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兆辛看到老婆從天而降,嚇了一跳的同時又如釋重負。他說:“老婆,你來得剛好,你幫我把小韓送到醫務室吧。”
陳明快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韓冰冰,隻覺得她的一片白花花的胸波濤洶湧。美國的大街上,尤其是夏天,也能看見這麽穿衣服的,但是在國內,她很少看見有女孩這麽穿。這個韓小姐在一個高等學府的實驗室,在男人堆裏穿成這樣,即使在美國也很少見,何況是中國!陳明快本人今天因為要在高檔酒店裏吃飯,穿的衣服比較正規保守,是昨天買的灰色緊身彈力連衣裙,配著黑白相間的水晶項鏈,雖然曲線玲瓏,但是整個胸包得嚴嚴實實。
韓冰冰在她的鄙視下垂下了頭。
陳明快側著蹲下身——不能正對著她蹲,正對著她會走光,伸出手握住韓冰冰裸露的腳腕,手上用力地揉捏,韓冰冰感到一陣鑽心徹骨地痛,尖叫出聲。
如果陳明快會傳說中的玉女心經,韓冰冰的這條修長纖細的美腿肯定已經粉碎性骨折而外觀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她冷冷地說:“你站起來走走看好了沒有!”
韓冰冰抬眼看鍾兆辛,大眼睛裏水霧彌漫。陳明快心想,看什麽看,他又不是治療儀,能治好你的腿!她站起來遮住她的視線,伸手說:“我扶你。”
韓冰冰咬著牙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試著走了幾步,點點頭說:“好了,謝謝師母!”
“要不要去醫務室了?要不我送你去醫院拍張片子?”陳明快斬草除根,斷她後路。
韓冰冰說:“不了,我沒事了。謝謝師母。”
陳明快道:“女孩子家要小心,上班時間還是別穿這種高跟鞋,跑上跑下的容易受傷。天那麽熱穿裙子的話摔一跤皮膚都要摔破發炎,自己受罪還耽誤工作不是?!”
韓冰冰看著陳明快的高跟鞋,心中不是那麽信服也隻能點頭——誰讓人家沒摔跤她摔跤呢?誰讓人家坐汽車她走路呢?
陳明快轉頭很親切地轉頭問鍾兆辛:“阿辛,你這是打算去哪裏?難道忘了今天有個飯局?”
鍾兆辛說:“沒忘啊,這不我想回家洗個澡換件正式點的衣服。這件格子襯衫不那麽正規,中午吃飯的時候還落了辣椒醬,有塊汙漬在前麵。”
果然他的胸前有一塊很明顯的紅色油漬。
陳明快親熱地拉著鍾兆辛的手說:“那我們走吧,我朋友派司機來接我們呢。”
鍾兆辛說:“好,好。”說著被陳明快牽著手上車。
在國外夫妻牽手而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們已經習慣,全不顧別人詫異的目光。
韓冰冰心內五味雜陳。
陳明快臨上車回頭衝韓冰冰嫣然一笑:“韓小姐再見。改天到家裏來玩。”
車子絕塵而去。
到了宿舍樓下,陳明快對司機說:“你回去吧。我不用車了。”
那司機詫異:“不是要去吃飯嗎?麥小姐讓我把你們接去。”
陳明快想了想說:“好的,要不等下再說。”
她轉身上樓,鍾兆辛撓頭在後麵跟著,忍不住問:“老婆,怎麽回事?不去吃飯了?你早說啊,我還可以在實驗室多幹一會兒。”
陳明快臉若寒霜地摁電梯,電梯門開,鍾兆辛也跟進去。
回到家,陳明快撥麥奇文的電話說:“抱歉,今天的飯局不能去了,辜負你的好意。請你給司機電話,讓他回去吧。”不等她回答,立刻收線,將手機關了,扔在沙發上,自己坐進去,指著另一隻雙人沙發說,“阿辛你坐,我們談談吧。”
麥奇文在那邊大驚失色:“怎麽回事?剛才走的時候她答應我要帶老公赴宴的,怎麽一會兒就變卦了?難道她有千裏眼,看見我電腦裏的照片?小曼,她是不是破譯了你郵箱密碼,看到了那些照片?”
李小曼也納悶:“她,她破譯我的信箱密碼幹什麽?”
麥奇文道:“也是啊,好像沒有動機呀。”
她掏出手機打給司機,問司機到底怎麽回事。
司機把一路的經過,每一個細節都講了一遍。麥奇文放下手機說:“糟糕,這柔情蜜意美人計大約用不著了,我們明快本色出演,要對老公興師問罪了。”
李小曼問:“那會有什麽嚴重後果?”
