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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的心肝在天涯

(2010-06-02 22:30:56) 下一個
這幾天在這裏,幾乎每看一篇參賽文章都要跟著流淚。終於有時間寫寫自己的父親,可是好像沒有那麽多的故事似的讓我覺得泄氣。其實相信作為從那個苦難年代挺過來的父母,一定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罪,但是也許是受他們自己父母的影響變得異常堅強吧,也或許是麵對最大的無奈和最深的傷害他們寧願選擇緘默不語,所以我沒有很多感人故事告訴大家,當作拉拉家常吧。

我父親是長子,爺爺逃台時要帶他走,但叛逆時期的孩子血液裏奔流著的是對革命的向往,他隻想進步、一心要加入共青團,恨不能跟自己的出身決裂呢,可是出身是無法選擇的。瘋狂信仰的可怕就在於容易蒙蔽人的理智和判斷,成人尚且如此,何況他還是一孩子。八十年代中期他們剛跟自己的父親聯係上,那時兩岸未三通,隻有叔叔跟姑姑趁出國之便跟爺爺在香港會過兩麵。當時奶奶還在世,未來是那麽的令人歡欣鼓舞。然而在大家積極準備最大的家庭團聚之時,89年末,對岸卻傳來了爺爺辭世的消息。(怕奶奶受刺激此事隻能瞞著她。)那時,對自己父親的歉疚交織著對自己人生抉擇失誤的後悔,爸爸的心一定很痛很痛,最痛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在”啊!如果當年跟隨自己的父親到台灣去了,人生一定是完全不同的軌跡!然而人生根本就是沒有“如果”的啊!也許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教育讓我們沒有看到他的淚水,作為老爸所有心肝裏最柔軟的部分,我也隻能默默地依著他的手臂、用無言的陪伴來告訴他:至少他還有我們!父親一直有雷打不動地看“海峽兩岸”的習慣,問過堂兄表妹,他們也家家如此。永遠割不斷的是血脈之情啊,盡管已是天人永隔!值得一提的是爺爺為感念他們曾經的恩愛和奶奶母兼父責在那種環境下替他拉扯孩子的艱辛,所以在台灣孑身一人、終身未再娶(同濟的,解放前他也沒有納妾。)

不知是因為出身問題還是非美女不娶之故,父親結婚較遲。媽媽好像一直是家庭的中心,一是因為爸爸凡事都讓著她,另一個是媽媽非常能幹。我們家是嚴母慈父的類型。媽媽並沒有仗著自己年輕漂亮就恃寵而嬌,相反她非常吃苦耐勞、任勞任怨。可能因為她是長女吧,在同樣被衝擊的家庭裏形成了獨立堅韌的個性。因為老爸小時候過的是凡事有仆人伺候的生活,所以他一向不善做家務,他幫忙媽媽都嫌他礙手。兒時的記憶裏,總是父親下班後抱著我愜意地看報抽煙喝茶,等著媽媽做出香噴噴的飯菜來開飯喝酒。因為那時對二手煙毫無認識,他看報時我也不懂裝懂陪著看,嗬嗬,不知道是看圖識字哩還是看字識圖!唉!香煙的味道別人避之唯恐不及啊,我是聞到一定會深呼吸!嗬嗬,不是上了癮,那代表的是童年溫暖幸福的記憶。

我分析自己跟媽媽沒比跟爸爸親的因素有很多。我哥才大我兩歲,媽媽不想隔這麽近生,所以打算不要我!俺老爸喜歡大家庭,所以孩子是多多益善。老媽不要我的事兒,千萬別以為胎兒什麽都不知道!她偷偷跑去了醫院,結果醫生阿姨是她朋友而且盡是兒子,所以罵她萬一流掉個女兒怎麽辦?於是她就灰溜溜地回家了,但心裏盤算的是瞄準那阿姨不當班的時候再去。算我命不該絕啊,也感謝我老爸有所察覺,所以那些日子就老是呼朋喚友往家裏拉人來吃飯--老婆不得不忙著準備飯菜。就這麽著俺才得以保命!俺佩服自己呀,簡直就是冒著刀光劍影活下來的潛伏的老革命!但是、但是真不是嚇唬大家--跟媽媽真的就莫名其妙地親不起來啦!唉,嚇大的孩子膽小啊!別的孩子看見小動物是興奮地狂追,可憐俺是拚命地躲!老爸心疼這孩子來之不易,當然是寵得要命。這個秘密他們沒人告訴我,還是後來那醫生阿姨當成軼事說出來的!好在後來我膽子大些,否則一定暈死過去!我就奇怪為什麽媽媽包攬一切地為我們服務,我就是不肯對她撒嬌哩!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媽媽太嚴厲,坐該怎麽坐,笑該怎麽笑,連筷子拿不好都要打手的,以致我從小就立誌要到拿手吃飯的蠻夷之國去!嗬嗬,真是立誌要趁早哈!

好在我們家有個好習慣就是餐桌上可以各抒己見。其實一開始我都是很乖地聽著的,我爸是很民主、溫和、有現代教育意識的人,所以很鼓勵我大膽提問和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能表達清楚的時候就無知無畏地發問了:我看到你們以前的相片啦!你們家這麽有錢、你們小時候都打扮得那麽漂亮,為什麽我都沒有旗袍哩?他們麵麵相覷,不知道是不是該跟我談談主義。既然不給答案從此我就自己思考唄,總之立場不同觀點一定是不一樣的,但事實隻有一個,到底什麽才是真的我比較感興趣。這不是說我成了喜歡追求真理的人,我隻是想離事實近一些,好做出自己的判斷而已。小荷才露尖尖角哩,父親感歎幸虧我不是生在那個恐怖年代。萬幸的是令坎坷半生的父母感到欣慰的是孩子們比較爭氣,於是一切的苦、一切的累、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們其實做了我們的鋪路石,時代的問題不是任何個人可以扭轉的。除了感激和孝順還有幫他們實現願望,別的我們還能做什麽呢?老爸老媽的生日是在這邊的暑假裏,所以俺每次都歸心似箭哩。

好玩的是終於到拿手吃飯的地兒了,我怎麽就隻想用筷子了呢?
--感謝我的父親還有自稱很慶幸留下了我的母親!如果有來生,我很篤定:我們還是會相互選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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