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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宋湘一起讀詩

(2011-01-02 11:37:24) 下一個

我和宋湘一起讀詩

林漢筠


對於詩,我是一個門外漢。對於一個沒有詩歌細胞的我來說,朗誦詩歌,或許是一次所謂雅致高古的自我放逐吧。而這次放逐的地點,竟然是聞名中外的客僑文化之鄉——鳳崗的纂香書室。更讓人離奇的是,這個纂香書室竟然是被譽為廣東省第一大才子宋湘當年遊學之所。

纂香書室,始建於17世紀中葉,距今已有200多年的曆史了。據《鳳德嶺》村誌載:鳳德嶺上村張氏十七世祖張超群,字拔萃(生於康熙巳醜年二月十五日,即1709年),自幼失怙,由祖父撫養成人。後來刻苦經商,終成巨富。他廣置田業,關心親鄰,資助貧窮,修橋造路,造福鄉裏,而且以千金建造新書院(纂香書室),延師會友,使村中童子及時進庠,並囑將三峰(今清溪三中)的田租為後人進庠之用。”一代才子宋湘曾到此遊學,為書院題寫了“纂香書室”匾額。此後鳳崗文風大盛,七約八鄉童子以進此學習為榮,才人輩出。時序列進,書室幾度衰榮,此時已聽不到琅琅書聲。然而,清廓的湖光山色,典型的客家小樓,那幅剛剛描繪過的對聯“青錢世家金監家聲”,在大年初一的午後熠熠生輝,盡管此時的天氣聚變,但書室門前搖曳的紅紗燈籠和前賢遺留的風雅氣息,讓我在這裏留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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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曾在鳳崗文學會QQ群裏為這座書室的名字討論過。食古不化地認為門楣上的“纂香書室”的“纂”一定是我們以訛傳訛——搞錯了,應該是“慕”。從字義來看,慕者,一定是仰慕之意,從字形來看,這個字本就是“艸”字頭,怎麽是“竹”字頭?我們的爭論得到各界的響應,於是乎跑到座落在上村的書室裏進行鑒定,有人還將市裏發的那塊牌匾進行佐證,說明這座書室名應為“慕香書室”。但,當地老人一語道破機關,這些字在文化大革命時早被鏟除了,現在的字是後人塗上去的,哈哈,塗者,不知有糊塗之意,將原本一個好字,原本一代大師的題字,就這樣糊裏糊塗地抹了過去。

宋湘仍一代大師,梅州人。於乾隆五十一年壬子中解元,嘉慶五年已未中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五年庚申還鄉,主講惠州豐湖書院,十年乙醜奉召入都,居詞垣。十二年丁卯,充四川鄉試正考官。十三年戊辰,充貴州鄉試正考官。十八年癸酉,出守雲南曲靖府,尋署廣南府,權迤西道。道光五年乙酉,遷湖北督糧道,次年卒於任所。為官期間,關心民瘼,積極用世,政績斐然,為當地百姓所稱頌。滇南一帶,至今仍流傳不少有關宋湘治水、種棉、植樹、開礦、辦學、除暴的各種傳說。宋湘與鳳崗的淵源應歸功於上村財主張應中。1782年,張應中到廣州經商,邂逅還沒有進仕的宋湘,許是天下客家都是親,兩人十分投機,便邀請他到鳳崗遊玩,後聘為書室教師。相傳,因當時宋湘並沒有多大的名氣,到鳳崗開館之初,出示廣告,上寫“即日開張”,鄉民見了無不掩口而笑,大笑張財主招回一個草包。宋湘見狀,不慌不忙,提起筆來寫道:“即日開張擺出尼山雜貨,他人托賤館招天下英才”,20個剛勁有力的大字,灑脫古拙,夭矯不群,眾人見了無不歎服,從此,纂香書室學童莘莘,成為佳話。

宋湘在上村任教多年,他一邊教書,一邊勤奮學習,張應中見他聰明穎悟,學問廣博,不願耽誤他的前程,於是資助他到南澳深造,後來他高中廣東第一名舉人和第十一名進士,從此,宋湘走上坦蕩仕途。

可以說,沒有纂香書室就沒有宋湘的今天,沒有宋湘當然更沒有纂香書室的輝煌。他們的因果關係,也許永遠記在這裏,記在我們的心中。

遠觀書室,飛簷翹角,東西兩端,鼇尖高突,整幢書室是建築形體的巧妙組合。來到纂香書室前,仿佛時空刹那凝滯,盡管世事變遷,被“糊塗一抹”的“纂香書室”四個大字,隔了兩百年,仍舊在那裏熠熠生輝。像滿麵滄桑的老人,告訴我這座書室的曆史,又如佛教故事中的智者,渡我前往無憂無慮的彼岸。上麵還有幾幅花鳥圖案,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大門頂上的四坡平斜瓦麵,相連左右兩廂的瓦麵三坡平斜,中間飛簷高昂突出,左右兩廂的飛簷略矮,飛簷上有各種浮雕,雖然顏色已脫落,但其生動形態仍舊清晰可見。據說,宋湘當年題寫的字畫和各類名人的字畫因在文革時丟失,現存的多為他學生的手筆。但書法仍為謹嚴溫厚,令人一見之下,胸臆中生出浩浩綿綿的儒雅之氣。

步入書室,眼前豁然開朗。天井左右各有一個廓廡,向天井處有一個水泥花格窗,真可謂粉牆朱漆,長廊軒窗,廳裏的正梁上有一巨大橫幅,上書“思敬堂”三個大字,剛勁雋秀,後廳有一個長形神台,上麵供奉祖宗神位,“天地君親師”一並在這裏敬奉。廳左右都有一間廂房,房前是一個小回廊,整個書室的簷樓、山牆等都有花鳥圖案,室內古雅多變,肅穆莊嚴。可以想像宋湘在此講學之處,無數書生負篋而至,連門檻上都站滿了求學的人。 

隻是吾輩時逢盛世,不用趕上這趟擠學時日,早就搬到寬敞明亮的新學校就讀。時至今日,隻有這寂靜的庭院,讓我獨自徘徊,緬懷著先賢的辦學理念;讓我在這寂靜的學院裏摒棄俗慮,頤養性情;更讓我以靜思為心香,向前賢膜拜。沉思中,似乎有人在吟唱:

 

“老屋柴門樹打頭,

青山屋後水自流。

受書十日九逃學,

恨不先生命牧牛。”

這首名叫《憶少年》的詩,格調清新,文筆流暢,不知是宋湘何時所寫,但讀起來那麽清晰靈動,倒像跟我們講述一個頑童求學時的趣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一定是在纂香書室口占而成。

書室空寂得隻聽得我的腳步。走著走著,我仿佛看到一個手卷詩書的才俊,望著書室外那一壟壟田墒,那蔥蔥鬱鬱的莊稼,那豐收的氣象,在高聲唱道:雞犬家家有,桑麻處處連,先疇耕共牧,舊澤誦兼弦。

也罷,我想起早年讀過的宋湘所作的另一首詩,情不自禁地和著自己的腳步聲高聲起來:是

岸排篁竹,逢橋有木棉。樓濃紅杏雨,溪淡綠楊煙。

窗外,春寒料峭,細雨打過窗前的玉蘭,一陣陣幽幽清香撲麵而來。室頂有小鳥飛過——也許是我驚擾了它歸家的路,也許是我吟唱的詩歌醉過它寄宿的纂香書室,醉過了我歸家的路。

門口,掛在屋簷下的那隻紅紅的燈籠,仍舊在風中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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