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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曼在揚州住過一年,那照片的背景就是拿大棒猛敲後腦讓她也失憶,她也忘不了美麗的瘦西湖。
照片裏的柳丹紅青春飛揚,神色中有堅毅之色,旁邊那個像李小曼的女孩文靜秀氣,有種特殊的氣質。
李小曼隻覺得腦袋“轟”的一聲,脊背發冷,出了一身冷汗。往前回想一個個細節,不可思議的地方全部豁然開朗,迎刃而解。
她的幹兒子康樂的媽媽大約就是照片裏的這個文靜女孩吧。為什麽一對閨蜜能好到生死相托,把幹兒子當作親兒子來養,甚至為他準備好了留學的費用,一般的女性間的友誼,再鐵能做到嗎?
想到她給她辦的俱樂部會員卡的附卡,想到她一擲千金為她買的旗袍,想到她趴在病床沉睡時她撫摸她頭發的手。
為什麽陸泉一度追柳丹紅追得河山變色,日月換天居然突然刹車改弦易轍,隻怕他是暗中看破了寫端倪,自覺可以跟人鬥不可跟天鬥吧。
她為什麽會對她那麽遷就?她一聲不響地跑到九華山,她飛過去把她勸回來,沒有對她的任何指責。
她是個同性戀。康樂的媽媽是她的同性戀愛人,去世了,去世前將兒子托付給她。她長得有幾分像康樂的媽媽,所以她對她照顧有加。
李小曼心內五味雜陳,一陣陣地暈眩。
她關上燈掩上臥室的門,腿軟得要扶著牆走到樓梯口再下樓,去廚房倒一杯水喝下去,腦子供氧才算恢複正常。
不能去從臥室裏拿毯子——臥室裏有驚人不能外泄的秘密,麵對這個秘密,兩個人無法再相處下去。
李小曼像一隻貓悄無聲息地在房間裏亂轉,轉到客廳裏一抬頭,發現陽台上空掛著一條床單。
她在陽台一側找到絞繩,將曬衣杆放下來,把床單取下來,用手摸摸已經幹透,先打開再對折起來,蓋在柳丹紅身上。
夏天了,這點布足夠。
她坐在一邊的單人沙發裏,思索著如果柳丹紅醒了她該如何應對。
如何應對?她頭大死了。想來想去,她覺得應該把陸泉叫過來一起麵對。
她起身去衛生間關上門給陸泉電話。
陸泉滿口答應說:“今天副導跟我帶著樣片一起去給柳導匯報拍攝進度。”
李小曼放心地再打電話給老媽,讓她將晚飯送來。
一會兒小曼打車送來芋頭粥和素餡三鮮包子。包子餡是用切成小丁的豆腐幹、泡開切小的腐竹、切碎的菠菜、炒熟的雞蛋、泡開切丁的香菇和木耳、切碎的蝦皮,五香粉、鹽、糖、植物油、香油、一個生雞蛋。
另外還準備了撤下豆腐幹加入裏脊肉丁的葷餡包子。
柳丹紅剛好也醒來,聞香而食指大動,喝了一碗粥,吃了一隻素餡包和一隻葷餡包。
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績了,在這之前,她看到什麽都沒胃口。
吃完她不住地讚歎:“阿姨,看來我真的要考慮讓您跟我老媽合股開個飯店。我媽這人做飯不行,但是她嘴特饞且叼,特別會吃能吃,還會挖空心思創新——不是她自己創新,是她想了主意讓家裏的小保姆創新。她的那個保姆,照顧人是一等一的盡心,就是做飯上麵沒有靈氣。我覺得你們倆在一起肯定是最佳搭檔。”
小曼媽謙虛地說:“我也就是瞎做。我以前沒包過素餡包子。這次是珍珍給我網上找的配料,我就照著單子做。”
柳丹紅笑:“您讓我照著單子做也做不出來。我打小就不愛進廚房,一見鍋碗瓢盆就頭大。我們要是開個飯店還帶送餐的,生意準好。我們這個小區裏的文化人,據我所知喜歡在家裏做飯的真不多,您這飯南方人可以當早點宵夜,北方人可以當正餐主食,各得其所。等我徹底休息了把您和我媽都請來,咱們好好合計合計。”
門鈴響了,李小曼去開門,是陸泉和副導過來匯報工作,手裏拎著一堆設備,放在客廳一角,剛好聽見柳丹紅說這話,都深感詫異——柳丹紅這輩子自如行以來,得過急病無數,進過急診室的次數數都數不過來,從來沒說過什麽休息啊不幹了之類的話,這次又是什麽意思?難道真的想開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副不明白的表情。
柳丹紅招呼他們說:“唉,過來做,嚐嚐小曼媽的包子,保證你們吃了還想吃。”
不至於吧?不就幾隻包子嗎?哪裏沒有賣的?天津狗不理,上海小籠包,西安賈寶三灌湯包,北京什麽包子沒有啊?都是名聲在外,吃吃也不過如此。
粥帶得少,每人分得小半碗,包子一人一隻。陸泉早就領教過小曼媽的手藝,絲毫不謙虛,副導本來不以為然,但是一隻包子下肚,忍不住伸手去拿另外一隻,已經包去盤空,徒呼奈何。
沒得吃就談公事,副導跟陸泉拿了最近拍的部分放給柳丹紅看。柳丹紅看了兩個片段,擺擺手示意陸泉暫停,轉頭對副導演說:“看過了,覺得你拍得很好,這樣我沒有什麽不放心的了,這個劇我就托給你了。我不再操心這本劇,想規劃規劃自己和我媽的人生。”
陸泉和副導麵麵相覷——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柳丹紅看著眾人的臉色,解釋說:“這幾天我也想明白了,你說要那麽多錢幹什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賺的夠家人體麵地生活就可以了,那麽多錢並不能給你幸福感和滿足感。我早就想遊歐洲看古建築,大學的時候就想,那個時候窮,沒條件去,可是現在不窮了,我也沒去不是?真的再過幾年,可能去不了了,這輩子不白活了麽?埃及的金字塔我沒看,土耳其的咖啡我沒喝,印度的泰姬陵我沒領略,你說我活得有質量嗎?”
