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上的胡啟東和林葉子,一開始誰也沒說話。一直開到林葉子樓下,胡啟東忽然想起林葉子說她不能回家,問道:“你去哪裏?”
林葉子猛然想起今天是出來躲章鳴凡的。她說:“我在這裏下,打車去蕭雨家吧。”
胡啟東將車子掉頭說:“你指路吧。”他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打破僵局,說:“葉子,我代我太太向你道歉。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別介意。”
林葉子抽著鼻子,極力忍住心中的委屈和眼裏的淚水,半天才舒出一口氣,說:“我沒事。這次是我不好,是我光顧著發泄自己內心的鬱悶,一時忘情,讓你太太產生誤會。等一下你怎麽辦呢?真對不起。”
說道“真對不起”這四個字,她的聲音有些忍不住的嗚咽。
胡啟東扶著方向盤,似乎有些感動。他默然半天才說:“不管怎麽說,她不該在外麵打人撒野。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最近家裏有些煩心事,讓她性情大變。”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笑一笑接著說,“沒關係,車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是能過去的。過得去也要過,過不去也要過。”
林葉子將信將疑,擔心地說:“我希望如此。”
今天他從家裏出來的時候,一肚子怒氣,遇到林葉子,她巧笑嫣然,像朵盛開的解語花,令他像是生活在跳躍的小溪旁邊。那個時候,他們之間像是有山澗溫泉水奔騰流淌,冒著熱氣,溫暖著有些冰冷的早春空氣。可是隻在揮手之間,他們之中隻有死水般的沉默和窒息。
在這窒息的氣氛中,胡啟東將車子開到蕭雨的樓下。
車子停穩,林葉子推開車門,不安地回頭說:“胡經理,你保重啊。今天真對不起,給你添這麽多麻煩。”
胡啟東微笑著揮揮手說:“沒關係,管好你自己,別再鑽牛角尖了。”
林葉子憂心重重地下了車,在慘淡的路燈下擠出一個笑容,揮手作別。
胡啟東微笑著將車子掉頭,開出她的視線,到了小區門外的大路,將車子停在路邊,胳膊肘支在方向盤上,抹把臉,疲憊地長歎一口氣。
到哪裏去?回家?李婉婷會不會把他鎖在門外?
該來的總要來,他打點精神,將車子開回家。
從樓下往上看,自家的臥室燈亮著,客廳的燈黑著。看來李婉婷是在家的,不知道這黑燈的客廳和亮燈的臥室,對他意味著什麽。以往的家,那盞橘黃的燈對他來說意味著一個溫暖的巢,無論外麵氣候怎樣的寒冷,風雨怎樣的凜冽,回到家一片溫馨,風也好雨也好雪也罷,都與他無關。
他邁步走上台階,硬著頭皮上樓,將鑰匙伸進自家的大門的鎖孔——他做好了李婉婷反鎖大門的準備,大不了他去旅館住一夜,如果一夜之後她還這樣,他隻能回媽媽家了。
讓他意外的是,門鎖應聲而開,她並沒有反鎖大門。
他輕手輕腳地進門,換鞋,將外套掛上衣架,將皮包放在沙發上,去推臥室的門——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李婉婷會把臥室的門鎖上。如果是這樣,他隻能去書房湊合一晚。嶽母大人走了,床還留在那裏,似乎被子也在。
再一次出乎他意料的是,臥室的門也沒有上鎖。門無聲地開了,李婉婷坐在床邊,一邊翻看著相冊,以便能流著淚,旁邊的垃圾簍裏一堆皺成團的紙巾。
看見他進來,李婉婷將相冊捧在懷裏,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胡啟東手足無措,一肚子的應對措施全都飛到爪哇國。他呆站了半天,才走過去坐在李婉婷身邊,將她捧在懷裏的相冊接過來。
是他們戀愛和新婚時代的照片。那個時代的李婉婷溫文爾雅,美麗嫻靜,亭亭玉立,跟她的名字十分相配。她不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但是渾身上下有種獨特的氣質,跟江南佳麗有些不同。那個時代的她皮膚亮澤,笑容燦爛,對生活充滿了美好的憧憬。
在她身邊的他,含蓄沉穩,不失陽光,也是一個大好青年。
一轉眼之間,那些時光跑到哪裏去了?胡啟東心裏再一次發出無奈的歎息。
胡啟東說:“婉婷,你聽我說,今天的事連同那兩天的短信,真能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知道現在怎麽說都沒用,你都不會相信,但是我——”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解釋才能解釋清楚。
他覺得確實難以解釋清楚。如果他跟李婉婷換個位置,李婉婷也收到這樣的短信,也在某個安靜的角落跟一個男人擁抱在一起,他也會勃然大怒,有所懷疑。
所以他才肯放下本來已經惱怒得不想放下的身段,盡自己的所能進行解釋。
李婉婷沒有說話,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胡啟東試探地摟住她的肩膀,說:“我們這麽多年的夫妻,當初也是衝破了重重阻力才走在一起的,你這點信任還是應該給我的。”
李婉婷伏在他懷裏放聲大哭。
胡啟東放心地用雙手抱住她,長歎一聲說:“不要哭了,哭腫了眼睛明天上不了班。”
李婉婷還是痛哭不止,但是漸漸聲弱,最後抽噎著說:“啟東,我在這個城市,除了一份工作,所有的不過是你,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在外麵像一隻警惕的小動物,隨時隨地要防止被被人侵犯,可是在你麵前我放下盔甲,是不設防的。什麽人都可以傷我,隻有你不可以傷我。如果連你都要傷害我,這個世界上你讓我去信任誰?”
