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女人，你在哪裏？(十三)

“媽，您說這可怎麽辦？”等佳珊睡著了，娘兒倆坐在一起商量。

奶奶喝了口茶，老太太六十出頭了，依然硬朗，腰板挺直，“天成，這丫頭心裏做了病沒發出來，你看就開始幾天她還掉淚，後來又燒了幾天，可你聽她哭過一聲？她心裏有個結沒開，哭不出來。她不能在這兒呆著，今兒你把她送回來，她一下午就摸索她媽的東西，可一滴淚都沒有。明兒我就是把她和佳林帶走。”奶奶有點兒說不下去了。

“媽，您哪兒忙得過來？那邊四個，都才三五歲，到時候把您累著。這十來天您就沒歇過。”佳珊爸爸低著頭。

“天成，你一天忙到晚，孩子沒人管，這孩子心病不去，可是一輩子的事兒。”

宋天成沒說話。

“再說，這兩天家裏還清靜，這可剛過了一七，至少要過四七，孩子每七天就得被折騰一次。到時孩子真有三長兩短的，後悔可都來不及。”

宋天成抬起頭來，“媽，要不我跟她姥姥商量商量，老太太前天走時就要把佳珊帶走，孩子病著，我沒同意。”

奶奶沉吟了一下，“這倒是個好主意，孩子跟姥姥也挺親。她們那一大家子二十來口子住一塊兒，佳珊正好完全換個環境。”

“那我明天打個電話打好招呼。”

“天成，咱給孩子把東西收拾好，我明兒個先帶走，你那邊兒電話商量好，後天就把她和佳林送走。”

“好。”

“還有，如果她要提起去看她媽，可不能把她往八寶山帶，就說送她去唐山跟她姥姥商量。”

宋天成點點頭。

佳珊奶奶是經過事兒的人。

當年她跟著佳珊爺爺從山東老家到北京闖蕩。爺爺白手起家，開了一個皮貨店，就夫妻倆，爺爺辛辛苦苦從東北往北京運皮子，看店麵，奶奶女人家不能露麵，就在店後熟皮子，據說是個辛苦活兒，奶奶纏的小腳，那個辛苦就更不必說。兩口子辛苦幾年，最後店裏雇了幾個店夥計。

爺爺有了錢，在城西買了個四合院，奶奶才歇下來，就連著生了三個兒子，從佳珊爸爸到他三叔，一共才差三年。奶奶從此在家專心相夫教子。

哪知好景不長，爺爺讓店裏的一個夥計去東北進貨，因為這夥計是老家的本家，爺爺把他當親兄弟一樣待，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誰知他跑到天津自己開了個店，後來做得比佳珊爺爺大，好象又開了個綢布店，一共雇了二十來個夥計。

爺爺大病一場，病好了，但身體很弱，也想再重新開始，但精力，財力都不允許，也就打點兒零工賺點兒錢，奶奶也幫人洗衣服貼補家用。

後來解放了，爺爺他們的成分被劃為貧農，奶奶總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老天爺有他的定數。”那個本家被劃為資本家，文革期間受不了折磨，上吊自殺。

奶奶總是感歎，“踏踏實實做人，別人的東西再好也不能拿。老天爺給每個人在生死簿上都訂好了，該什麽命就什麽命。”

爺爺身體越來越差，沒兩年就撒手人寰，走了。

奶奶找工作組要工作，人家看這小腳老太太，能幹什麽，就安排她到紙盒廠糊紙盒，奶奶就這麽著把三個兒子拉扯大。

老太太常說，“人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受不了的罪，世上沒有什麽事兒是趟不過去的。”

老太太明事理，雖說不像孟母三遷，但不管自己多難，也堅持讓三個兒子上學。佳珊爸爸上了大學，二叔，三叔要上大學時，學校停辦，就這麽給耽誤了，進工廠當了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