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生涯
其實在當時覺得非常自然的事情，那天和朋友聊起來，卻讓他們覺得駭人聽聞。我回頭想想，卻是也是感到後怕，恍如隔世。我想有必要寫下來，畢竟那是自己的親身經曆。
一．學校概況
我的初中所在的學校叫綏德中學創建於1955年，坐落在群山環抱的無定河邊上，離市中心比較遠，在陝北算是很不錯的學校，教學設施和師資力量都是相當不錯的。老師大部分是從陝西師範大學，延安大學畢業。我也是我爸拖關係才進去的。我的語文老師陝師大畢業，數學老師延大畢業，外語老師西安外國語學院畢業，化學老師號稱綏德化學三巨頭，物理老師也是學校最好的，還有音樂，美術，體育等老師也都是很厲害的。
二．住宿條件
我是九二年入的學，那年我十二歲，大部分新生也是10－13歲。很多人都是外地或者鄉下趕來城裏上學的，住宿非常緊張。初一的新生都住在一個廢棄的大教室裏，就是整個教室鋪滿木板，40個孩子睡在裏麵，每人大概有不到半米寬的地方可供睡覺，一個挨一個。晚上有人磨牙，有人打呼嚕，有人說夢話，那叫一個熱鬧，當然還有睡覺不老實的，把胳膊腿架在別人身上。門口大概隻留一米寬的地，因為以前是教室，牆上是一塊大黑板，我們每周都要做新的板報。門口總是放滿大家的鞋，要去自己的床部，必須踩著別人的床部過去，尤其夜裏黑燈瞎火，很容易踩到人。因為廁所很不方便，地上還放了個大尿桶，每晚總是被四十多號人尿的滿滿的。還放了一個用煤取暖的爐子。每天都有值日生，負責把尿倒掉，冬天要把爐火生好，還要去把熱水從公用的地方抬回來供大家洗溯。沒有專門洗溯的地方，大家都是把臉盆放地上，一字排開，洗完了就將水直接撒在黃土地上。刷牙水直接吐在地方。大家都是孩子，不太有能力照顧自己，衣服要手洗，還沒有專門洗衣的地方，必須打來水，在小盆裏洗。尤其是被套什麽的大件，很難洗，所以大家都很少洗衣，很多孩子都髒兮兮的。尤其是洗澡，學校裏沒有浴室，要洗澡必須跑到市中心的公共澡堂，當然很不方便，大家也就很少洗澡。一周後，很多女孩決定不留長發了，包括我，都理了短發。可是大家不打理，頭發總是亂七八糟。
晚上我們去上晚自習，宿舍裏必須留兩個人照看，防止小偷。這時宿舍裏燈是統一熄滅的，留守的學生隻好摒燭夜讀。但是其實很多人並不喜歡上晚自習，寧可呆在宿舍聊天，咳瓜子。我們那裏有一個牌子叫馬優勝瓜子，是很多人最喜歡吃的。說起廁所，那就是大糞墾，糞墾比蹲墾的地方矮大約兩米，方便淘大糞。經常那些淘糞的師傅會被人拉了一頭。最最恐怖的是有些猥瑣男會躲在下麵，望上看，自然是一覽無餘，我也碰到過類似的經曆，是在晚上，感覺很強的手電光從下麵照在屁股上，顯然這麽晚不會有人淘糞。
初二就會搬進窯洞裏，也是兩盤大炕，但這個炕很不舒服，下麵沒有通火，很冷。白天會生爐子。我們每年秋天會跑到山裏去揀一些幹柴回來用來放火。隔壁就是初三一班的男生宿舍，中間有個通道被堵上了，事實上也就是用紙糊著，後來索性就通了，那些男生就用手伸過來夠我們的洗麵奶用，有時也會偷窺。有一天隔壁的小虎半夜上完廁所直接跑到我們這邊睡了。可巧那晚我們宿舍侯妮丟了錢，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偷的，至今我們也沒搞清。
三．食堂
食堂裏要用飯票，每天都是一模一樣的兩個菜，土豆條，算是素菜，還有就是葷菜，也就是白菜粉條豬肉。主食有米飯和饅頭。饅頭要是放了太多堿發慌了就用油炸一下或者炒一下賣了。大家每天書包裏背著自己的碗筷，一下課就奔到食堂。大家並不排隊，都是一混而上，誰會擠誰能先吃到。還有一些個人開的小食堂，會稍微多點品種，但通常不太幹淨。據說有一年衛生檢察，縣領導很滿意，臨走得時候突然在食堂大鍋邊發現一些老鼠糞。吃飯也沒有固定的桌椅，大家都是站在外麵或者蹲在地上。那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每天吃五六頓都覺得很餓。有些離家近的同學還從家裏帶了些幹糧，就是些幹饃片，鹹菜之類的，但也讓我很饞。大部分孩子家庭經濟條件很差，大家都很節約。有的人一周都花不到五塊錢。我小姑那時也在同一個城市裏，她每周騎車把我接去她那裏吃飯，洗澡，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候，可以吃飽吃好。不過她總是說我吃很多，讓我很不爽。我的確胖了很多。我們家住在200公裏以外的榆林市裏，交通不像現在這麽便利，我半年才能回一次家。我爸媽中途來看我幾次，把錢放在我們熟識的一個老師家裏，我用完就去他那裏取。