胡啟東說:“我怎麽會傷害你呢?你多想了。”
李婉婷說:“不是我多想了,是實在是有些事情不由得我不想。好,啟東,就算你對那個女孩子沒有什麽意思,可是你能保證她對你沒有意思嗎?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官,我覺得這個女孩子沒有那麽簡單。我從第一眼見到她起就覺得她怪怪的。啟東,我真的很怕失去你,這種擔心讓我失去了控製。”
胡啟東自嘲地笑道:“我都小老頭了,人家哪裏看得上我呢?!你別胡思亂想了。她比迦荑還小,迦荑叫我們叔叔阿姨,完全是兩輩人!”
李婉婷道:“現在的世道,還管什麽兩輩人兩代人的?我們老板的一個朋友,五十多的人了,在外麵找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小,發誓要生出兒子來。最近找了個二十出頭的,終於生了個兒子,可憐他女兒也不過是這個年紀。”
胡啟東笑道:“人家是老板,你老公不過是個打工仔。你太多慮了。我建議你去報個跳舞班瑜伽班什麽的,人一忙充實起來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李婉婷紅著眼睛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盯著胡啟東問:“啟東,普通的男女性朋友,哪怕關係再好,好到是老同學的程度,會這樣公然摟摟抱抱嗎?我信任你,我信得過你的人品,可是你真的能跟我保證這個女孩子沒有企圖嗎?”
胡啟東欲言又止。
李婉婷說:“啟東,請你看著我的眼睛說,你能保證嗎?”
胡啟東的眼睛始終不能在李婉婷的眼睛上聚焦。他將眼睛轉向床頭,終於說:“好了,我以後跟她少接觸就是了。”
李婉婷說:“你怎麽跟她少接觸?你們一個公司,你又是她的經理——”
胡啟東勉強說:“我是她的經理不錯,可不是她的頂頭上司。她上頭還有馮智呢。再說行政經理很快就會回來上班,到時候我連她的經理都不是了。”
李婉婷說:“你麽下麵那麽多分公司,不可以把她調走嗎?”
胡啟東嚇了一跳,連忙說:“凡是在本市的分公司都在一棟辦公樓裏,合用的 IT 部門。分開的分公司都在外地,很多都是在鄉下,她家在這裏,怎麽可能願意到鄉下去?公司沒有理由把她調過去。”
李婉婷說:“如果你們委以重任,升職加工資,她是單身,拎著行李退了房子就可以走,她為什麽不去?不去就是心裏有鬼。”
胡啟東苦笑:“你別瞎說。人家在本市買了房子定居,房子戶口全在這裏,怎麽可能跑到外地去!”
李婉婷不能置信地問:“什麽?她剛剛大學畢業的外地女孩,已經在本市買了房子?本市的房價有多高——”
胡啟東說:“我真沒瞎說。她繼承了一筆遺產,在念書的時候就買了房子了。所以把她調離是不可能的。婉婷,說句認真的,咱們在家裏怎麽鬧都可以,可是關係到我工作範圍的事,你別亂來。你真的給我把事情鬧到上邊去,我丟了飯碗,對你可沒什麽好處。”
他起身拿換洗衣服去衛生間洗漱,李婉婷上了床坐在被窩裏發呆。等他從衛生間回來,看見她仰躺在被窩裏,雙手枕在頭後,不知道想些什麽。
胡啟東關了頂燈,走過去來開自己這邊的被子躺進去,不相信這事情就這麽輕而易舉地過去,有做夢的感覺。他想了想,側過身子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一隻手臂放在她的頭下給她枕著,說:“好了,睡吧,別胡思亂想了。我以後一定會注意跟同事保持距離。今天實在是個意外——她在前頭跑,後麵一個男的在追她,就是那個聖誕晚會上老纏著她不放的男人。我看她跑得很辛苦,忍不住幫了一把,讓她上了車才算擺脫那個男人。她跟我訴苦,剛好我也沒吃飯,就一起吃了頓飯。她經常跟迦荑在一起,我在心裏當她跟迦荑一樣看待。”
李婉婷也順勢側過身子依偎在他懷裏,緊緊地抱著他,將臉埋在他懷裏,低聲地請求:“我覺得這個女孩不簡單。啟東,你以後還是想辦法把她調開吧。”
胡啟東說:“看機會吧。”
李婉婷忽然想起,說:“不是說迦荑和迦楠在外麵搞了個什麽 IT 公司嗎?你跟迦荑說說,讓小姑娘去那裏算了。這總是專業對口吧?公司也在本市,不用去外地。”
胡啟東長長地出一口氣,不知道是歎息還是釋然。他說:“再說吧。迦荑和迦楠的這家公司跟我們公司沒關係,我們不好插手。”
以前所有的女主角都聰慧大氣,有點兒象你本人。
最近的兩個,一個磨磨嘰嘰,一個心計很深,象個狐狸精。我哭
你沒覺得她年紀輕輕也很有才嗎?雖然是歪才,嗬嗬
俺就不劇透了哈~~
是啊,我也覺得她可憐,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