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活
我的高中在榆林中學,是省重點,這裏培養了很多革命先烈和國家領導。每年清華都給幾個保送名額,連清華自己都說很少有學校受到這樣的優待。九十年代初都有了微機課,雖然是很老的蘋果機,教一些簡單地Basic語言。我的班叫預科班,是從各地的尖子裏選拔出來的,即使我們考不上大學也會按照師範的待遇分配工作。自然大家都很厲害,我進去的時候成績名列倒數第二,我當然是拖我老舅的關係進去的,我至今也很感激他。才進校的第一天,班主任就很鄙視我,問我和我老舅什麽關係,為什麽他幫我。我真想爭口氣,我猜想我還是有一點實力,好歹我在綏德中學沒太學習的情況下名列前矛,隻想好好學習盡快趕上去。中期考試時我終於擠進前十名。當然在我們班前十名就意味著年級前十,甚至整個地區前十。當時我背英語課文很流利,被封為英語科代表,就是我們班主任的課,後來他很喜歡我,對我也很照顧,我在此表示衷心地感謝。
學校裏最瘋狂的運動就是夏天踢足球,冬天溜冰。打籃球似乎不受歡迎。籃球場地裏也都是踢足球的。經常搞一些榆中杯足球賽,男子女子都有。我還是主力,不過女子實在不能看,很容易就抱成一團搶球。住宿條件要好了很多,雖然八個人一個宿舍,但畢竟是新蓋的大樓,取暖,供水都很先進,還是要準時熄燈。有人會摒燭夜讀,下麵查崗的老師就會衝著上麵喊。那時候我和神華煤田的幾個人住一起。他們在我們那很受羨慕,不光因為他們都很富裕,還因為他們都是全國各地來得,都講了標準的普通話。我的綏德老鄉喜歡教他們土話,例如“知道不知道”應該是“害哈害不哈”,“不知道”就是“害不哈”,而不是“不害哈”。和我頭碰頭的賈娜長得很漂亮,經常有人找我打聽她,她每晚都和我講一些關於她離奇的故事。也不知道她現在去哪裏了。路遙《平凡的世界》裏有一句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講的就是我們那裏的故事,事實上這裏的是因為呂布戲貂禪的故事。也確實是很靈,我們年級的班花有幾個就是來自米脂。高中裏印象深刻的事並不多,因為我住在家裏,很大程度上脫離了集體。每天要上晚自習,回家的路上總能碰上野狗讓我膽戰心驚。上課的老師大概沒幾個記得我了,最有印象的就是地理老師,因為他很tough。他從來不讓我們打開書本,不讓我們記筆記,就讓我們端坐著聽講,講完的當堂課上,他會點名叫一個人上去重複他所講過的內容,搞得大家膽戰心驚的。有一次點到楊鵬,我們班學習最好的之一,也是魅力值最高的男生,他居然沒答上來,老師就讓他一直站著,等老師再喊他時,發現他站著就已經睡著了。不過從沒點到我,感到很幸運。當然這種變態也是有效果的,當時大部分人地理成績都在九十分以上,這也是會考可以免試的最基本條件。那時每個班主任都有一個外號叫什麽什麽驢。比如我們班主任教英文的就叫“洋驢”,一班班主任頭發胡子比較多“毛驢”,二班班主任頭比較禿,自然是“禿驢”,四班班主任年齡比較大,“老驢”,還有草驢,叫驢等等,大家的確很損。
我當時還很單純,不知道很多內幕,排座位的時候就讓我覺得奇怪了。不像我初中時是按照個子大小排座位,不知道怎麽排的,高矮層次不齊。據說看你的父母有沒有賄賂老師,據我觀察,我猜想這話不假。我們班上的人都很有來頭,不是高幹就是很有錢的。但那時我什麽也不知道,我從沒有覺得他們有什麽不同,很愉快地生活在其中。那時因為班很大,大幾十號人,大家都希望坐前排,坐後麵看不見也聽不見。老師喜歡女生和女生坐,男生和男生坐,怕日久生情,談戀愛。普遍女生都比較靠前,老師直接說,不要問為什麽,就因為她們是女生。老師卻安排我和男生坐,不過我的同桌長得很帥,他爸又是地委書記,很多女生都很羨慕我。我們兩相處很好,他總是彬彬有禮,每次都起身讓座,還幫我擦桌子,幫我抄筆記。有個女生總是把她的照片給我,我不明白為什麽,後來我才想明白是為了讓我給我的帥哥同桌看。我承認我也有點喜歡他,導致他和別的女生交往時讓我很嫉妒。但我總是壓抑自己,沒有過任何表白。後來我們學校黨委書記跑來,問我想不想入黨,那時入黨是很難地一件事,我自然想入,他就對我說如果你能幫你的同桌學習,我就讓你入黨。就這樣,我在年齡不夠的情況下就成了先進入黨分子,順利地入了,那些比我優秀的人卻被刷下來。就因為我同桌的爸爸的特殊身份。所以我很鄙視自己是黨員,早就脫離了黨組織。後來會考之前,班主任又找到我,勸說我放棄會考免試名額,讓給那些學習一般的人,我自然沒從,但還是有很多好學生從了。高考保送時也很奇怪,一些學習很一般的人卻被莫名其妙地保送去了名校。可想連學校這塊最後的淨土也充滿交易和銅臭味。
