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麗的女人,你在哪裏?(十一)

(2009-12-21 17:23:25) 下一個
那個時候學校停學,工廠停工,研究單位也不能幸免,到處都是開會,批鬥臭老九,幼兒園雖開,但也不教什麽東西,孩子們自由玩鬧。

佳珊有點兒沒精打采,幹什麽都提不起神兒來。自己一個人呆呆地坐著,到了上午十點多,連趙老師都覺得不對勁。

“這太陽從西邊兒出來了,宋佳珊不淘氣了,在這兒老老實實坐著呢。”趙老師伸出手來放在佳珊額頭上,“發燒了沒有?”佳珊搖搖頭。

“倒是不燒。”趙老師看著她的臉。“頭疼嗎?嗓子呢?。。。。。。”

佳珊都搖搖頭。“這孩子這是怎麽了?”

佳珊想跟她說她覺得很不高興,她自己知道和媽媽有關,可媽媽好好地去上班了。她又說不出更多的原因。

她低下頭,沒說話。

“趙老師,您過來一下。”佳珊一抬頭,看見媽媽辦公室的小劉阿姨在叫趙老師。小劉阿姨是蘇州人,比媽媽小幾歲,說話帶著蘇州口音,綿綿軟軟。她跟媽媽關係非常好。

媽媽公認的手巧,小劉阿姨有時會到家來,跟媽媽學織毛衣,聊天,媽媽會的花樣可多了,織得還快,那幾年媽媽身體好點兒的時候,佳珊每年都有新毛衣穿。後來小劉阿姨還會幫著媽媽做家務,小劉阿姨一直沒孩子,特別喜歡她和弟弟,經常帶他們玩兒。有時也會幫媽媽來接他們,但現在是上午呀?

要在平時,佳珊會走過去,甜甜地叫一聲:“劉阿姨。”然後在她身邊膩歪。但今天她沒動,心裏反而沉了一下,這小劉阿姨這時候到這兒幹嗎來了?

“小劉,你怎麽來了?”趙老師走了過去。

佳珊看見趙老師和小劉阿姨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陣兒,不時的往佳珊這邊兒看。佳珊感覺糟透了,她很想哭。


趙老師和小劉阿姨一塊兒走了過來,趙老師站在一邊,很疼愛地看著她。小劉阿姨開口了,“珊珊,媽媽身體有點兒不舒服,送醫院去了。阿姨帶你去看媽媽。”佳珊看到小劉阿姨的眼睛紅紅的。

佳珊想問:“媽媽原來也住院,為什麽她都是周末才去看媽媽,為什麽她現在就要去。”

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乖乖地站起來,跟著小劉阿姨一起往外走。

“你放心,如果事兒辦不完,我把佳林帶回我家。”平時粗聲大氣的趙老師柔聲對小劉阿姨說,又輕輕地拍了拍佳珊的頭。“佳珊乖。”佳珊仿佛看到趙老師眼裏有淚光。

小劉阿姨趕緊一把摟住佳珊的肩,帶著她往外走,“那謝謝你。”



媽媽單位的車在幼兒園外等著,是輛墨綠的北京吉普,媽媽他們全所二百多人就這麽一輛車,平時佳珊要能坐車,得樂死,可今天她連上車的力氣都沒有,小劉阿姨看佳珊發愣,把她抱上車,車就飛速地往醫院開去。

“佳珊上午都幹什麽了。”小劉阿姨輕聲問她。

“沒做什麽。”她很想問媽媽怎麽了,可她不敢問。好象不問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什麽壞事兒都沒發生。

小劉阿姨撫摩著她的頭,一把把她攬在懷裏。小劉阿姨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著,佳珊的心掉進了冰窟窿裏。

後麵的一切就如同做了一場噩夢,她拚命叫自己醒來,可是殘酷的事實是她是醒著的。

她從來沒到醫院的這一層來過,長長寬寬的走廊好象沒有盡頭,整個一層樓就象隻有她們兩個,沒有第三個人。她們好象走了一個世紀,小劉阿姨推開了一道又一道門,等她打開最後一道時,她看到很多人圍在一起,聽到了嘈雜的說話聲,但那聲音好象很遠很遠,一點兒都不真實。看到她來,人群就閃開了,她看到爸爸坐在中間,雙手捂著臉,淚水從他的指間流出,大概有人說了,“佳珊來了。”爸爸把手放下,他的眼睛紅腫,淚水不停地淌,那是一張悲痛欲絕的臉。

佳珊覺得自己的魂魄已經離開她的身體,她感覺不到自己在走路,隻是她離爸爸越來越近,有冰涼的東西從她眼裏流出,流過她的臉,流進她的嘴裏,鹹鹹的。

爸爸一把把她攬在懷裏,好象怕她跑掉。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