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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鋼往事:從“接收大員”到鞍鋼功臣 (轉載)

(2014-10-15 08:25:23) 下一個


在德國留學時的六人。前排左一為李鬆堂,左四為邵象華,二排左四為王之璽,右一為靳樹梁,後排左二為楊樹棠,後排右二戴眼鏡者為毛鶴年。

  ●他們,是這六個人——靳樹梁、邵象華、李鬆堂、楊樹棠、王之璽、毛鶴年。他們,有著共同的人生足跡——同在德國留學,同為國民黨政府接收“昭和製鋼所”的大員,同為鞍鋼建設作出過不可替代的貢獻……

  ●他們,四人成為中國科學院院士,兩人獲得了國務院頒發的首批政府特殊津貼……

  ●他們,因為今年3月我國鋼鐵冶金工業奠基人和開拓者之一、中國科學院和中國工程院兩院資深院士邵象華的離世,便全部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他們,已成為曆史;但是,曆史不會遺忘他們,鞍山人更不應遺忘他們……

籌建鋼鐵廠齊聚德國

 

  

 原本,他們有著各自的人生際遇。

  靳樹梁、楊樹棠、王之璽師出同門——都是北洋大學(今天津大學,創辦於1895年,是清王朝效法西方開辦的在中國的第一所大學)畢業生。三人都是河北人,都就讀於同一個專業——冶金係,隻不過同係不同屆。靳樹梁年齡最大,1899年生,比王之璽大4歲,比楊樹棠大10歲。

  實際上,靳樹梁也是六人中年齡最長者,李鬆堂小他9歲,毛鶴年小他12歲。邵象華是六人中最年輕者,靳樹梁大邵象華14歲。邵象華是浙江人,畢業於浙江大學,他和李鬆堂都是南方人,李鬆堂生在江蘇,畢業於同濟大學。毛鶴年生於北京人,畢業於北平大學工學院。

  六人都抱有“工業救國”的夢想。李鬆堂曾撰文回憶說:“在我年輕的時候,不能安於國家落後民族危亡的處境,抱著工業救國的理想,考入了上海同濟大學工科,希望施展報國之誌。”邵象華的家人告訴記者:“他的思想很樸素,中國要強大,必須有鋼鐵,因為帝國主義正是憑著船堅炮利打開中國的大門。”

  1936年初,國民政府資源委員會準備創辦中國第一個現代化鋼鐵廠——中央鋼鐵廠。為了培養人才,便在全國選調一批有實踐經驗的大學畢業生,送往德國留學。於是,1937年初,靳樹梁、楊樹棠、李鬆堂及另外五名大學生赴德,在克虜伯公司所屬的各鋼鐵廠實習。期間,身為領隊的靳樹梁還對占德鐵產量十分之一的萊茵村鋼鐵廠進行調查研究,寫出詳細的考察報告,這份報告迄今為止還珍藏在鞍鋼。

  此時,已獲美國普渡大學工程碩士學位的毛鶴年,正在克虜伯鋼鐵廠愛森電廠任見習工程師,他是六人中唯一從事電力的。不久,王之璽和邵象華也來到德國。原來,兩人大學畢業後都赴英留學。王之璽到英國設菲爾德大學鋼鐵冶金係就讀,邵象華到英國倫敦大學帝國理工學院主修冶金。為籌建中央鋼鐵廠,兩人都被派到德國克虜伯公司實習。就這樣,因籌建中央鋼鐵廠,六人齊聚德國。

 

  投身抗戰顯身手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中央鋼鐵廠不得不緩辦,回國的六人在抗戰的洪流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靳樹梁來到國民政府的鋼鐵廠遷建委員會,負責拆遷漢陽鋼鐵廠和六河溝鋼鐵廠至大渡口,以及組建威遠鋼鐵廠。

