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嫁指南》144 隻認孟春

周孟春拎著一大隻進口水果籃跟著李小曼出現在病房的時候，陳紅葉剛剛做完CT檢查回來，正吃著紅葉媽給她剝好的桔子。

陳紅葉吃完了把桔子皮往床頭櫃上一扔，發脾氣地說：“我什麽時候能出院？待在這裏整天躺著，今天檢查，明天打藥，後天給一幫醫學院的學生做上課標本，悶死人了！！！還說什麽我這種病例特殊，我有什麽特殊的？我什麽毛病都沒有！耽誤了檔期你們誰負責？知道我演一集多少錢吧？知道劇組因此推遲拍攝日程要浪費多少錢吧？！”

李小曼在病房外麵就聽到這些叫嚷，心裏不住地說，如果紅葉真的是一個演員，那準是個很有責任心的演員，不僅僅擔心著自己的收入，還擔心浪費劇組的經費。

腦子裏正在天馬行空地亂跑，病房轉眼間到了。紅葉媽一抬頭看見李小曼推門進來，後麵還跟著個拎著五彩繽紛花裏胡哨的水果籃的黑大個，連忙起身迎過去拉著小曼的手熱情地招呼：“小曼，你來啦！這麽遠的路，辛苦你了！這位是——”

她目光殷切地看著周孟春，滿懷期待。

果然李小曼不負期待地說：“這就是周孟春。他聽說紅葉的事，立刻來看望。”

周孟春把水果籃奉上：“伯母，聽說這件事我也很難過。”

紅葉媽接過水果籃放在床頭。陳紅葉的病床靠近窗口。她靠在床頭，身後墊著枕頭，看見周孟春，沒有像以往那麽顯得不耐煩，而是緊緊地盯著他，像是在努力地搜索著某些記憶。

紅葉媽剛把水果籃放好，從別的病床那裏搬凳子，想招呼李小曼和周孟春坐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陳紅葉跳下病床，光著腳飛奔撲向周孟春投入他的懷抱，嗚嗚哭著說：“孟春，孟春，你怎麽才來看我呀？人家好想你呀！”

紅葉媽和李小曼全都石化。

周孟春兩手沒地方放，舉過肩膀，臉色尷尬，渾身冒汗。

陳紅葉在他懷裏扭動著邊撒嬌邊哭：“你到哪裏去了嘛？人家受傷那麽重，腦袋差點砸出個大窟窿，搶救了一天一夜好容易才醒過來！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你太壞了！”

眼淚鼻涕蹭了周孟春一身。

周孟春看看李小曼，臉都綠了，黑綠黑綠的，泛著油光。

李小曼的臉則是青綠青綠的，渾身上下沒有一寸皮膚不起雞皮疙瘩的，汗毛孔迅速收緊，汗毛一根一根地豎成鋼釘板。

紅葉媽湊過來悄悄李小曼：“這個周孟春是紅葉的男朋友？他是幹什麽工作的？他家是哪裏的？是不是北京的？他家裏有房嗎？他父母是幹什麽的？”

焉然是國慶戒嚴中，派出所的民警在審盲流。

紅葉媽忽然想起什麽，又對李小曼說：“那天你們說的那個開咖啡店的，就是他？咖啡店，那個東西跟燒糊了的水一樣，一點兒也不好喝，能賺錢嗎？我們紅葉這工作就不保險，再嫁個做生意不賺錢的，將來還不喝西北風？”

呃，李小曼無語。

那邊陳紅葉繼續把周孟春的恤衫當手帕，往上麵蹭眼淚鼻涕：“孟春，這些天你在哪裏啊？你想我了嗎？我天天做夢都夢到你！你怎麽不來看我呢？”

周孟春偌大的個子，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流汗跟下雨似的。

陳紅葉抬起臉來仰望著周孟春，將一隻胳膊順著他的腰繞過去，抱著他，另外一隻胳膊伸到他的臉上，用手撫摸著他的鼻子和眼睛，喃喃地說：“孟春，你怎麽都瘦了？”

李小曼咣當，一個趔趄站不穩，歪在床欄杆上，碰在胳膊肘上，心裏雪雪呼痛，臉上跐牙咧嘴。

周孟春舉在半空中的手終於輕輕落下，撐在陳紅葉的肩膀上，稍微用力，想把她推開，保持一定的距離。

不料陳紅葉感受到這股往外的力量，很抗拒地說：“不嘛孟春，你讓我抱著你，抱著你，我最喜歡抱著你的感覺了！”

