(到現在這份東西我還保存著)。之後,我爸就變成了“叛徒”,而且傳說很多很多,還有說我爸是潛伏特務,沒有死的。我媽那時候住在楊樹浦,楊樹浦鄰居都不相信那是真的,他們到我家裏來問我媽,我爸是否還活著?我告訴他們是她親眼看到我父親落葬的,怎麽會活著?但外麵傳說活靈活現。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中央新聞記錄電影製片廠在拍攝大型文獻紀錄片《先驅者之歌》時,率先在銀幕上重現了父親的英勇形象。

  我就覺得他們膽子很大。

  解放前,我媽是家庭婦女,是不知不覺地幫我爸做事。她沒文化,搞不清楚什麽事情,但她知道我爸是好人,不會做壞事。後來我媽特批離休的,專門有兩個地下黨幹部為她做證明。我父親被捕後,地下黨等於暴露了。地下黨不能做的事情,都由我媽出麵做。我媽以她合法的身份到監牢門口去吵鬧,要國民黨把我爸放出來,說國民黨不講道理,把無辜的人殺掉,引起民憤。這是地下黨要做的事情,但地下黨不能出麵了,我媽出麵名正言順,我媽起了地下黨不能起的作用。

  楊樹浦發電廠是美國人開的。我爸犧牲以後,據說廠工會與美國人結過帳,每個月按照大月小月發工資,我爸工資照拿,說是養我們兩個人到18歲。文化大革命時,錢全部凍結了,我們生活費也沒有了。我爸當初被捕時的罪證是破壞發電廠(說是共產黨要借他的手破壞發電廠)。他剛被抓進去時,有人證、物證。國民黨就是用這個借口抓他。說他叛徒是因為被抓進去以後審問了,我爸承認他是共產黨員。那時候地下黨沒有對他說你不能承認,所以他認為自己是共產黨,就承認了。據我的分析,後來大概地下黨轉達給他說你的情況特殊,不能承認自己是共產黨員,快點再翻供。因為地下黨的人說我爸沒有承認過,我覺得張春橋可能就利用這一點。

  我是在整理我爸材料時發現了這件事。實際上那時候發電廠是不會引起全上海一片漆黑的,隻不過是廠裏受到一些影響。解放前夕,地下黨想要牽製國民黨的力量,在上海搞工人運動、學生運動,想要弄點事情出來,所以想在廠裏引起一些大的運動。我爸始終沒有承認共產黨破壞發電機,這是曆史造成的原因。我爸最後犧牲時,他的身份也不能說,隻能作為一般老百姓,所以他的案子很特別、很難說。張春橋說不要宣傳,說我爸不是烈士,說他有變節行為。

  我到市檔案局查到我爸從監牢寫出來的46封信。我媽沒有看過這些信,因為我媽解放前是不識字的。這些信都是我爸親筆寫的。我是通過我中學同班同學馬長林(他是檔案局局長助理)看到我爸的親筆信件。我曾想問他要回這些信,他說信不能給你,除此之外你有什麽要求我都可以滿足你。我就複印了兩套,並把複印件全部裝訂好。我爸的字比較潦草,所以我將信件全部輸入電腦打印出整理好。到2003年,我爸的一些在世的老同事,我也基本上都采訪過了。

  沈鴻春(音)是我爸的上級,是他跟我爸聯係的。那時我爸實際上是可以走的,上級已通知沈鴻春(音)了,讓他通知我爸撤退。發電廠事件是4月1日,我爸是4月21日被抓進去的,中間有3個星期的時間。但我爸始終沒有接到上級叫他撤退的通知,他組織紀律性很強,他就是不走。解放後,每次掃墓,我姐看到沈鴻春(音)就罵,因為我爸的命就因在他手上拖了一拖。問他為什麽拖?他說交通員沒有找到,撤退到哪裏去不知道。