  王之璽前往昆明,參與籌建雲南鋼鐵廠。

  毛鶴年到重慶大學教書。

  邵象華應邀到武漢大學任教,為該校創建了冶金係。不久,他負責在重慶綦江創辦一個小型現代化鋼鐵廠,設計出中國第一台新型平爐,並為中國培養出第一批鋼鐵實幹隊伍……

  楊樹棠回國後,來到生產軍用鋼的第二十四工廠取,他的兒子楊鞍生告訴記者:“在那裏,爸爸先後成功地煉出第一爐75毫米炮筒鋼、汽車彈簧鋼和不鏽鋼,還首次製造出冷鑄軋輥,從此結束了中國進口鎢鐵、鉻鐵、軋輥和不能冶煉不鏽鋼的曆史。”隨後,楊樹棠又來到資渝鋼鐵廠,帶人研製出一種新型煉鋼法——“資渝煉鋼法”。楊鞍生說:“當時,美國人也在搞這種實驗,可爸爸他們走在了前麵。”

  同樣來到資渝鋼鐵廠的李鬆堂,負責設計、製造、安裝了一套新型鋼軋機,產品質量被國外譽為“中國最佳產品”。

  1945年8月,日本戰敗投降,六人同受國民政府委派,做為接收大員,來到鞍山,負責接收當時中國領土上最大的鋼鐵廠——“昭和製鋼所”,從此,六個人的命運交織在一起。

  抵鞍後,鞍山鋼鐵有限公司成立,六人都出任協理(副總經理),靳樹梁為第一協理,另一名接收大員邵逸周則擔任總經理。

  1948年2月19日,鞍山解放,當天,六人均被人民的軍隊保護起來(邵逸周已飛赴台灣),並被告知:“毛主席有指示,你們都是人才,一定要好好保護”。幾天後,鞍山市人民政府市長劉雲鶴特意將六人請到家中,大家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熱氣騰騰的餃子……自此,他們的人生,翻開了新的一頁。

 

  中國人自己製定了複工計劃

  新鞍鋼成立後,六人全部留用鞍鋼。此時的鞍鋼破壞嚴重,當務之急,就是複工。

  複工,需要先製定一個計劃。王之璽曾撰文回憶道:“我們回廠後,我和邵象華、楊樹棠、李鬆堂同李大璋(經理)用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將工廠詳細看了一遍,邊看邊議,回來後考慮複工問題。領導研究後派我們4人製定鞍鋼全麵複工計劃,同時也讓(留用的)日本人提個複工計劃。我們4人由我牽頭,大致用了3個星期左右的時間討論研究提出了一套鞍鋼全麵複工計劃方案,送李大璋審查。由於我們提的方案比日本人的生產規模大,經黨組織和廠領導研究後決定按照我們提的方案組織複工工作。”

  當時鞍鋼劃分為8個部——采礦部(統管各礦山)、煉鐵部(兼管燒結)、化工部、煉鋼部(兼管耐火、鐵合金)、軋鋼部(統管軋鋼各部)、製造部(統管各機修、軋輥鋼錠模等廠)、動力部、運輸部。6人的分工是:李鬆堂為軋鋼部總工程師,邵象華為煉鋼部總工程師,楊樹棠為製造部總工程師,毛鶴年為動力部總工程師,王之璽為計劃處副處長,靳樹梁則協助副經理郝希英領導全公司的業務。

  恢複生產,缺少器材,於是,發動工人捐獻器材,楊樹棠曾回憶說:“隻見衣著襤褸的工人群眾,用肩挑、背扛、車送,把各種設備、器材從鐵東、鐵西、立山等處,潮水般地運往廠區……我和同誌們每天都到那裏尋覓急需的器材,找到了大、小電機和變壓器等許多有用的器材,這對恢複鞍鋼生產起了很大的作用。”於是隻用1個月的時間,人們就把中型、小型、中板等軋鋼廠開動起來。

  恢複生產的關鍵是煉鐵,煉鐵需要先修複高爐。時值冬天,能不能在冬季施工,誰也拿不定主意。日本技術人員認為冬季施工質量不保險,可形勢又不允許等到春暖花開時再動工。艱難的抉擇中,楊樹棠想起在德國留學時,曾經看過的蘇聯西伯利亞鋼鐵廠資料,那裏一年之中有10個月是寒冬天氣,他們如果不在冬季施工,又怎麽能建成鋼鐵廠呢?楊樹棠認為,隻要加強采暖保溫措施,完全可以保證質量。這一想法,得到大家的認同。施工進展十分順利,一年內3座高爐相繼投產,創下我國鋼鐵冶金史上的一個奇跡。

