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的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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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絕師太孟小芸》 06 孟小芸(1)

(2016-02-17 17:54:00) 下一個

孟小芸是在離婚的時候徹底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這世界是靠實力說話的。其他什麽都是假的,隻有實力是真的。

薩達姆當初硬不硬?他幾乎成為阿拉伯人對抗美國的民族英雄,可是到頭來結果如何?沒有實力在背後做支撐,什麽強硬都是假的。什麽叫公道?導彈叫公道,說打你就打你,說處死你就處死你,沒有實力,你除了坐以待斃,還能怎麽樣?

她知道,梁浩然提出離婚的時候並沒有把她看成主要障礙,他的主要障礙是他的父親。

他為什麽沒有把她看成主要障礙?因為他知道他給的條件優厚,他知道她除了一紙婚書,手中沒有別的牌,她隻能接受協議分手,別無選擇。沒有選擇,就會給別人看扁。

他對她說:“如果你同意和平分手,我願意把房子,車子和存款全部留給你,我淨身出戶。我名下就這些東西,能給的我都願意給你,隻有愛情給不了,你原諒我。”

這話聽起來還算溫情脈脈,可是細品之下,話的背後所含的意義冷酷無情。他這是堅定地向她表示,他這婚離定了,無可更改。如果她按照他的願望快速地跟他和平分手,他願意把所有的財產,包括他的婚前財產都給她;她要拖,他沒有說後果會如何,但是似乎不用說,潛台詞就是如果她走法律程序,那麽他會奉陪到底,財產自然也會按照法律由法庭進行分割。

現在的婚姻法,離婚簡單方便,隻要一方意誌堅定,沒有離不成的婚。分居兩年,可以作為感情破裂的最有力的證據,單方麵起訴,一次判離。加上財產清算審核,大約半年搞定。也就是說,如果她不同意,他隻要等上兩年半,還是可以拿到自由證書。

按照法律條款分割,她隻能拿到家裏一半的現金,這些現金,還不夠付目前所住的這種房子的首付。

當初梁浩然的媽媽,但凡有點底氣,有點實力,何至於要自殺?自殺又如何?能讓那個不愛你的男人內疚嗎?就算內疚,能有多久?梁偉華,她的公公,當年不是照樣在一年之後,這件事從眾人的視線裏漸漸模糊之後跟張美鳳結婚了嗎?她用自己的生命懲罰了誰,又成全了誰?

那個時候,她想起服裝公司一些同事對她的婚姻近似於詛咒的評價:“梁總喜歡的不是她這種類型的人,他們不會到頭的。”

她當初接受他求婚的時候,也想著他們可能不會天長地久,可是當她嫁給他後,日子越過越安逸,心中生出希望來,想著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下去,也許能夠長久吧。他確實不顧家,確實不那麽體貼人,一開始是像單身時代那樣跟朋友出去聊天喝酒,再後來接過父親的職責,忙於工作,但是他從來沒在外麵亂來,沒有鬧出什麽緋聞,這讓她覺得,也許結婚以後,男女之間有了那一層親密的關係,應該能生出些感情來吧。她是愛他的——她有什麽理由不愛他呢?他是大多數女孩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年紀輕輕就有才幹有學識。他做她上司的時候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心地善良,還比較熱心幫忙,幫她搞定在總部宿舍的問題。

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她的第一個男人,雖然他本人好像並不把這當作一回事。有一次弟弟孟啟明住在這裏,用書房的電腦上網,講笑話一樣講當時天涯的一個熱貼, 是關於“非處”派和“處女”派的爭吵。梁浩然滿臉不可思議地聽小舅子講完,最後做了一句評價:“這些人吃飽了撐的,有病!他們幹脆回到中世紀算了——明朝是比較適合他們生存的時代。”

事後孟啟明私下裏對姐姐講,還好他當時沒表明自己的態度,否則也被姐夫歸於有病的一群人中。

孟小芸那時才明白,原來自己看重珍惜的東西,在他那裏實在不算什麽。

以後在他們離婚和他們離婚後的日子,她曾經反反複複地問自己:“他究竟看重女人什麽?他究竟喜歡那個女個人什麽?”