眾人一起都傻了。柳丹紅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沒錢行嗎?這麽多人等米下鍋呢!我倒想不幹,可是人活著總要有責任感不是?!
如今她不講責任感了?
柳丹紅說:“算一算這些年我陪我媽的日子屈指可數,多虧了小康樂常去陪她老人家,我這個做女兒的真是不孝。我要在我以後的日子裏補償她,盡量跟她在一起,讓她能享受到做女兒的一片孝心。”
她這番話說得比任何一本電視劇裏的孝子都誠懇,以致在場的人無不眼含熱淚不敢掉下來,都紛紛借口或者去廚房找毛巾吸淚,或者去衛生間抽衛生紙擦淚。
柳丹紅伸出雙手擁抱世界:“總之從今天開始我要享受生活,不虛此生。我要做一個好女兒好媽媽好妹妹好朋友,我要做一個名副其實的人而不是工作機器。我要擁抱世界而不是遺棄世界,我要享受陽光享受森林享受大海享受美食,你們懂嗎?”
幾個人紛紛搖頭後再拚命點頭:“柳導,我們懂。我們一定替你管好大後方,讓你盡情地享受生活。”
柳丹紅說:“好吧,會議結束,就這麽定了。小曼,你等會兒留下,幫我起草一份委托書,到時候拿去公司公布。這本劇的導演由副導接任,陸泉和安安全權管理行政製片,你負責劇本,就這麽定了。”
陸泉等起身告辭。他對小曼媽說:“阿姨,我順路送你回去吧,等下我回來接小曼。”
李小曼大急,想說一起走可又說不出口,心裏跺腳。
幾個人走後,李小曼硬著頭皮走到書房打開手提電腦開始起草文件。
柳丹紅半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李小曼將文件打印出來遞給柳丹紅過目。她看完點頭說:“小曼,你最大的優點就是文字幹淨利索,這種公文一次成稿都不用修改。”
李小曼:“。。。。。。”
柳丹紅說:“明天你去公司打印在公司信紙上,拿來我簽字。”
李小曼說:“好。”
柳丹紅抬眼看看她,說:“你別老站著啊,坐下來陪我說說話。”
李小曼側身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柳丹紅長歎一聲說:“小曼,人這一生是為了什麽呢?你看我以前覺得人生很長很長,要走到盡頭至少還有幾十年,可是沒想到老天就這麽給我開了個玩笑,好好地行使在高速公路上,它給我來個急刹車。”
李小曼安慰她說:“別擔心,我覺得沒有那麽嚴重。這不還沒確診嗎?別自己嚇自己。”
柳丹紅說:“十之八九吧。萬一我真不好了,請你多去看看我媽媽她老人家吧。我真是不孝。現在才明白,對父母最大的孝順是養好自己的身體,能給他們養老送終。”
李小曼聽著想哭。這一點她太感同身受了,因為她是獨生女。
柳丹紅呼出一口氣:“我累了,我很孤單。”
李小曼沉默。
柳丹紅說:“小曼,今晚住在這裏好嗎?我一個人住這麽空空蕩蕩的房子,感覺很虛弱。”
曾經堅強得像鐵女人一樣的人,用祈求的目光看著李小曼,令她不能拒絕也不忍拒絕。
2)一會兒小曼(?)打車送來芋頭粥和素餡三鮮包子
3)柳丹紅這輩子自如(?)行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