她索性兩隻胳膊都圍住他的腰，把身體更緊密地湊上去。

病房裏有其他病人和家屬，都在或者好奇或者好笑地探頭探腦地圍觀。

紅葉媽都不好意思了。這麽肉麻的場麵，她覺得不光兒童不宜，連她這個中年大媽都不宜。她連忙過去打圓場，去扶陳紅葉說：“紅葉，地上冷，你別光著腳站在地方，當心感冒。你讓周先生到那邊坐下來說話。”

話還沒說完，陸泉到醫院來送支票順路來看陳紅葉，一進門看見這麽富有戲劇性的場麵，當場被雷得外焦裏脆，好像油炸冰淇淋。

他忽然覺得，陳紅葉失去記憶後認為自己是一個優秀的大牌演員也不是沒有道理沒有可能——眼前的劇情如果被人現場拍攝下來，完全可以作為某個言情劇的一幕，感人至深，催人淚下。

連帶著周孟春也可以出演主角。現在大銀幕小銀屏上奶油型的偶像有，巧克力型的健美偶像還沒有，現在樹一個會不會一炮而紅帶來銀子嘩嘩？

陸泉在嚴肅地思考這個問題。

紅葉媽急了，一屋子的人，半屋子的病人和家屬在看熱鬧，她們幾個一動不動地像被孫悟空施了定身汗毛，合著她們演戲給人家看呢？

她去拖陳紅葉：“紅葉，你快放開周先生。你回床上去。現在天雖然熱了，可是地上還是涼的，當心著涼感冒。”

周孟春連忙說：“是啊是啊，紅葉，當心感冒，快上床躺著！”他暗中使勁地把陳紅葉往外推。

陳紅葉拉著他的手，眼淚汪汪地說：“我聽話，那你陪我。”

周孟春連忙說：“好，好，你快上床。”

陳紅葉拉著他的手上床。周孟春本來鬆了一口氣，但是看見所有的人都聚焦在他被陳紅葉拖著的手上，臉一下子又紅了。

他央求：“我去買瓶水喝。”

陳紅葉對著紅葉媽支使：“你去買幾瓶礦泉水上來，快！”口氣就是支使傭人。

幾個人目瞪口呆，周孟春眉毛皺起來。

陸泉看了，低聲地說：“她不記得她媽媽了，還以為她是護工。”

陸泉把李小曼帶回拍攝基地，順路將陳明快和麥奇文一起接過去。麥奇文是第一次參觀拍攝現場，很是興奮。

拍攝結束，別人都走了，創作組幾個人留下來審核討論植入廣告的劇本改寫，將完成稿定下來發給商家征求意見，完了柳丹紅帶大家去吃宵夜。

陸泉把陳紅葉認出周孟春的前後過程描述了一遍，麥奇文和陳明快一個沒忍住，一塊椒鹽小排骨差點卡在喉嚨裏。

想象著周孟春站在病房中央雙手上舉汗如雨下的樣子，麥奇文喝下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柳丹紅一副大為欣慰的樣子，說：“她能認出一個人來就好辦。請周先生多去引導引導，說不定就把別的事也想起來了？”

李小曼悶頭吃蒜泥白肉。

陳明快碰碰麥奇文：“天，她不怕反彈啊？”

陸泉說：“我們臨走的時候紅葉還拖著周先生的手不放。紅葉媽媽買來礦泉水，人家紅葉親自爬起來給周先生喂水。紅葉媽媽當時就求周先生每天下班來看看紅葉，跟她說說話，說不定就把前塵往事想起來了。”

柳丹紅饒有興味地問：“那他答應了沒有？”

陸泉搖頭：“我看他好像很熱，像要中暑的樣子。”

李小曼幾乎把那碟子蒜泥白肉全都幹光了。

柳丹紅試探著問：“小曼，你幫著跟周先生說說？”

李小曼很不合時宜地打了飽嗝，一口蒜味奪口而出。她站起來說：“對不起，我去下衛生間。”

麥奇文和陳明快大眼瞪小眼，互相使了個眼色。

麥奇文接著也站起來：“我也去下衛生間。”

她跟進衛生間，看見李小曼扶著洗手池大喘氣。

麥奇文過去擰開水龍頭，看著她的臉色問：“吃醋了？”

李小曼沒好氣兒地說：“對，我DRINK VINEGAR了！”她想起吳珍珍回來跟她講的導遊臭事兒。

麥奇文笑道：“沒關係，咱們加油，想辦法把他搶過來！”

李小曼去扯擦手紙：“我還喝醬油呢！什麽跟什麽啊！”

麥奇文道：“你還不承認？”

李小曼大怒：“承認什麽？！你神經病！！！”

李小曼從來不吐粗口，看來這一次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惱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