她簽字的時候曾經問他,他說他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不會感到孤獨。

她還是沒有明白他究竟喜歡她什麽。他喜歡她什麽,似乎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女人比她更有底氣。她離婚的時候割走前夫蔡劍宏幾乎一半的身家,後半生可以衣食無憂。如果她願意,她可以把愛情當作她的終生事業來對待。

孟小芸沒有這個底氣。她還要為生存而奮鬥,還要為父母家人過得更好而奮鬥。她要為自己將來有這種底氣而奮鬥。

梁浩然第一次跟她談離婚的時候問過她:“你真的覺得我們這樣沒有什麽不好嗎?你承認不承認這兩年多我們兩個都不幸福?”

嗬是,在這個婚姻裏,她快樂嗎?在他們談離婚的時候,她也這樣問過自己。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有什麽道理不滿意呢?她住的房子,不再是公司的宿舍,隻能擁有一隻小小的衣櫥來放自己的私人物品。H市四季分明,每年她要翻箱倒櫃地折騰四次,把當季的衣服從箱子裏拿出來,掛進衣櫥,再把衣櫥裏過季的衣服洗了曬好放進箱子。她工作得戰戰兢兢,一旦失去那份工作,宿舍就不能再住,要拎著箱子到處找棲身之所。

結婚以後,她跟他去歐洲度蜜月,臨行前梁浩然給她一張國際通用的維薩信用卡,沒說什麽,但是她知道那應該是梁偉華給她的,她想買什麽東西,隻管自己掏出信用卡刷,不必擔心付賬問題——當然她不會買很貴很過分的東西,買之前先折成人民幣,看看是否物有所值。她知道那個帳戶有梁氏公司的人專門負責劃賬,一舉一動都在梁偉華的監督之下,她十分克製小心,盡量不做無謂和奢侈的消費。

梁浩然不會想到要給她買什麽,但是她自己要買,他從來不做評價。

從歐洲回來,她被允許去讀MBA,這是她以前隻能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她要靠自己熬出頭,就要等弟弟大學畢業找到工作,自己再存兩三年的錢,才能想著去考個什麽研究生,或者什麽業餘的進修班,證書班,才能讓自己在學識上或者學曆上更上一層樓。

她甚至都沒有做家務的瑣碎。梁浩然單身的時候就請了鍾點工替自己做清潔,結婚以後,她隻是給鍾點工加了時間,大家滿意。

當然她也有失落。她沒有談過戀愛,她沒有跟她的愛人手拉手逛過街,她沒有衝哪個男人撒過嬌,鬧鬧女人的小脾氣,她從來沒被愛人哄過,他們從來沒談過心。

她的同鄉或者同學都有過,她們甚至打電話跟她訴苦,說她們跟男友或者老公都吵了兩個小時了,那個男人怎麽還沒來賠禮道歉說好話!這些訴苦,她聽著聽著,怎麽感覺她們是在炫耀。

她們說,人生若隻如初見——

初見?她跟梁浩然永遠都是如初見,剛認識的時候什麽樣子,現在還是什麽樣子,沒有更好,也沒有更糟。

連做愛的時候他們都很少交流。他大多數時候用的是肢體語言,但是他從來不強迫她,隻要看到她身體不舒服,有些不願意的苗頭,他會立刻停止,沒有任何不高興。其實除非她在生理周期,她從來沒有不願意,也許一開始她的一些無意識的動作,看起來象是在抗拒。他停下來,她還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停。有一次她鼓起勇氣問他,他才說:“如果你覺得勉強,或者哪裏不舒服就算了,這種事要你情我願——”

從此嚇得她動都不敢亂動。

他從來沒有要求她避孕,也沒讓她在這方麵吃過苦頭。她是在跟好友的閨中私語中才總結出一個結論——這個男人在這方麵跟一般的男人不太一樣,是個異數。

她聽說那女人車禍流產,心中似被重重一擊——他在她麵前把自己保護得風雨不透,卻心甘情願跟那個女人生兒育女,把她瞞得如鐵桶一般。他有這麽心機深沉嗎?連自己的父親也瞞著吧?是那個女人教的吧?

