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點周太太和周孟夏雇傭的導遊來了——這個導遊是周孟春給她們推薦的,是吳珍珍。吳珍珍能說英語,還能說國語,國語英語混著說,對付倆南洋華人綽綽有餘。
他給她們的理由是——我要上班,總不能因為你們來我就把飯碗給丟了。吳小姐在北京學英語,業餘時間做導遊,非常合格,你們跟著她沒錯。
周太太無可無不可。她覺得導遊的水平怎麽樣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可靠,不要跟綁匪裏應外合把她們母女為財劫殺了即可,性命第一重要,所以當周孟夏表示疑問的時候,周太太發話了:“孟夏,出門在外,性命第一。既然吳小姐孟春認識,知根知底,我看沒有什麽不妥。”
吳珍珍深刻地知道,雖然她英語不好,可是老外好忽悠,這會中文的華人不好忽悠,會中文的來北京不止一次的華人尤其不好忽悠,她一定要付出陪耐心同學一千倍的努力和小心才能陪好周家母女。
要命的是她拿的報酬還比陪耐心同學的少一些。她不禁自己都替耐心同學抱不平了!當初她那麽爛的英語,居然比比畫畫地賺了那麽多昧心銀子,最後幾乎還財色兼收——色雖然沒有立刻收入囊中,也算是拿到了期權,如今她跟耐心同學的網戀如火如荼,每天一封電郵,一日不收,如隔三秋,她就等著他挑開最後的窗戶紙了。
別看她指導別人戀愛誘夫頭頭是道,輪到自己也會迷茫。當她懷著虔誠的心去請教麥奇文的時候,麥奇文直截了當地告訴她:“你不能先開口,一定要沉住氣,等他開口。”
她當然不會去請教李小曼。在她眼裏,李小曼是愛情弱智,情商殘疾,根本沒有資格做她戀愛人生的啟明星北鬥星,指引她走向幸福的康莊大道。
於是吃完早餐,吳珍珍陪著周家母女去逛北京景點,周孟春送李小曼去上班。
李小曼在酒店門口謙辭:“我還是乘地鐵吧,你要遲到了。”
周孟春堅持:“不在這一時。老板知道這幾天我家裏有客人,我就是遲到一會也不要緊。”
李小曼本來也沒想真心推辭,聽他這麽一說,順勢上了車。
周孟春為姐姐道歉:“小曼,你們不要管我姐姐說什麽。她這個人就這樣,改不了了,我們大家對她說話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如果她有什麽地方冒犯你,我替她給你道歉。”
李小曼笑笑說:“沒什麽,她也沒說什麽,就是平常聊天而已。再說,我不過是幫你忙,即使有什麽也不會在意的。”
說話是門藝術。說話的藝術性達到極處的時候,就是罵人,不帶髒字的罵人。罵人罵到巧妙處,能讓被罵的人自慚形穢,自覺羞愧,是罵人的最高境界。周孟夏是個受過高等教育有涵養的上流社會女性,她當然是可以罵人不吐髒字,不僅不吐髒字,連態度都客客氣氣,可是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能讓你三天不知肉味。
有時候豈止三天不知肉味?碰上個心思重神經敏感的,恐怕要三月不知肉味,三年不知肉味。
自己的姐姐自己了解,周孟春深感頭大。而李小曼說的假裝他的女友幫他忙,不會生氣的這番話,更讓他不好表態。
他本來就老實木呐,沒有啥化腐朽為神奇的點金指,吐花舌,如今更是唯唯諾諾,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周孟春說:“其實我媽媽很好說話。”
可是李小曼覺得周太太那不是好說話,是高深莫測,比周孟夏還難琢磨。周孟夏的態度,火辣雖然火辣,但是一眼看得見底——她就是反對李小曼做弟弟的女友,覺得她不配,而周太太的態度極端不明朗,似是武林頂級高手,沒有表情地坐在華山之巔,看著底下芸芸眾生兵來將擋,刀來劍往,華山論劍,最後她隻要輕抬小指,發出一聲長嘯,這聲長嘯蘊含著長波短波超聲波,讓底下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所謂的“高手”紛紛倒下,甘拜下風。
李小曼微微一笑,說了一句沒有任何含義的回應:“伯母很慈祥。”
周孟春更暈了。他怎麽覺得剛來北京的時候的那個簡簡單單的李小曼如今已經漸行漸遠看不見了。他看到的隻是一個高深莫測的高僧——哦不,是高尼,咬住青山不放鬆,任爾東西南北風。
他後悔得腸子都青了——為什麽在她最簡單最虛弱最需要要幫助的時候他沒有當機立斷地貼上去追上去纏上去,當機立斷地把她死拖硬拽地拉入他溫暖的懷抱?