  我爸的老家在寧波的小普陀,我去年去過一次,老家的房子一麵山,一麵水,躲個人,根本找不到。我媽曾是跪下來求他快點逃,但父親就是不走。19日國民黨特務頭子萬一(音)來了,他說我們政治上走的是兩條路,他說,我和你是兄弟,你快點老老實實坦白。這個人是廠裏工複委的特務,我媽預感肯定要出事,當天晚上她又勸父親快點走。那時候走,可能走不掉,也可能走掉了。父親第二天又去上了一天班。19日晚上,父親和我媽談了一個晚上,把家裏的事情都安排好,他也肯定知道自己要出事了。他講第二天上班假如出來怎麽樣,不出來又怎麽樣,一一和我媽交代清楚。21日他早上上班時果然被抓了。1日到21日,3個禮拜,父親完全有機會可以逃掉,但他就是不逃。

  沈鴻春(音)後來一直在廠裏,文化大革命時也挨整了。他活著的時候,每年都去掃墓。我那時候很幼稚,但我姐看到他一次就罵一次。那個特務萬一(音)後來是在監牢裏死的。那晚,我媽是跪下來求我爸逃的。那時候她肚子正好有我,不時會有反應。我爸還問她生什麽病了,要去看了。父親關在牢裏時又問我媽,我媽說懷孕了。我媽一直哭,我爸說你不要哭,應該開心,你做第二個孩子的媽媽,我做第二個孩子的爸爸了,我爸很樂觀。

  我爸一直到1988年才平反。“四人幫”粉碎後,我爸活著的同事覺得能夠活到今天也不容易,父親被抓進去以後,沒有出賣過一個人,沒有出賣過組織。他們給我父親動刑時,肋骨都打斷了。我媽第一次去看父親,都不認識他了,人完全變了,身上都是血。但我爸還笑嘻嘻對著我媽。我爸被抓進去前,很多事情都關照好的。他說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人家,到我們家裏來的是誰。他說,如果你說了,對我沒有好處,隻有不利。父親被他們抓了以後,一次母親到廠裏去吵,正好碰到萬一(音)。萬一(音)就讓我母親看看有沒有誰認識?他說,以後你家裏生活成問題,錢我就叫認識你的人給你送過來。幸虧父親關照過母親,否則就會被他騙了。我媽看到很多來過我家的人,但她說我一個都不認識,就認識你一個。事後其中有一個人看到我媽時說,我的命就在你的嘴巴裏,隻要你一說出來,我就完蛋了。由此可見我爸做事是很地道的,是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

  我爸沒有出賣過一個人,連和我爸單線聯係的人到現在還在,他說假如出賣的話,我第一個被抓進去(這個人是我爸的下線)。我現在還和他保持聯係,把他當自己爸爸一樣,逢年過節就去看他。張春橋說我爸是叛徒,可能就是他剛被抓進去的那段時候(他們打他,而且還有人證、有物證,所以父親可能承認過自己是共產黨。後來地下黨開會,說你的身份不能暴露,馬上翻供)。父親到底有沒有承認自己是共產黨?我也搞不清楚。不過有人說,他的手印是昏過去時按的。

  我父親1965年以後就不能宣傳了。父親沒出賣過一個同誌,當年跟他一起工作的老同誌覺得現在自己在享受待遇,而我父親王孝和卻犧牲了,都覺得於心不忍。所以他們寫工人運動史時,專門組織了一批人,調查我父親這段曆史。他們弄清楚以後一直上報到市裏。1988年,江澤民任上海市委書記。電力局的陳局長和江澤民是同學,我們通過他的關係找到江澤民。結果,在我爸犧牲40周年時,他的冤案終於得以平反昭雪,1965年的那個文件隨之撤銷。1988年9月29日由中共上海電業委員會、上海市工運史料委員會在延安西路200號上海文藝會堂召開了《王孝和烈士就義四十周年紀念會》,會上時任中共上海市委副書記楊堤同誌宣讀了中共中央辦公廳《關於同意恢複宣傳王孝和烈士事跡的複函》。市顧委、市總工會、團市委等有關方麵領導及各界代表400餘人參加了紀念會。江澤民那天正好在中央開會,他也給40周年紀念大會寫了一封信。這封信,我複印了下來。