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在心中連連冷笑。這個時候她才明白,他是個很會保護自己的男人。

如果她能有個梁家的孩子,她至少可以以孩子母親的身份留在梁氏。他對她太冷酷,不給她任何希望和餘地。

她是離婚後從一些斷斷續續的流言裏聽說,其實那個女人在他們結婚後一年多一點就回來了,她的母親出了車禍,她回來照顧。現在回想起來,他們應該是早就在一起了。他真是個很有心機的男人,瞞她瞞得滴水不漏,無論是夫妻生活,工作接觸還是日常起居,一點也沒有異樣。甚至她的公公梁偉華也早就知道這件事,居然也默認他們的關係,沒有透露一絲風聲,隻是提醒她該要個孩子。

那個時候她木知木覺,還以為那是老人的抱孫心切。

現在回想起來,他為什麽要瞞她?他怕她知道?她知道了又怎麽樣?不是正符合他的心意嗎?聯想起他離婚後接著做進出口生意,他的種種行為,她恍然大悟,他在積攢底氣,他不是怕她,他是怕他父親橫加阻撓,製造障礙。他把他所有的東西都給她,不僅僅是出於內疚,還是用金錢換時間,換她痛快簽字。

他拖不起。拖得時間越長,幹擾越大,變數越多。他是在保護那個女人。

孟小芸做過服裝出口,在梁氏的總裁辦公室做過,知道梁浩然唯一能避開總公司審計的方法是拿出口商的傭金。

她當年還傻乎乎地分一半的現金給他。那點現金,大約在他來講不算什麽吧。他還是接受了,不要白不要。

自結婚後,她小心翼翼,盡心盡力地做個梁家的好妻子,好媳婦。她尊敬孝順公婆,在悠然死後,梁浩然無法回家的情況下,每個星期都抽出時間去梁家老宅探望梁偉華和張美鳳,看看他們有什麽需要;她跟李莉和美美保持著良好的關係,也時時關照她們的需求,出麵替美美談下模特兒代理合同,跟梁浩然一起談下李莉的婚前協議。於是人人都說她脾氣好,是個好媳婦好妻子,隻有梁浩然視而不見。

他單身生活時間很長,幾乎從十四歲起就不得不自己照顧自己,他的事他不希望她插手。她為他做早餐,他拖到最後一刻起床,抓起皮包往外衝,在路上買早點或者到辦公室讓手下替他出去買早點;她給他收拾書房,他說他的打印下來的某個資料找不到了,於是她不敢再動他書房裏的東西;她替他買了衣服,他沒說什麽,但是他不穿,大約是不符合他的品味。

那個時候她想,他跟那個女人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嗎?她不知道,也不能問。後來他們離婚,她從胖子那裏傳來的消息得知,原來那女人早上不起來做早餐,梁浩然做的生意她似乎也不過問,他們一起上街的時候,梁浩然的衣服好像都是那個女人一手包辦。胖子給老婆買禮物,也都是那個女人在旁邊出主意,梁浩然對胖子說:“聽我老婆的沒錯。她見過你老婆,她點頭的東西,你老婆肯定喜歡。”

離婚前,梁浩然就搬了出去。離婚後,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辦了財產過戶手續。她把房內的家具,所有的能讓她想起這位前夫的東西統統換掉,重新裝修,甚至,連大門都換掉。

她把那輛桔黃色的跑車賣了,因為那輛車開出去,會有人指指點點地說起她的婚姻故事,時刻地提醒人們她有個前夫,這個前夫寧願放棄一切也要離婚跟別的女人走。不開出去,放在車庫裏,停車養車都是費用,不如賣掉兌現,跟抵押房子的貸款合在一起投入新生意。