  困難接二連三。當人們修複了兩座10噸固定式小平爐後,澆注的鋼錠常出現裂紋,影響板材質量。楊樹棠認為“這是含硫高造成的”,日本技術人員卻說“鋼錠化驗含硫量不高。”爭執之餘,楊樹棠日夜守在小平爐上觀察煉鋼過程,終於認定:煉鋼時鋼水裏的硫太高,出鋼時又加了錳鐵,才導致鋼錠化驗時含硫不高。於是,采取措施,在冶煉時保證殘錳不小於0.2%,煉出來的鋼鑄錠再沒有裂紋了。楊樹棠的回憶中說:“工人們看到中國工程師在技術上有見識,敢於堅持自己的意見,都感到無比喜悅,越發和我親熱……”

  很快,電力係統恢複了、選礦破碎係統恢複了、煉鋼煉鐵係統也恢複了……1949年7月9日,鞍鋼全麵開工,史稱“七九開工”。大會上,王之璽被推薦發言,他還與楊樹棠一起,榮獲鞍鋼授予的一等功臣稱號。隨後,王之璽又進京受到毛主席的接見,他曾撰文回憶:“毛主席問我:‘你這個鋼鐵專家是英美派,還是德國派?’我答:‘是中國派。’他親切地笑了,並問:‘轉爐是什麽樣的煉鋼方法?’我說:‘轉爐的爐體可以轉動,爐內裝入鐵水,靠吹入空氣或氧氣發生熱量,除去鐵水中的雜質,煉成了鋼。’主席又問:‘轉爐比平爐有什麽好處?’我回答說:‘轉爐設備簡單,投資少,建設快,生產效率高,煉一爐鋼隻需要30分鍾。平爐則需要10到12小時。’主席聽了點了點頭……”

 

  幾句話促“三大工程”順利展開

   鞍鋼全麵開工後,他們依然努力著、奉獻著。

  1952年春天,新中國的第一項重點工業建設項目——鞍鋼“三大工程”(興建大型軋鋼廠、無縫鋼管廠、7號高爐,均為蘇聯提供設計及成套設備,由鞍鋼自行建設安裝。)項目正式展開。然而,到了5月底卻無法大麵積施工,已任基本建設係統設計處總工程師的李鬆堂一針見血地指出症結所在:“軋鋼設備那麽多,不在現場放好各設備的中心線相互關係的控製線,是不能大麵積開展施工的。”蘇聯專家組組長聽後讚同道:“你說的這個辦法完全對,大家就這樣開始吧!”此後,“三大工程”才真正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於是“中心線”成為當時的熱門話題,李鬆堂也成了眾人皆知的“名人”。他曾回憶:“我記得當時鞍山市委書記韓天石就下令給施工單位的各級負責人:‘以後蘇聯專家所下的命令,都須事先征求李鬆堂的同意後再開展工作,李鬆堂所說的話,則可以不征求蘇聯專家的同意就執行。’這當然是組織上對我莫大的信任和鼓舞,但同時也增加了我的責任感。”

  此時,鞍鋼已成立了中央試驗室,並批準了中央試驗室進行鐵水預處理試驗項目。時任中央試驗室主任的楊樹棠退休後曾撰文回憶說:“接到任務後,我便同雷天壯、陳永定(二人均為副主任)在辦公室的地板上用粉筆畫出了各種各樣的預處理鐵水設想,搞了幾套方案,最後決定采取從溝裏台階下吹入壓縮空氣代替氧氣的方法……可縮短煉鋼時間15%,節約平爐礦石和石灰石各30%,這就為進一步研究‘連續煉鋼’奠定了基礎。這項試驗本身,已遠遠超過了當時一些資本主義國家和其他國家……事情已經過去了30年(指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編者注)。當今,盛行於日本的“最佳精煉法(ORP)”可分為3個獨立的氧化階段,而我們的鐵水預處理試驗則可一氣完成……”

  邵象華則編寫了新中國第一本冶金教材——《鋼鐵冶金學》,他還自學俄文,他的女兒邵貝羚說:“家裏的地上擺滿了俄文單詞卡片,爸爸天天晚上背這些卡片。很快,爸就學會了俄文。很快,爸就能翻譯俄文書了。當時翻譯書籍的時候,請來一批專業學生翻譯,由爸爸進行校對,經常是爸爸已經校對完了,新的翻譯稿還沒有拿來,那些翻譯學生都感到很大的壓力,也由衷地佩服他。”邵象華翻譯的這本俄文書名為《鋼冶金學》,目前依然是國際公認的煉鋼權威專著……