  父親犧牲後,是在國華殯儀館舉行大殮的。1949年5月還開了一個很大型的追悼會,大概有20000人參加。追悼會以後,父親葬在虹橋公墓。我們每年掃墓,那裏有一間很簡易的草棚,接待我們,放點水果、點心。每次相關領導都會家屬接見,問問我們有什麽困難。後來,他的墓遷到上海烈士陵園。文化大革命開始時,有人可能去敲過我爸的墓,但那時候墓地已經空了。外麵傳說我爸的墓都被掘掉了,實際上並沒有掘掉,而是正好轉移了。我去看的,我爸的棺材很好,一點都沒有爛掉,我們在外麵套了一個水泥棺材。裏麵的棺材仍然很好,我爸的名字還很清楚。我曾要求打開看看,但沒被批準,說不能打開。

  父親的墓從上海烈士陵園搬到龍華烈士陵園時,因為龍華烈士陵園是是將遺骸放入宜興壇子裏的,所以要開棺。我聽說之後,馬上對墓地的人說,我爸活著時我沒有見過,看看屍骨也好。那天就我一個人去(我媽不敢去)。可惜我那時候沒帶照相機,也沒有這種意識。陵園的同誌他們拍了幾張照片,但並沒有拍棺材裏麵。開棺一看,裏麵就一個頭顱,兩根長骨頭;棺材是空的,衣服都沒有,全都風化了,但棺材還是好的,裏麵很幹,有石灰,不是很多。我想,自己沒有看到過爸爸,我看看骨頭也好。

  地下黨這批人,比在戰場上犧牲的人還要不容易。戰場上的人死是被一槍打死的,而地下黨他們是一點點受折磨而死的。他們在生活中,天天神經很緊張,是提著腦袋過日子的。我媽說沈鴻春(音)真的就是拎著一個包,隨時隨地準備在外麵過夜,生活很不穩定。

  我媽說,如果我爸活到文化大革命,也會被人家整死。父親比我大24歲,假如活到現在,應該有80幾歲。當年介紹他入黨的許統全就是被迫害致死了。“文革”中,他實在受不了,有五六頂帽子戴在他頭上。他後來是打入中統的地下黨員了,我父親出事那會兒,他還到上海來救過我爸,但是沒有救成。我爸的案子,後來大概是蔣介石過問的,問這個案子怎麽樣了,到現在沒有口供?他指令9月30日之前要弄掉我父親(我是後來在一本雜誌上看到)。

◇ 姐姐因父親罪名無法參軍

  我的家倒是沒有人來抄過。但我姐分配時卻遭遇到很大的坎坷。我姐是(19)66屆上海音樂學院附中畢業的。總政歌舞團到音樂學院附中來招生挑了5個人,說這5個人我們總政要了。但因指標還沒有批下來(他們單位是不是可以招生還沒有批),他們怕晚了要不到人,就先要了5個人,其中就有我姐姐一個。等到名額下來,他們對我姐審查後,說我爸是叛徒,不能批準她入伍。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我姐就到音樂學院去了。總政不能要她,戰友文工團也不能接受她(凡是部隊都不能要她)。戰友文工團是北京軍區的,我姐夫那時去了戰友文工團工作,而我姐被分配了到人民機器廠裏。但陰差陽錯,由於名字搞錯了,她結果也沒去成,隻能在家裏待分配。有時她去上海海港劇組幫幫忙,拉拉琴。