麥奇文雙手合十對天祈禱:“我們聽天由命吧。反正這幾天算是白忙了。”
有一種努力叫做前功盡棄。她們這一堆女人,花費了巨大的心血和時間想把陳明快培養成一個溫柔的,美麗的,風情萬種的,妖嬈無比的,具有西方風情的和東方美德的賢妻良母加魅力尤物,寫得了代碼,查得出異常,殺得了木馬,翻得了圍牆,這些隻有IT女人才能幹得了的事情她幹不成,可是使她具備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開得起好車,買得起新房,鬥得過二奶,打得過流氓,這種最基本的大奶必殺技,這總是最基本的要求吧?
可是連這種最基本的要求陳明快同學都達不到,麥奇文深感痛心。看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讓陳同學變得溫柔,跟讓李小曼變成風風火火的急性子一樣不那麽靠譜。
陳明快的家裏,鍾兆辛看著老婆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老婆,談什麽呀?你今天怎麽了?你這幾天很反常啊——”
陳明快看他一眼,冷冷地說:“反常?你反常還是我反常?說吧,你打算什麽時候跟我提離婚?是不是不好意思提?如果你不好意思提,我幫你一把——我們離婚吧!”
鍾兆辛說:“老婆,你是不是這幾天寫劇本晝夜顛倒,太累了?要不你把劇情跟現實混淆了?”
陳明快一拍桌子,大聲喝道:“你少給我裝蒜!你少給我顧左右而言他!怎麽,你海歸別的沒學會,還想學人家家裏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告訴你,窗都沒有,別說門兒了!”
鍾兆辛說:“什麽紅旗彩旗啊?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明白呢?”
陳明快冷笑著說:“那好,我問你,你跟韓冰冰是什麽關係?”
鍾兆辛說:“啊?她?共事關係,我還兼任她的指導老師,怎麽了?你別胡思亂想好吧?”
陳明快給他來個冷笑的二次方:“同事關係?你是她的指導老師?那她為什麽代你接電話?為什麽你踢球的時候她喂你水?哪個被指導的學生給導師喂水?這是中國規矩還是美國規矩?鍾兆辛,我不管你是嫌我年老色衰,還是覺得我曾將感情出軌要打擊我報複我,你要離開我你要是愛上了別人,請你明明白白告訴我好嗎?請你第一時間告訴我好嗎?請你不要等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來看我笑話來同情我安慰我好嗎?請你不要侮辱你的妻子和孩子好嗎?”
說著說著,想起弟弟陳明理在自己眼前的暗示,想起吳珍珍、麥奇文和李小曼為自己出謀劃策,想起韓冰冰接電話的嬌媚聲音,想起她的那些跟鍾兆辛的親密行為以及在自己家裏的挑釁行為,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委屈和屈辱,實在是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兒。她不想哀求任何人的感情,不想承受任何人的同情,有多少痛也要咬著牙忍著,如果他非要離去,那麽請他給她一個痛快的背影,或者他移情別戀,但是想兩頭都要,兩頭討好,那麽她寧願帶著孩子離去,轉身給他一個孤單但是優美的背影。
想著從此天各一方,彼此成為陌路人,他隻是孩子的父親,不再是她的老公,她此生最親密的人,忽然感受到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傷心總是難免的,你又何必一往情深?
她咬著牙,覺得自己的痛神經都要繃斷了。她眼圈紅了,眼淚簌簌而下。
鍾兆辛傻了。他手足無措,連忙起身從餐桌上把紙巾盒拿過來替陳明快擦淚,低聲解釋說:“她替接我的電話就那麽一次。我不是立刻給你回複了嗎?回完你的電話我就說她了,讓她以後別替我接電話,我自己會查看留言短信或者未接電話,自己會回複的。”
陳明快冷笑:“是啊,從此她就不替你接電話了,可是已經晚了!”
鍾兆辛急得渾身是嘴說不清楚:“老婆,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國內的人比較沒有隱私意識,小組裏經常有人代接電話,我已經跟所有的人都聲明過,不許任何人替我接電話。以前別的同事也好心替我接過,我沒好意思說他,韓冰冰是學生,我特地當著所有同事和學生的麵跟她講的,這下他們都明白了。”
陳明快眼淚還是止不住。
鍾兆辛再次重申:“我真的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就是指導老師與學生的關係。”
陳明快反問他:“就算代聽手機這事兒不算,那麽她為什麽喂你喝水?她怎麽不喂別人喝水啊?你不是也很坦然地喝了嗎?是不是美女喂的水特別甜特別解渴呢?”
“她喂我喝水?”鍾兆辛很尷尬地說,“這事兒你怎麽知道啊?是有那麽一次,我立刻避開了呀。我從她手裏把水接過來,自己喝的。我沒喝她喂我的水呀。老婆,我這方麵還是很注意的。”
陳明快使勁兒想了想,想起那天她確實看見韓冰冰給鍾兆辛喂水,可是鍾兆辛到底喝沒喝,她卻突然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她當時隻覺得兩眼發黑,眼冒金星,根本就沒看到後麵發生的事!
這一片記憶居然是塊空白!也許她真的冤枉了鍾兆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