新公司讓她全情投入,夜以繼日。

也有前夫的消息斷斷續續傳出來,說他們在多倫多注冊結婚,結婚後梁浩然繼續作進出口生意養家,那女人在家裏做全職太太——她似乎比跟前夫蔡劍宏在一起的時候還舒服。據說她跟蔡劍宏的時候,是懷孕後才辭職回家的,之前一直公司裏幫忙。

後來聽說她又一次懷孕,因為有流產史,要臥床養胎,梁浩然專門請了一個保姆照顧她——據說在國外請保姆很貴。

孟小芸從小就聽媽媽嘮叨,說她生他們兩姐弟的時候,臨產前一天還在地裏勞作。

人跟人不能比。

再後來她聽說他們生了一對龍鳳雙胞胎,月子裏都是梁浩然跟丈母娘一起照顧孩子,洗澡喂奶換尿片,半夜也都是梁浩然爬起來喂奶哄孩子。

他們回來探親,她跟他們在香格裏拉狹路相逢。她看到那女人容光煥發,梁浩然,她的前夫反倒顯得老了一些。他們推著孩子,兩個孩子,一男一女,一黑一白,看見她蹲下來逗他們,居然哇哇大哭。

接下來的事情全城商圈的人都知道,梁氏父子講和,梁偉華正式邀請兒子媳婦帶著兩個孫輩回家吃飯,甚至接納了那個女人跟蔡劍宏的兒子。

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他們終究是父子,血緣是割不斷的。梁偉華當初反對兒子離婚並不是因為道德正義,隻是為了利益。如今利益阻隔不存在了,他們自然要和好,他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

她原以為他們會留下來定居,梁浩然會進入梁氏任職,沒想到他們一家還是返回加拿大,據說是為了那女人的大兒子不喜歡在國內念書。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梁浩然專門作不可思議的事情,不是嗎?

他是真的愛那個女人吧。兩年多的家庭生活,養育孩子的勞累和瑣碎,沒有讓他厭倦抱怨,無論如何不能夠再用意亂情迷去解釋。

他究竟愛她什麽,看重她什麽呢?

孟小芸隻跟那女人正麵交鋒過一次,就感覺那個女人很厲害,說話滴水不漏,不動聲色的背後,是一種堅定的不退讓。其實從她跟她前夫的離婚官司中,就可以知道這個女人很有手段很有心計。據說離婚前蔡劍宏一點風聲都沒感覺到,夢裏尚不知道被算計到最後一步。估計越洋長途電話中,那個女人的聲調還含情脈脈像在談情說愛吧,一眨眼間所有能凍結的資產全部被凍結,他被通知,他的妻子要跟他離婚,提出分割財產的訴求。

很多女人天天喊離婚,喊到家裏的財產全部被轉移走了還沒真正動手,等到對方提的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那天她潑了她一杯咖啡,潑完就開始後悔,尤其是她看到她不緊不慢地招來服務員索要濕毛巾的時候,覺得自己還是修煉得不夠。她也怕這個女人跑到梁浩然跟前去裝可憐,去哭訴,梁浩然的暴躁脾氣,她不是沒有領教過。

然而當晚梁浩然回家風平浪靜,他們除了談離婚,他什麽也沒提。她再一次感覺,那個女人非同常人。

據說他們在加國,他們的房子車子銀行戶口等所有的財產,都寫在兩個人的名下。她真的這麽篤定,認定梁浩然能跟她一生一世嗎?這次梁偉華跟他們和解,作為投桃報李,送給他們的房子自然也寫了兩個人的名字。

也許隻有這樣的女人才有手段拿住梁浩然這種脾氣的男人。孟小芸跟她的前夫在一起生活了兩年零兩個月,到離婚的時候她還沒搞懂他究竟需要什麽,喜歡什麽。

她跟他之間,有一條很深的鴻溝,難以填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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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年華 回複 悄悄話 感情的事情說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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