  後來山東省《奇襲白虎團》來借人,就把我姐借到了山東。我姐夫是在戰友文工團(在北京),他們兩人分居3年,我姐一直想過去,卻一直過不過去。到了山東後,江青說8個樣板團全部要到北京去集中管理。我姐開心得不得了,因為山東《奇襲白虎團》劇組也過去了,她可以和姐夫在一起了,而且她的戶口也從上海遷到了北京。但待了一年不到,山東人在北京待不慣,吵著要回來,整個團全部又搬回山東濟南。我姐戶口也遷到了山東。結果他們夫妻倆一個在山東,一個在北京。我姐真的很苦,1975年,我姐夫查出癌症,姐姐、姐夫結婚3年後,姐夫就因病去世了。姐夫得的是腸癌,年頭生的病,年底就去世了。因為我爸是“叛徒”,姐姐不能到部隊,他們夫妻一直分居。姐夫生病時,姐姐被借到北京工作。姐夫去世後,她仍借在北京中國京劇團。人雖在北京,但戶口還在山東,工作問題一直沒有解決;想調回上海,也一直沒有落實。1977年,姐姐在北京,我母親打電話問她上海聯係得怎麽樣?我媽告訴她還沒落實。姐姐在電話裏很失常地說算了,我沒有路可走了。我媽接到這個電話,急得不得了。那時“四人幫”已打倒了,但我爸的問題一直沒有明確。為了我姐,我媽到市革會去哭,說她沒辦法了,豁出去了。我媽說她丈夫為革命犧牲了,現在女兒發生這種事情卻沒有人幫忙,在北京走投無路,我怎麽辦?裏麵接待的人怕影響不好,把我媽拉進去問我媽,你有什麽事情告訴我,我幫你解決。因為母親這樣一“鬧”,我姐調回了上海。那時已1977年。我想姐姐的事肯定經過市領導同意的,但那時候我父親的事跡還不能宣傳。

  我也是老三屆的,分配工作是上中工宣隊一手安排的。可能是因為我父親在他們心中有很深刻的影響,工宣隊對我蠻好。將我安排在了上海工礦。

  1968年,我被分配到在虹橋路的上海電訊器材廠,做電話機。當初是把我分配到儀表局下屬的26廠,上訊廠拿材料的人看到我的材料後,就把我弄到了電訊器材廠。我還屬於比較穩當的,沒有算叛徒子女。後來聽我媽說,她廠裏就不用她,因為上麵有關照,不能用她。所以她一直是廠裏的技術員。

  “文革”期間,廠裏應該說對我蠻好的。我們支部書記思想有些左,我經常會對他提意見,他好像對我有些生氣。我很直爽,看到什麽事情不對就要說,可能他覺得我對他不大好吧。我們有幾個同事在說,照理說工農兵大學生選拔應該選你。但當初地下黨本身就受不到重視,地下黨的子女怎麽可能受到重視?而且我這種人太直了,不大討有些人喜歡。

  我媽曾對我說,你們以後生小孩,要有一個姓王的,還一直灌輸我以後要生兩個小孩。

  我是1974年結婚的,1977年有了大女兒。之前,我一直習慣性流產,這個大女兒硬是被我保住的。1978年我又懷孕了,我想生下來算了。結果廠裏叫我弄掉。我很老實地告訴他們,我一直是習慣性流產,好不容易有了,我想生下來。那時候是可以生兩個的,但一定要間隔4年。我說你們就看在這個份上,讓我生下來算了。你們假如覺得不能交代,我在組織生活上做檢查吧。但廠裏一定要我做掉,我那時已懷孕七個半月了,我說我不做。

  我在組織科做事,組織科科長是一個離休幹部,他對我很同情,先讓我去了工宣隊,回來以後就分在組織科,等於是從車間跳出來了。為了我第二胎這件事,又把我發配到金工車間去勞動。但兩個老師傅對我很好很好,不叫我做什麽事情,就叫我坐著。後來他們還讓我教教他們數學。我待在廠裏覺得沒勁,就要求調出來。後來我調到了儀表局測試所。他們那時正好要一個人事幹部,我就去了。

  父親王孝和在文革之前是工人階級和共產黨員的榜樣,他的形象深深地刻在工人師傅的心中。盡管文化大革命遭“四人幫”的誣蔑,誹謗,但金子總是會發光的。文革之後,為他平反昭雪,說明我們的黨是偉大的黨,是勇於承認和糾正自己的錯誤的。

□ 來源:《中學生的文革歲月》第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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