說說夏令營的故事。早就聽說榆林中學有夏令營,也是我們大家期待的,通常是在會考結束之後。我們會整個年級的人一起去蒙古草原,很壯觀。當時並沒有出門的經驗,出去之前喝了很多水,結果半路就憋不住了,車終於停下來要我們放水,男女分開車的兩側,終於找到個露天的廁所,那個急啊,好半天才解決了一泡長尿。有幾兩卡車載帳篷和大家用的東西,最重要的是還帶了好多桶啤酒。到了目的地,也就是一大片草原,藍天白雲,會讓你心曠神怡。天會顯得很高,視野很開闊,讓你體會一下真正的風吹草低現牛羊。
第一件事就是打樁搭帳篷。那時候的人真笨,也不知道看天氣預報,帳篷才搭好,就被一陣狂風暴雨吹翻了,隻好再搭。一部分人開始準備做飯。大家帶了木炭,隻要支幾塊磚,支個鍋,將火燃起來,就可以做飯。本來帶了速凍水餃,可早已經融化了,成了一團爛泥。記不得吃了什麽,反正肯定是沒吃好的,沒幾個人真正會做飯。
晚上大家燃起篝火開始拉歌,這時是最有氣氛的時候,我們最喜歡的活動事實上是男女混雜在一起喝酒劃拳。正當我們很盡興的時候,突然班主任來了。我們都很害怕,就把酒藏在身後。但酒氣還是難以抵擋。我從容的站出來問班主任要不要喝酒,沒想到正中他下懷,他很爽快地答應陪我們劃拳喝酒。所謂劃拳就是大家口裏各說一個帶數字口留,比如“六六大順,七七事變”,手指出拳代表各個不同數字,如果兩人的口裏的數字之和與你手指出拳的數字相等,你就算贏了。我的拳路算是不錯,口留兒也“很黃。。很。。”,“一天晚上,咱們兩人,三更半夜,四下無人。。。”後來班主任喝了半醉,可惡的男生把他抬起來,一二三,扔到水溝裏,渾身都濕透了。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大家又開始接著從早喝到晚。那時上廁所比較麻煩,隻能走遠點就地解決。正當有女生想解決時又碰到男生出來巡邏。大家在草地上奔跑,嬉鬧,還有一些驢啊,羊啊在悠閑地吃草。總共三天時間,回去的時候和來時的精神麵貌完全不同,大家都曬的脫了皮,東倒西歪地在車裏睡著了。
還有我們植樹的故事。榆林是著名的三北防護林,每年的植樹節,我們都要去植樹。大家還帶了鐵楸等很多植樹用的專業工具,先要乘車到沙漠邊緣,然後再走很遠的沙土路,到了目的地,大家都累爬下了,並沒有植任何樹,我們看到上一年植的樹很多也死掉了。植樹當然不能靠我們。不過我們榆林的總體綠化是很出名的,現在沙塵暴少了很多。不像我在時因為沙塵暴,能見度經常低於兩三米。臉上摸一把,有很多沙,耳朵裏全是沙。回來的路上我們經過林校,想去上個廁所,就找了個女廁所衝進去,沒想到進去以後卻是幾個男生在裏麵,我同學比較強悍,就跟他們說請你們出去,沒想到這裏隻有男生宿舍,廁所的牌子沒改,但早已是男廁所了,讓我們一頓尷尬。
第一次離家出遠門是在參加物理奧林匹克競賽時去了西安,第一次坐長途車,臥鋪車要行駛一個晚上到達西安。中途會停在一家和司機有合約的飯店讓大家吃飯,司機自然有提成。半路上車會停下來,司機說“放水”,就見男女分開車的兩側,舊地上廁所。到了西安住在榆林駐西安辦事處,叫榆蘭飯店,那是第一次住飯店,覺得很新鮮,現在想想條件很一般,幾個人一間,衛生間還在外麵公用的。那時還沒見過車會裝警報器,一個男生不小心碰了一下別人的車,就聽見警報大作。獼猴桃是我們陝西的特產,我們卻沒見過,大家見了還以為是土豆。我們似乎對普通話都不敏感,吃飯結帳時,店員說五塊七,我們聽成了五塊一,結果那人很怒,最後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我們的發音不對。參觀了一下西安交通大學,那時覺得交大很美,很大,以至於我對它的印象好的不得了,其實就是因為少見多怪。等我再次去的時候,就覺得很一般。
高考似乎沒太當回事,那時正值98年世界杯,很多人還經常通宵看世界杯。我沒想過會考不上怎樣怎樣,我們是考分出來後填誌願,反正我想離開陝西,眼睛隻盯著遠方的學校。考試時異常興奮,三天總共隻睡了三四個小時。中午本想午休一下,可是我們鄰居家那幾隻雞不停地叫。我媽為了讓我睡好,就站在雞棚旁守著。考試是在一所小學,座位很小很矮,坐著很不舒服,樓下鏟土機還轟隆隆地助威。那時我都沒聽說過南京大學,但我們班上揚帆的爺爺奶奶住在南京,南京大學是他最理想的選擇。趙珍珍也是南京來的,她也鼎立推薦。我們校長也剛訪問過南京大學,和我吹南大就是南方的清華。就這樣我選了南大。其實我當時特別想去第四軍醫大學,這個是提前錄取誌願,不影響第一誌願。以我當時的成績和我們家的關係,我上這裏問題應該不大,我已經滿心準備去那裏了,沒想到我們省隻招8個女生,我的後台不足夠硬,多少有一些喪氣。後來我爸也很氣氣憤,說去把四醫大炸了算了。
去年我們班還舉行了畢業十年聚會,可惜我離得太遠,沒有參加。不過我還是錄了音,給大家轉達了我的祝福。我們班的人都混的不錯,大部分結婚生子了,我也真心地祝福所有的人能過得比我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