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說的嘉善路， 想起一些事

嘉善路起於肇家浜路， 直到六十年代初， 實際還算不上一條真正的路， 所謂路西肇家浜路口有一家鼎新布廠，中學裏去勞動過，車間裏那個嘈雜聲濕度之大還有一些怪怪的氣味， 現在回想起來應該說漂白水或一些染料的氣味。

東麵呢， 一個公墓， 裏麵全埋的是外國人， 附近有人稱之外國公墓， 也是聽人說， 那兒埋的很多是白俄。後來這塊地皮變成了上海客車廠的一個什麽車間。

沿嘉善路往北走，這段大多為棚棚房子， 也有少數還像點樣子的房子， 其中一棟還是二層樓的， 大約58年拍電影《王孝和》就是把這棟小二層樓當作王家， 王孝和的小姨子， 曾經和我一起插過隊， 告訴我們， 王家的確再這一片住過， 但好像不是那棟房子， 想想王孝和也蠻辛苦的， 每天要去大楊浦電廠上班，不過他小姨子說王在電廠不是工人而是“寫字間先生”， 每天踏腳踏車上班， 大約摸一個小時多。

所謂嘉善路， 到了建國路之後， 似乎斷了， 少許朝東一點點，又接上了頭， 但路更窄了幾乎就是條彈格路弄堂， 可明明白白卻還是有個《嘉善路》的路牌， 兩邊的房子也比南麵的嘉善路好些， 也有幾幢“小洋房”， 比如有個京劇演員（是誰阿拉勿曉得）住那兒， 還有我中學有個教物理的老師家也住那兒， 文革時抄家時還把鋼琴給搬走了。

這一帶， 應該就是大夥口中說的錢家塘。文革的最後期， 這兒出了個名人--黃水生， 就是四五天安門事件的第二天， 水生一個人跑人民廣場去升起一麵用床單做的旗幟， 上書“悼念敬愛的周總理”雲雲， 然後迭個阿哥坐底下等條子來抓， 進去吃過多少生活隻有自己有數了。

因為和他很熟， 知道他人是非常耿直， 不過有些怪， 出事前他在工作的徐匯區飲食公司的綽號是“神經病”， 嘎頭吃好平反出來回到原單位， 外號變了叫做“反革命”， 當然放出來還得落實政策麽， 於是搬家去了虹橋路， 房子當然大了一些。

也在這兒， 建國路往東一眼眼的路南， 有家賣醬油啥的商店， 裏麵那個老阿姐營業員蠻漂亮， 住阿拉江南新村的， 別亂想啊， 伊比我至少大五六歲，大約是61年62年初中畢業就參加工作的， 同時也在社會上跳跳舞搗搗糨糊白相相，她的哥哥比我就大得更多了， 老克拉一個，外號老紮勁的， 叫“垃圾桶”， 所以五十多年了還記得特別清楚， 文革時還在外頭賭博， 被押到江南小學門口批鬥過好幾回，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 “曆盡批鬥賭勁不改”， 以致生活吃夠， 身體垮了下去。

另外雞毛飛上天的胡海發也住這一片， 小赤佬搞勿好了， 上過報紙拍過電影做過典型， 64年（讀書實在讀勿下去了)去新疆， 市裏還專人來送大紅花， 結果文革大革命初期的約67年左右， 倒流上海做木殼子， 沒事馬路上拉三車車， 不知最後咋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