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對麵的布朗先生

我家對麵的布朗先生

英國 吳仁仁

踏入十月初，便是暑氣漸消，秋季初到的時侯。

在一個天高雲淡，惠風和暢的下午，當我正閑坐在家中客廳後端的玻璃小暖房裏，一邊品茶，一邊翻閱著當天寄來的報刊時，忽然隱約聽見一向寧靜的馬路上，傳來一陣有異於平常的聲音，車門的開關聲夾雜著一些人聲。可以聽得出聲源很近。為了探個究竟，潛意識使我放下了報章，離開坐椅，逕直通過客廳，再穿過門廊，向飯廳窗外望去，赫然看見一輛救護車，正停在對麵布朗先生的家門外，車頂上的燈光閃個不停；靠近救護車的前方，則停泊著布朗先生兒子麥克的灰色寶馬轎車。

就在這一瞬間，隻見兩個救護員，正在慢慢把本來斜架在路麵上的跳板拿起，再從開敞的救護車後門放進去，然後把車門輕輕掩上，再趨前與站在行人道上的麥克說了幾句話，便各自上了車，開動了機器，兩車一前一後，隨伴著閃動的燈光漸漸遠去。

此刻，我回頭再向布朗先生的房子方向望去，隻見花園車道前的閘門被打開了；向馬路的一列樹籬，則留下了修剪一半而尚未完成的部分；草坪上橫著一乘小木梯子及一些工具，加上一些散落的枝葉，顯得有點狼藉。

麵對此情此景，不由得不讓我猜想：是布朗先生出了事故？是什麽事故，則無從知曉。這等非常之私事，也不便去諸多查問。

布朗先生今年已是八十八歲高齡，自從他的老伴於多年前病故後，便一直獨居至今。除飲食起居自理外，其半獨立式的二廳三房平房，加上麵積相當大的前後花園，也一向都是由他自己親力親為，獨力打點得非常美觀整齊。他的兒子麥克，與妻兒在附近另有居所，平時隻是每逢周末前來看望他一次而已。

布朗先生原是波蘭人，年青時便移居英國。建築業是他的一貫職業，從最初的建築工人做起，後來當上了建築承包商，直至退休。

布朗先生看上去雖然是略為偏瘦，個子也不高，

但身體卻非常硬朗，雙目炯炯有神，聲如洪鍾，健談而又彬彬有禮。那常帶笑容的臉龐，份外讓人有和藹可親的感覺。

接近黃昏的時刻，偶然透過窗紗向外望時去，瞥見麥克的車子又停了在那兒，我意識到他回來了。我的目光不期然移向了花園前麵，隻見麥克正在把那木梯子和工具都拿進屋內，略把散落在地的枝葉收拾好，環顧了一周，把房門和花園車道口的閘門關好後，便又開車匆匆離去。

此後的好些日子，布朗先生的房子都顯得沉靜異常，晚上也看不見有一如往常的燈光。

就這樣，大約三個星期過去，有一個晚上，突然開始有燈光再現；又過了幾天，有一個早上，我正要外出，一打開門，忽然又看見了布朗先生那熟識的身影，正在他家的花園中走動，隻是手中多了一根拐杖而已。刹那間，我眼前一亮，驚喜之餘，讓我多天來的心中疑竇盡消。

此時，布朗先生轉過頭來，主動先向我揮手，我也不敢怠慢，急忙揮手回禮，並逕自橫過了馬路，走近向他問好。攀談間，他說是那天忙花園，修剪樹籬時不慎絆倒，把膝蓋骨弄傷了，因而在醫院住了好些日子。

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除了冬季外，無論春暖、夏暑、或是秋涼，幾乎每天都可以看見布朗先在其花園中活動，不是種花，便是澆水；不是除草，便是修剪枝葉 .....真是孜孜不倦，樂此不疲。把一個偌大的花園，弄得花木扶疏，漂亮非常。對一個年近九旬的老人來說，實在難得。

昨天，又相遇在他家花園閘門前，看見他麵色紅潤，精神飽滿，走路不用再持著手杖了。閑談間，他說他的傷患恢複得很好，在入冬前，一定要親手把餘下未完成的樹籬修剪好。

布朗先生的硬朗和堅毅，讓人肅然起敬！ ◎

2010年10月30日於英國利茲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