 

  多才多藝多彩生活

   隨著時間的流逝,六人中,有四人相繼離鞍。

  最先離鞍的是毛鶴年。鞍鋼成立不久,他就被調到東北電業管理局任總工程師,負責恢複整個東北的電力係統。

  隨後離開的是靳樹梁和王之璽,兩人都是1950年被調離的。

  靳樹梁被調到東北工學院,在那裏,他一手創建了中國第一個冶金專業最高學府,並出任首任院長。但是,他依舊心係鞍鋼,他的孫子靳國強告訴記者:“在東北工學院期間,按著周總理的指示,爺爺每天晚上都要聽鞍鋼生產的匯報,做出指示。”

  王之璽離鞍後,先後到中央重工業部工作、冶金工業部擔任要職。

  最後一個離鞍的,是邵象華。1958年,他被調至冶金工業部鋼鐵研究院。

  在新的崗位上,四人均做出令人矚目的成績。

  靳樹梁在解決高爐結瘤、開拓釩鈦磁鐵礦高爐冶煉工藝等方麵成就非凡。

  毛鶴年主持了中國第一條22萬伏、33萬伏、50萬伏超高壓輸電線路工程的設計和建設工作,並出任電力工業部副部長。

  王之璽組織製訂我國第一套鋼鐵產品標準和全國統一的鋼鐵生產操作要點。

  邵象華則被授予中國工程技術的最高榮譽——中國工程科學技術獎……

  1955年,靳樹梁、王之璽、邵象華成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1993年改稱院士),毛鶴年則在1980年成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1994年,邵象華還當選了中國工程院院士,成為兩院資深院士。

  楊樹棠和李鬆堂則終生與鞍鋼結緣,1990年,兩人都獲得了國務院頒發的首批政府特殊津貼,並長年擔任鞍鋼顧問。值得一提的是,“鞍山科學會堂”幾個字,還是在楊樹棠的穿針引線下,請陳雲題寫的。原來,1985年鞍山科學會堂落成時,當時的市科協負責人找到楊樹棠,詢問他能否通過時任北京市人大委員會副主任的楊春茂(建國後鞍山第一任市委書記)請聶榮臻元帥題寫“鞍山科學會堂”幾個字,楊樹棠當即給楊春茂寫了信。不久,楊春茂回信說,聶帥由於身體原因,寫字有困難,可以請陳雲題字。楊樹棠征求了有關領導的意見後給楊春茂回信,最終,“鞍山科學會堂”幾個字由陳雲於1986年3月題寫。

  生活中的六人,有著廣泛的興趣愛好。靳樹梁愛好古詩詞、善書法、工篆刻,還下得一手好圍棋;楊樹棠喜歡釣魚;邵象華喜歡踢足球,會拉小提琴,晚年酷愛古典音樂……

  最多才多藝的,恐怕非李鬆堂莫屬。他的女兒李麗琳說:“爸爸喜歡遊泳,會拉胡琴,愛唱京戲,而且隻唱旦角。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教我唱《蘇三起解》。”在李麗琳的描述中,李鬆堂是一個“心寬,學什麽像什麽的人”。“文革”期間,李鬆堂被下放到一個木工班,落實政策時,他已精通各種木工活,被木工班的師傅們評定為“五級木匠”。采訪時,李麗琳給記者展示了一個李鬆堂親手製作的小木盒,木盒上找不到一顆釘子,做工精致。不僅如此,李鬆堂還學會了蹬縫紉機和織毛衣,去世前一天,他正準備給自己織一頂毛線帽呢。

  ……

  楊樹棠,2002年10月9日卒於鞍山,享年95歲;邵象華,2012年在3月21日卒於北京,享年99歲;王之璽,2001年1月20日卒於北京,享年95歲;靳樹梁,1964年7月5日卒於沈陽,享年65歲;毛鶴年,1988年10月2日卒於北京,享年77歲;李鬆堂,1993年12月10日卒於鞍山,享年8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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