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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曼失業了。
老王在氣頭上,脾氣大了點,語言激烈了點,說話難聽了點,李小曼很久沒聽過這樣的惡言惡語,心想麥奇文那樣的大富豪都沒這麽罵過自己,你一個小老板,給我這點銀子,憑什麽啊?
咱們文人窮,可是要有誌氣,要講氣節。當初用得著我的時候,三顧茅廬,如今稍微有點起色就擺出一副窮凶極惡的樣子,什麽人啊!
古人雲不為五鬥米折腰,何況你隻給三鬥米?咱出賣的是文筆智慧勞力,不是尊嚴!
李小曼一氣之下辭職,當天跟老王到公司交接,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全部捧回來。
錢文菲還以為李小曼回來開會,沒想到是辦交接並拿走私人物品,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來,跟李小曼交接了一些稿子及欄目策劃進度,再看著李小曼穿梭在辦公室和廚房之間,等老王摔門出去,湊到李小曼身邊說:“小曼,好好的這是怎麽了?老王今天一天都有邪火,有些話可能並非本意,隻是氣頭上的話,你別往心裏去。咱們在一起也有幾年了,誰不知道誰啊?你等他消了氣,我跟他說說,你跟他道個歉就沒事兒了。”
李小曼動作慢,一邊收拾一邊說:“主編,謝謝你。算了,已經這樣了,幹下去大家都沒意思。”
錢文菲問:“那你以後到哪裏去啊?”
李小曼停了停,是啊,她到哪裏去啊?不管怎麽說,先把影視公司的劇本改好了再說,這項工作確實需要靜下心來查一些資料,跟合作者進行討論,很花功夫,先做好了這個再說吧。
有了這份差事打底,她還不至於到處找米下鍋。
周捷倫臨時去青島出差,對她的這些變故全不知情。本來他們說好她星期天回來的時候給他發短信,他去火車站接站,沒想到星期天早上臨時接到科長的電話,說家裏有事,讓他星期一代科長去青島開一個係統內的網絡安全會議。
這種會議一向是美差,住星級賓館,吃公款宴會,還有公款的旅遊參觀,一般輪不到周捷倫。這次科長家裏有急事才輪到他,他是喜出望外,希望科長家裏經常出變故才好。
李小曼當時說沒關係沒關係,我自己打車回家好了。
誰知道她星期天沒回來,星期一又因為醉酒睡過頭被炒了魷魚,屋漏偏逢連夜雨,要多倒黴就多倒黴。
於此同時,麥奇文已經乘飛機回到香港,一下飛機在機場忙不迭地給李小曼發了個短信,問:“你沒事吧?”
李小曼這個氣啊——還不都是因為你非要拉我去喝酒 K 歌?如果不是陪你喝酒 K 歌,我星期天晚上就回濟南,第二天早早地去上班了,哪有這種狗血的事發生?我再找工作的時候怎麽跟新雇主說啊?說自己曠工被炒?!
這濟南的就業機會本來就少,能找到這麽對口的機會更是少而又少,你這不是害人嘛!
她迅速地回複:“失業了。”
麥奇文的行李由保鏢推著,她空出雙手寫短信:“是他們炒你還是你炒他們?”
“老板罵我,太難聽了,我一氣之下炒了他。”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還算有良心,李小曼心情稍稍好轉,口是心非地回複:“不關你的事,他們待遇太低,工作強度太大,我早就不想做了。”
多麽善良的李小曼啊,麥奇文心情更加內疚。她接著寫道:“下麵打算怎麽辦?”
李小曼:“先把影視公司的劇本給他們整好,這是簽了合約的,交稿主編通過就可以拿錢。”
麥奇文一邊走一邊讀短信,要不是保鏢眼疾手快地拿手擋在她的前麵,她的額頭差點撞在汽車的車身上。
“太太當心!”保鏢說著,看她無恙,才在司機的幫助下把行李往車上裝。
李小曼在那邊祈禱:“拜托啊,小姐!拜托你別再短信來短信去了。我這往香港發是國際短信,銀子嘩嘩的,我現在失業了,啥也不短,就短銀子。”
還好麥奇文坐上車後隻發了一條短信:“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你會好的,相信我。”
這條短信李小曼沒回。她收拾好行李,洗手坐在桌前跟父母一邊吃飯,一邊匯報自己的北京之行以及失業的現實。
這要是五年前,李小曼肯定要挨小曼媽的批,說她不爭氣,說她不上進,說她工作不認真等等。可是自打小曼媽念佛以來,脾氣好了很多,又禁惡言惡語,聽女兒把過程講了一遍,愣了三秒鍾之後連忙安慰女兒說:“不幹就不幹了,咱先專心把劇本寫出來再說。咱們一邊寫劇本一邊再接著找,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小曼爸也隨聲附和:“是啊是啊,家裏不缺你一碗飯。”
李小曼見老爸老媽這麽通情達理,心裏反而難受,忍住眼眶裏盈盈欲墜的淚珠,沒,埋頭吞飯。
吃完飯她回房間整理行李,整理從公司帶回來的個人用品,忙得一頭熱汗,這時周捷倫的短信過來:“幹什麽呢?”