四．學校生活
我們的教學樓在當時來看很現代華，和宿舍形成鮮明的對比，是一幢新建的大樓。我的班是最好的一個班，裏麵都是各地的尖子生。剛進教室的第一天就讓我有很多見識，一個女孩遲到了，老師就用手指頭示意她出去，不過她很機靈，退出到門口然後脆生生的喊了聲“報告”，老師就讓他進來了，要是換了我，肯定是在外麵傻站著。老師自我介紹：“我叫吳占平， 就是沒有什麽占不平的意思。” 後來大家很刻薄的說這個名字應該是“沒有什麽可以占平的”。據說他教課一般，但運氣好，帶的上一個班升學率高，所以讓他帶這個最好的班。其實現在想來他是一個很好的老師，至少盡心竭力地教我們。老師很自豪的說我們班上的新生高分很多，比如李娟，馬媛媛。。。在為數不多的人中提到我，我感到受寵若驚，因為我以為我的成績和這些各地來得尖子生相比很一般呢。我的小學班上還來了另外兩個人，一個是男孩，馬力，一個是女孩，婭寧。我整天和婭寧在一起。馬力看見我兩總是很快躲開，似乎覺得我們長得難看，穿的很土，給他丟麵子。開學就有一次作文考試，我隻是用很平常的水平寫了一篇文章，不知為什麽就是最高分，很快轟動了整個年級。或許是我們那裏整體教育比較落後，我的寫作水平就顯得很突出，雖然我自認為很不怎麽樣。從那以後，老師很看得起我，給我一個“檢察長”的職務，據他自己說就是最高的職務，淩駕於他之上，可以檢察每一個人，我自己也覺得很荒唐，但也就這麽服從了。馬力當然也從此以和我小學同學為榮。
後麵的牆上每天要出一張牆報，自然也就讓我負責，通常是班上的學生輪流出，但別人完不成了，就得我出。我每天要花大量的時間來完成牆報。搜集，整理，手工畫圖。。。導致我的語文成績很突出。後來我很厭倦，就在牆上貼了一張空白紙，上麵畫了個圈算是完成了，老師說這什麽意思，我靈機一動說就是一切從零開始的意思。老師也沒說什麽。那個年齡的孩子都很叛逆， 尤其是班主任就像爹媽一樣什麽都管，就對他很叛逆，總是惡言描述他，說他嘴唇厚的象兩片肥豬肉。。。尤其他是男老師，總是不敲門就會走進女生宿舍去查午休。有一次我就隻穿了背心和短褲，他乘我們不備又進來了，我慌亂中就坐在那裏，兩手抱住兩腿，從正麵看像是什麽也沒穿，他進來轉了一圈，也不好意思地走了，後來就很少進來。據說隔壁班主任經常偷聽他們晚上臥談內容，後來還和他們講。
大家學習都很刻苦，有的喜歡摒燭夜讀，有人喜歡起很早，跑步，看書。那些孩子普遍身體素質很好，顯得我的體育素質很差，我早上起不來，總是跑倒數第一。 我初中同學肯定怎麽也不相信我在大學時體育居然是班上最好的。早上有晨跑和早操，班主任也會跟著一塊跑，兩節課中間有眼保健操，雖然我認為那沒什麽用。下午還有一次午操，午操結束後就是學校廣播，播出一些優秀來稿。那時整天播的是我的來稿，有時沒人投稿了廣播員也直接去找我。我很喜歡運動會的氣氛，雖然我都無緣參加任何一個項目，但領獎時的那種音樂很讓人振奮，我總是寫稿給那些運動健兒加油。
五．不良校風
開學地第一天下午，外麵突然有人闖進來，扯著嗓子問誰是班長，然後班長站起來，戰戰兢兢地說是他。我不知道老師為什麽選他做班長，無論從哪個角度，或許隻是因為他在小學時就是個班長吧。那人把班長叫出去，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打了一頓，然後說，以後他要在這做任何事情，請不要幹涉。這些人就是那些所謂社會上的人，經常在學校搗亂。我也是第一次真正看到這些黑社會的人，沒想到距離我這麽近。大概開學一個星期左右，學校開強奸批判大會，據說就在學生宿舍，一個社會上的人強奸了一個女生，還有另外一個人在門口把手。這個強奸犯據說還是我們班上一個女孩的後台，這下這個女孩很著急。那時很多漂亮的女孩和黑社會有染，一是流行這個，二是為了尋求保護。後來這樣的事情頻頻發生在各個中學裏，一中一個女孩還流產大出血，其實也就13歲，最倒黴的是還和我取一樣的名字。學校旁邊就是一個軍區，每天清晨和晚上睡覺前都有軍號和音樂想起。