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的果園
寫痛，你寫得過偶麽？
“什麽門不當戶不對？”麥奇文在電話裏對吳珍珍叫。吳珍珍回來想來想去，覺得以麥奇文對李小曼的關心程度，以及麥奇文和周孟春的關係，應該把這件事匯報一下，所以她回家後跑到衛生間給麥奇文發了一個短信，讓她電話到她手機上，將這件事一五一十地講了。
麥奇文命令吳珍珍將電腦搬進自己房間，把李小曼拖過去關上門來視頻通話。
因為小曼媽已經回來，有些話不能讓老人家聽到並且擔心。
麥奇文將李小曼跟周孟春假扮男女朋友對付周太太和周姐姐的事審問了個底朝天，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
她的第一感覺是——周孟春終於開竅了，聰明了，長了戀愛大腦了！你說周同學有了這麽大的進步容易嘛，怎麽給李小曼一個消極怠工就前功盡棄了呢？
她生氣了，她悲憤了，她憤怒了，她咆哮了！
她質問：“什麽叫門不當戶不對？你哪點配不上他了？”
李小曼諾諾地說：“我，我，我爸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他父母好像是很有身家的。你看我媽這輩子住的最高檔的旅館是單位招待所，他父母姐姐出行都是住五星級賓館——”
麥奇文立刻說：“那下次你帶你媽報個新馬泰遊，也帶你媽住五星級賓館！”
李小曼道：“臨時抱佛腳跟人家一貫這樣的派頭還有區別。”
麥奇文說：“孟春家裏有沒什麽啦，就是周老先生還有幾處生意，都在東南亞，由周家大哥大姐掌管。小曼，如果伯母是餐飲連鎖店的老板，你不也是老板千金了？這樣總可以跟他門當戶對了吧？”
李小曼下巴差點笑歪，連忙拿手正一正：“我媽是餐飲連鎖店老板？你搞笑吧？我還千金？萬噸還差不多！”
麥奇文正色道：“我是認真的。小曼，你以為我為什麽請伯母去給我公婆家人做一頓飯？我公公是著名的美食家，我公婆家裏也有開高級餐館。這一次我是想投資開一個大眾話餐飲連鎖店，專賣麵食及小吃，我向公公推薦了你媽媽的，他這次來北京也是順路品嚐你媽媽的手藝。他是讚不絕口，覺得這個投資方案很可行。我們不僅僅要開門店，還要將產品打入超市，送上千家萬戶。小曼，民以食為天，在中國，做大眾飲食總是有市場的。”
李小曼正在喝茶，聽到這話一口水衝著屏幕直直地噴了出去——真的假的？她不是在做夢吧？
麥奇文道：“我們這幾天正在討論這個方案。我們覺得可以把中央廚房放在山東，那裏地皮和人工都相對便宜，交通便利，原材料豐富，作為生產基地非常理想。伯母可以以她的技術入股，也是老板之一。”
李小曼找到紙巾擦屏幕。
麥奇文接著說：“孟春有開連鎖店經驗，到時候讓他來給我們打工，伯母就是他的老板，周家還有什麽話可說？”
別說周家沒話可說了，李小曼都沒話可說了。她真的懷疑自己尚在夢中，一切都不是真的，是虛幻的。
別說李小曼了，吳珍珍的嘴都嚇歪了，張得能塞進個煮雞蛋。
麥奇文說：“小曼，這個世界每一天都在發生變化，你不要死腦筋。隻要一天地球沒有停止轉動，你還有呼吸，你就不要輕言放棄。孟春已經向你伸出了橄欖枝，邁出了很有勇氣的一步，請你不要再退縮，再磨嘰。我已經給你磨嘰得耐心要用盡了！！你再磨嘰我要跟你翻臉了！！如果你盡力了，你失敗了，你也不會後悔；可是你連試都不試就放棄了，以後想想會不會懊悔得吐血？OK，就算我們這個餐飲連鎖公司做不起來，你也不差呀。你現在已經在做《八卦娛樂圈》的編導，在圈內名氣漸大。《潮起潮落》一播出，我保證你會成為內陸的金牌編劇之一，你哪點比孟春差呀？英雄不論出處，美人不問出身，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李小曼呻吟：“那都是未來的事。現在誰看得那麽遠？”
麥奇文道：“問題是不管你出名不出名，你的內在都一樣，你的素質都一樣，你的文采都一樣，你的善良都一樣。你不過是沒有機遇把這些都展示出來而已。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如果你對自己都沒有信心，別人怎麽會對你有信心？小曼，從我們倆認識的那天起，我對你就比你對自己有信心。這些日子一路走來，是不是我的信心一步步得到了驗證？”
李小曼不能不承認她所說的很有道理。
吳珍珍對著電腦屏幕發出崇拜的光芒：“麥姐姐，你是我的偶像！從此以後，無論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是你忠誠的粉絲！”
關了視頻，吳珍珍碰碰李小曼說：“如何？我發現你一天不給麥姐姐罵渾身皮癢。你隻有給她罵過才會舒服，才會找到人生的方向。”