什麽叫愛情?愛情就是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空間遇見一個恰當的人,以恰當的方式將她追到手,這就是愛情。
李小曼的公司到了,最近一段時間小曼媽去柳丹紅迦照顧她,李小曼和同事們都會公司正常上班。
周孟春將車子掉頭將車子往自己公司開。
李小曼進了公司,看見陳紅葉和陸安安在一起嘀嘀咕咕,竊竊私語。
見她進去,陳紅葉衝她招招手。等她放下包走過去,低聲對她說:“哎,小曼,安安跟男朋友吹了。你說那男人缺德不缺德,拖了安安這麽多年,他老媽一聲呼喚,他拍拍屁股說走就走!我們想個辦法教訓教訓他怎麽樣?”
李小曼說:“真的假的?安安,我還以為今年十一能吃到你的喜糖呢。”
陸安安搖頭苦笑說:“小曼,我以過來人的提醒你一句,得不到父母祝福的感情,還是趁早放棄,不要瞎堅持。你看,瞎堅持的後果就是像我這樣的,雞飛蛋打還耽誤了青春。”
李小曼嘿嘿地笑:“其實青春不耽誤,放著也是放著。”
這倒是她的真實寫照。青春揮霍不揮霍,時光都要流逝,尤其放在那裏浪費,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愛一次,死而無憾。”
陳紅葉想想也是這麽個道理。你看她談戀愛,也要過一年;不談戀愛,也要過一年,不同的是,談戀愛的時候過生日有人吆喝著給你祝賀,不談戀愛的時候,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去吃一碗麵,孤獨地慶祝。
她深表同意地點點頭。
陸安安表示反對:“話不能這麽說。跟他在一起,我損失的是機會成本!如果不跟他在一起,會有別的男孩子靠近我,我可以做出別的選擇。這些年不是沒有別人想追我,因為跟他在一起,我才放棄呀!”
陳紅葉拍手說:“對啊對啊,你表姐不是給你介紹葉啟明嘛,你怕男朋友吃醋才介紹給小曼嘛!”
呃,哪壺不開提哪壺,陸安安衝陳紅葉翻翻白眼,李小曼莞爾一笑。
陳紅葉說:“要我說,陸泉認識的人蠻多的,讓他找人把你男朋友揍一頓算了!”
李小曼瞪大眼睛:“這不好吧?結婚還可以離婚呢,何況這沒結婚的,還不能分手了?”
陳紅葉說:“那怎麽辦啊?就這麽白白給他欺騙,浪費了大好青春?至少給點青春損失費吧?”
李小曼安慰說:“安安,算了,往好處想吧。不管怎麽說你也轟轟烈烈地愛過了,也算生命中的一種體驗。分手以後不管能不能做朋友,都放對方一馬,自己也好整理心情繼續前進。”
夫妻離婚愛人分手,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否則怎麽辦呢?如果感情留不住,就給自己留點自尊。她想起跟小警察周捷倫分手的那個夜晚,天空裏飄著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一點一點的雪花,她扔掉手裏的烤番薯,伸手接著雪花,讓它在手心裏融化。
那夜她的心很冷很冷。如今回想起來,她沒有本事留住那份感情,可是她留住了自己的自尊。
她不後悔,一點都不後悔。
陸安安勉強笑道:“都是紅葉瞎吵吵。不過紅葉,你這麽一吵吵,倒讓我感動,我們以前也吵過,可是最終你還是心疼我,對我夠姐們兒!”
陳紅葉還沒說話,桌上的分機響了,她拿起話筒接聽,將話筒遞給李小曼:“找你的。”
李小曼接過話筒說:“你好。”
居然是井小景。他說:“小曼,你的手機為什麽關機?”
李小曼拿出手機一看,沒電了。她解釋道:“昨天晚上忘了充電,今天沒電了。”小景,什麽事?
井小景說:“小曼,今天我生日。晚上我請你和珍珍還有阿姨吃飯——”
李小曼說:“我媽不知道有空沒空,她如今照顧著病人;珍珍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如果她回來,我叫上她。我可以不可以帶幾個朋友過來?大家熱鬧熱鬧嘛。”
井小景說:“好吧。那我就在我們家附近找家飯店好不好?”
李小曼說:“好啊。這樣我吃完飯可以走回家。”
說定了之後她拍拍陸安安,轉頭對陳紅葉說:“最近大家好像事兒多,一起吃個飯喝點酒衝衝晦氣吧。”
陳紅葉湊上來問:“哎,誰請客誰請客啊?這個帥哥聲音很好聽,是什麽人啊?他的聲音真的很磁性啊,像哪個歌星耶。”
李小曼疑惑地反問:“是嗎?你覺得他的聲音很磁性?”
陳紅葉說:“是啊是啊,我覺得他的聲音很好聽。小曼,他帥不帥?”
井小景帥不帥?李小曼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如果陳紅葉見過一年前的井小景,再看看今天的井小景,不知道會怎麽評價他?
帥還是不帥?
2)尤(?)其放在那裏浪費,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愛一次
那麽在錯誤的時間遇見一個恰當的人,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