如果說李小曼此時心情還有點沮喪,那麽看見這個短信,心裏不由得感到甜蜜,仿佛烏雲密布的天空突然砸開一道縫隙,一線陽光透了進來。
如果全世界我都可以放棄,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她臉上帶著陶醉的表情,回複他:“整理行李,洗衣服。你在幹嘛?”
周捷倫:“剛吃完飯回房。會友喊我去打撲克,明天再聯絡你。你早點睡。”
李小曼:“好。你也別玩得太晚。”
她把手機放在桌上,將髒衣服都拿到衛生間放進洗衣機,開動機器後回到房間,打開手提電腦,將存在裏麵的影視公司的文件打開,準備工作。
先掛上 QQ ,跟北京的合作者討論劇本的修改寫作。那邊的人也是夜貓子,此時才剛剛上線,兩個人就一些段落交流了看法,分配任務。
決定討論出大概的輪廓和人物後,每人負責幾個整集,然後放在一起整合。
李小曼埋頭寫自己的提綱,寫到半夜才發給對方,同時也審查對方的提綱,再作調整。
這就是她失業頭天晚上的狀態——倒也不寂寞,沒有空虛再加上心虛。她覺得影視公司給自己選的合作夥伴不錯,溝通順暢,照這樣的良好態勢發展下去,她這一個月比有工作的時候收入隻多不少。
她很滿意這種現狀。
當夜她睡得很沉穩,夢見自己不知怎麽跑到了青島,跟周捷倫一起上嶗山。周捷倫深情地注視著他,目光像遠處的大海一樣深邃幽遠。他咧著嘴笑,說:“等我們回去我就去見你爸媽,然後我們登記結婚!我們都是獨生子女,可以生兩個孩子,一個男的要像你,一個女的要像我。”
不知為什麽,捷倫爸媽說讓她生兩個,她覺得很生氣,可是周捷倫說生兩個,她一點也不生氣,還覺得很甜蜜。
“為什麽男的像我,女的像你?”她渾身被傻氣圍繞著,如同遠處的島嶼被青色的煙氣圍繞。
“笨!”周捷倫點著她的額頭,“兒子像媽有出息,女兒像爸有出息!”
這一點,把李小曼從夢中點醒,睜開眼,才知道天光大亮。她摸了摸額頭,那夢中被周捷倫點到的地方,似乎沒有什麽痕跡。
春夢了無痕。
小曼媽已經從街上買來早點,熱豆漿的香氣從廳裏向臥室裏入侵。
小曼肚子咕咕叫,連忙爬起來去衛生間洗漱,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坐下。
熱豆漿油條下肚,李小曼覺得生活也很美好——她已經很久沒有在家裏吃早飯了,都是匆匆忙忙在路上買了再騎車去上班,在單位裏一邊看著稿裝模作樣地工作,一邊往嘴裏塞著大餅。
如今從從容容地把油條浸到豆漿裏,泡得半軟後塞進嘴裏,咬一口,半脆的口感,一咬一口豆漿嘴巴裏的四壁裏噴湧的感覺是多麽的美妙!
她很享受地細嚼慢咽——沒有上班的時間催著,她幹什麽都可以盡興了,包括早上的洗臉美容,包括跟父母一起享受早餐。
如果能永遠這樣有多好啊。她做夢都想做個專業作家,自由職業者,每天過這樣的日子。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她還是要一邊寫劇本一邊找工作,也許不久以後,她又要投入到清晨那滾滾不息的車流中,成為芸芸上班族中的一員。
如果注定這一生是勞碌命,是吃苦命,是工蟻命,那麽就無怨無悔地享受這難得的閑暇時刻。
小曼媽說:“等會兒跟我一起上街買菜,咱們回來包包子!”
李小曼咽下一口豆漿,孝順地說:“好!”
周捷倫 is not going to marry her, I gues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