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牛棚藝術村一角遊記(二)
明行
作室大開中門,長年歡迎參觀,免費入場,有教無類。巴黎的藝術家工作室也有開放日,區政府還配合著舉辦展覽,印了海報和宣傳單張,發動大家去參觀。但像榮哥這種個人行為,換句話說,應該是社會行為才對。榮哥長期自掏腰包準備教材,不計成本,弄得自己經常入不敷支,我想在香港地能如此窮中作樂的人應是萬中無一。
工作室在周末裏常常高朋滿座,那是榮哥最快樂的時刻。學校和安老院等的機構、朋友街坊和新知舊雨常常聯群結隊的來玩。榮哥給大家提供的是一個老少鹹宜的創作天地,燒製玻璃燈、陶瓷、雕塑、畫素描、寫書法……人們常在那裏樂而忘返。有不少外國遊客按圖索驥一路尋來,見榮哥工作室如發現新大陸,視為經濟掛帥大都會中的奇葩。榮哥間中會被教育機構請去做鑄造技術顧問。也有本地和國內院校的師生,和媒體朋友經常登門造訪,榮哥是他們撰寫論文和專題的熱門訪問對象,大家喜歡他充滿哲理的有問必答,常常一語中的,大快人心。
有一次,榮哥的一位好朋友在閑談間突然透露,榮哥原來是當年的香港先生冠軍,這個消息把在場的朋友唬得齊聲嘩然!當年香港流行玩健身,榮哥代表香港南華體育會出席1972新秀選拔賽,凱旋而歸。同年獲香港銀洲島渡海泳賽第四名。在中學時,榮哥還是學校機巧隊隊長,我的同學曾是他的隊友。我真想把這位「前港男」與剛剛在電視台舉辦的香港先生比賽聯想在一起,寫上一條花邊新聞,可惜榮哥當年一張照片也沒有留下,非常低調。
盡管榮哥經常向人拒絕“藝術家”這個稱謂,也見過他的畫家朋友當眾斥責說他跟本沒有資格。可是根據榮哥的作品、言行和資曆,除了真正的藝術家之外,我相信沒有幾個人能夠輕易以身試法和取代。單是鑄銅這一門功夫,在香港便已經是後無來者,因為這個行業在香港已經式微。因極度好奇,我曾以記者身份,跟隨榮哥出行,他應邀回到國內廣州市一家國營鋼鐵廠,為鑄造一座紀念南京曆史的巨型古鍾做技術顧問。想不到原來香港從“金融”到“重金屬融鑄”都具備了手執牛耳的專業人才。這位在香港本土孕育出來的藝術家,可以說是出身草根階層,或許因此缺乏藝術推介營運的專業意識,但卻保存了對藝術的赤子之心。
我們是否可以用“傳奇”來形容榮哥這個人物呢?雖然他沒有億萬家財。他的經濟生活過得似十個茶壺九個蓋,遠沒有他的精神生活來得富足。他說他常為電影公司做道具,也會接些裝修工程來做,電視屏幕上不時會見到榮哥客串做廣告,賺些錢幫補維持局麵。我曾經問過榮哥為什麽牛棚的工作室大部份都鎖著門?榮哥說香港的藝術家大部份要為生活工作,鮮見全職藝術家的。
牛棚被列為三級古跡來保護,牛棚下的藝術家也需要保護嗎?巴黎會說:“藝術家是我們的重點保護對像。”巴黎做得到。他們明白藝術家的時間要用來做藝術,不可能同時兼做生意賺錢。做藝術的人不可能同時是商販生意人。他們明白文化藝術的發展必須要與經濟發展一齊成長,人心健康,社會才會健康。巴黎人在拆樓的時候,會畫一幅跟大樓一樣高的畫把工地蓋住,街上一塊碎石也沒有。巴黎鐵塔周圍有五公裏麵積的草地公園,大家在上麵野餐曬太陽,高樓大廈絕對沒有機會與鐵塔試比高。巴黎市中心橫貫著塞納河,其中一邊河堤平時是快速車道,千禧年後政府提倡環保,每年夏天封閉五公裏車道一個月,硬把馬路變成椰樹婆娑的沙灘,踩單車玩滑板的人樂透了,現在歐洲其它國家紛紛仿效。政壇上,有青銅器專家總統、有藝術收藏家總理。有五十位終身受聘專業院士為美化國家建設出謀獻策,當中藝術院內有三位院士是華人,法國人會得崇尚中國人的道家精神。“巴黎”不是偶然的。
在互聯網的旅遊指導上,我高興地看到 :“香港對於任何一個熱愛多姿多彩亞洲城市生活的旅客來說,有著每年至少去一次的吸引力。”我是多麽希望它實至名歸。
藝術村裏還有十多個工作室,由於在香港逗留的時間不多,我隻能選擇其中之一來「好奇」。牛棚地上,昔日屠房栓牛的鐵環仍然觸目皆是,蒼海桑田,曆史為這個地方蓋上了回然大異其趣的烙印。雖然仍情迷於巴黎這藝術蜜罐裏的甜美浪漫,但牛棚一行,誠亦了有踏花歸來馬蹄香的欣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