李小曼衝她翻翻白眼。
吳珍珍接著說：“你想想，你要是放棄了，我不是白給你施計趕走NANCY了嗎？我不是害了人家周帥哥了嗎？”
李小曼拿她沒轍，問道：“你怎麽還不跟你的耐心同學上網談情？”
李小曼第二天帶著老媽煮的雞湯去柳丹紅家談工作，一路上想著自己該不該去找周孟春，給他做一個說明或者來個道歉。她一路恍恍惚惚，出租車都走過了頭也沒察覺。
上了電梯以後她又滿腦子的工作，最近她讀了五、六本小說，有幾本確實不錯，可以改編成電視連續劇。
一進門，柳丹紅過來開門，看見她笑一笑說：“你來了！”
李小曼去廚房放下雞湯，走到廳裏打開電腦，準備工作。柳丹紅坐在她旁邊聽她講那些故事，一邊盯著電腦。
幾個本子講完，柳丹紅說：“你把大綱給我打印出來，等我有空認真讀讀。”
李小曼將文件複製到U盤裏，拿到書房借柳丹紅的電腦打印出來，裝訂好。在打印機旁邊，她的目光停滯了——打印機旁邊放著柳丹紅跟那個酷似李小曼的女孩的合影。李小曼記得這張照片明明是在柳丹紅臥室的床頭櫃上的，書房裏根本沒有，它是什麽時候被放在打印機旁邊的？
她轉頭看柳丹紅，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柳丹紅悄悄地到了她的身邊，跟她一起看著那張照片。
她的目光中充滿了異樣的溫柔。
李小曼嚇得幾乎尖叫起來。她拚勁全力把尖叫咽回了肚子裏，心開始發抖。
柳丹紅笑一笑說：“這是康樂的媽媽，我的大學同學。”
李小曼說：“你們，你們——”
柳丹紅說：“我們一個宿舍，一開始分配床鋪的時候，她上鋪我下鋪。她有恐高症，要換成下鋪，別人都不跟她換，我跟她換了，於是我們成為最好的朋友。大學裏我們這個專業女生少，很搶手，可是我們倆都沒有男朋友，白天同出同進，晚上有時候累極了也同鋪睡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我們好到了離不開彼此的地步。後來畢業工作，她在家人的幹涉下結婚了，男人很老實，不是很出色的那種。她做了一份很平淡的幕後工作，我四處拍戲，隻要一回北京，她就來看我，或者我去看她，我們睡在一起通宵說話。她的丈夫很老實，根本就不懷疑。”
“我頂著壓力不想結婚，因為我知道她結婚後根本不快樂。我不想委屈自己過那樣的日子。後來她生了孩子，我們還在繼續來往著，有時候會帶著孩子跟我們一起玩，有時候我們單獨出去，隨便找個借口。我很早就學會開車，就是為了跟她一起方便。我在外拍戲，她到我拍戲附近的地方，我找個借口晚上溜出去跟她相會。”
“沒有人知道我們的事，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人們隻知道我們是閨蜜，關係很好。那個時代的人們基本上沒有這個概念。”
“後來她在一次體檢中被查處生了肝癌。這種病根本是不治之症。我看著她一天天灰敗下去，我用盡了一切辦法，動用了一切關係，把能請到的西醫中醫全請過了，一個個都回天無力，最終沒能留住她。”
李小曼聽得悚然動容，忘記了害怕。
柳丹紅的聲音充滿了悲哀：“臨走前她將兒子托付給我。她說男人愛孩子僅限於孩子的母親在世的時候，他們一旦給孩子娶了後媽，孩子相當於同時有了後爹。她讓我看在這麽多年的情份上，照顧康樂，一直到他大學畢業。”
“我答應了。我信守這個承諾到今天，康樂很陽光很健康也很努力。他的父親也是個不錯的父親，一直到前一陣才結婚。在這之前我跟他說，你要是覺得孩子妨礙你的幸福，就把他交給我，我來撫養。”
說到這裏柳丹紅的聲音哽住。李小曼不敢回頭。但是她能想象得出她已經淚流滿麵。
因為李小曼也快撐不住了。
柳丹紅接著說：“小曼，很多女人一生都在追求男人的愛情，要天長地久。我在這個圈子裏冷眼看下來，天長地久的夫妻還真是屈指可數。男女之間的情誼那麽脆弱，還真不如女人和女人之間來得牢不可破。”
“前一陣我自己疑似胃癌，也不敢跟你說什麽——”
如今她好了，她覺得她可以說了。李小曼腦子似給人用棒子砸了一下，完全暈得失去了方向。
感情或許可以改變，但是性傾向如何改變？李小曼轉身一步步後退，一直退出客廳，退到沙發，拿起自己的包，電腦也不要了，轉身就跑。
柳丹紅追到門口：“小曼，小曼，你聽我說——”
李小曼自樓梯快速下樓，剛好門口有輛出租車剛剛下客，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坐進去。
司機問：“美女，去哪兒啊？“
李小曼命令：“先開出去，先開出去，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