不過總是放那麽幾首歌，我都會唱了，其中一個是“掌聲想起”，還有一首是“大海是我的故鄉”，雖然那時我從來沒見過海。也經常有一些不良軍人來搗亂，我們稱他們為黃皮。 據說有些女生喜歡做軍妓的。學校每周六晚上都有露天的電影，那個時候也是最亂的時候，黃皮，黑皮都來了。經常女生會被性騷擾，如果你不去看電影選擇呆在宿舍，會更危險。宿舍的窗戶是用紙糊的，有人就扔石子進來砸我們。我的朋友說經常有人爬在窗戶上，用手電筒照每個人的臉，看到哪個漂亮就叫出去，又親又抱進行性騷擾。我有一陣和婭寧住在她姨家，回家的路上還被一個小混混搜過身，真是想起來我就不敢再走那條路。還有一次晚上我和婭寧回家，又碰到一大群黑社會的人，其中一個人說把我們攔下，我摒住呼吸，不知道會發生什麽。那時候我已經很高，留著短發，婭寧比我矮很多，晚上看不清，其中一個說我們是戀人，就又放我們走了。要是他們知道是兩女孩，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我上初三的時候通過朋友見過一個黑社會的人，其實也就見過幾次，沒有任何交往，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追求起我來了，開始我估計他隻是覺得我是優等生，和他很懸殊，這給了他新鮮感，就追我好玩，我當然不可能答應，或許這種拒絕激起了他的征服預，導致他更強烈的想追求我。他每天站在屋頂上看著我上學放學，每天寫一份情書，派人塞到我得門縫下，還送給我死人頭骷髏項鏈，總是嚷嚷要親自抓蛇給我做蛇肉麵。我從來沒有讀過那些信，也不知道他胡言亂語了些什麽。但是我很害怕，不知道他會作出什麽過激的舉動。後來一個特級教師說誰打他一下就要坐一年牢，聽說這個特級教師被他捅了一刀。不過我看他安然無恙，還是大搖大擺地走在學校裏。那時候談戀愛是被禁止的，不過還是有很多人談戀愛。我沒有談過戀愛，但還是強烈的喜歡著班上一個男生，他也強烈喜歡我，但都沒有表白過。有一次他還是經受不住心理壓力，居然吃了一把安眠藥。我想他並不是真的想死，隻是以這種方式引起我的注意。我花錢把他送到市醫院搶救。但我從此不喜歡他了。我喜歡理智有魄力的男生。
逐漸的，很多從鄉下來得學生經不住誘惑，又沒有家長管束，開始學習抽煙喝酒，逛街買衣服，或者和那些黑社會的人稱兄道弟，學業拉下很多。我也經常參加他們組織的生日party, 開始學會喝酒。很多女生也經常喝醉。誰有能力和黑社會的人混，誰就被大家頂禮膜拜。我們隔壁地老師借著補課地機會強奸了他地學生。後來那個女孩地朋友來找老師算帳，半夜去敲門，門一開，那個朋友就被老師用凳子在他頭上狠狠砸了一下。學校的保安也很害怕那些社會上的人，據說有一次一個保安還被從窯頂上推下去。我們班主任也總是用哄的方式來對待我們班裏社會上的人，不然晚上回去的路上會有麻煩。
六．中考
中考前老師把我叫去，跟我說班上另外一個女孩需要我幫她傳紙條，考完他們家會給錢。我當時也沒想錢的事，其實什麽也沒想就答應了。正式考試時我的考場全坐了一些領導家的子弟，全是托我照顧的。我紮著黃色的皮圈，坐在靠窗戶的位置，對麵的家長都盯著我。不過那時我太單純，什麽也沒想，也不知道後果會怎樣，就大公無私地把我得答案全不傳遞給他們。監考老師也是被犒勞的，都是他們直接幫忙遞紙條。開始他們還以為我是被照顧對象，從別的地方抄了答案遞給我，我一看全是錯誤答案，就明白他們搞錯了。後來那個家長還真給我錢了，我似乎沒要。又過了三年，我都考上大學了，那個家長還是感激不盡，到處找我給我錢。
在我們那裏做監考老師是很嚇人的事，監考如同虛設，大家該幹嗎都幹嗎，如果監考老師幹涉，肯定會頭破血流。我親眼所見監考老師被抽耳光。還有一次高考時因為一個同學沒給一個黑社會的人抄，那個同學考完就被打破頭了。第二天單獨給他開了考場，據說兩個老師幫他答題。
七．結束
當然還有太多的故事，先寫這麽多，後來我看了母校的網站，似乎蓋了新的宿舍樓，我相信住宿條件肯定改善很多了。教學條件勿庸置疑，但我希望校風真的能改善一些，孩子正是對外麵充滿好奇和最容易受到影響的階段。祝願我的師弟師妹們能有良好的學習氛圍和安全舒適的生活場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