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來臨的時候,何雷要她的地址,說:“我給你寫信。”
蘇婕說:“不要。我爸爸不讓我這麽早談朋友,如果知道了,肯定會打死我。”
於是他沒有寫信。
整個暑假,彼此沒有音信。她思念他,可是也算不上魂牽夢係。可能是習慣了他的陪伴,習慣了那份親熱。
然而開學回來,他沒有來找她。
她也沒有去找他。她從來沒有去找過他,以往都是他來找她。
她知道他住在哪裏,可是都是跟他一起去的。
她很快明白,他不會再來找她了。
可是,為什麽?難道這麽多日子的親熱,到結束的時候,連一個告別也沒有?
難道,感情就這麽來去無蹤?如果來去無蹤,可是為什麽我會心痛?
蘇婕想不通。
她對方雅說:“做一隻豬可能挺幸福的,整天吃吃喝喝,啥也不想。到頭來挨一刀,也不過一刀而已。想和不想,都是一刀,不如不想。”
方雅說:“你又不是豬,你怎麽知道豬想還是不想,幸福還是不幸福?”
蘇婕無語。
方雅說:“你想太多了。”
可能是。
方雅的男朋友,是她中學的同學。他們兩個開始談朋友的時候,方雅說:“我知道他在我之前,追過好幾個女生,都沒有成。”
方雅說這話的時候,非常平靜,象在說著一個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男生的事,她甚至都不關心他的追求過程。
接下去她說:“我喜歡他,因為他長得帥,而且,他家裏有錢有房。”
蘇婕驚詫不已。這樣的話,如果由別人說出來,蘇婕肯定會覺得那人惡俗無比,可是由方雅說出來,她隻佩服她的直率,卻一點都不覺得俗氣。
她了解方雅,方雅沉靜而自尊,溫婉而細致。沒有辦法把“俗氣”二字跟她相連。
其實談戀愛找朋友,人多多少少,即使在潛意識裏,都會考慮相貌和家境,可是這麽直白淡然說給自己好朋友聽的,又能有幾個人?
蘇婕真地佩服方雅的直率。她做不到。
是的,她不是方雅,所以也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方雅也不是蘇婕,她不能改變她的想法,也不能替她痛苦,甚至,她不覺得她需要這麽痛苦。有誰又能有那麽幸運,一下子找到自己的知音?還不都是磕磕絆絆一路走來?摔倒了,爬起來,拍拍灰塵繼續走下去就是了,想那麽多,徒增煩惱,又有何用?
她能做什麽呢?她從家裏帶來媽媽做的各樣小菜,跟蘇婕分享。蘇婕是個讒嘴的女孩,也許美食會讓她快樂一點,即使隻是暫時。
美食是身的享樂,友誼是心的享樂。雖然隻是些家常小菜,可是因這那一片友情,變得格外珍貴。
圓圓也知道蘇婕的心思,她說:“天下三條腿的蛤蟆沒有,兩條腿的男人卻遍地都是。走,管他死活,咱們去尋歡作樂。”
真正的“尋”歡“作”樂。
這種蘇婕平常不會去尋求的表層的快樂,即便是些沒來由的傻笑,也因為有人同笑,能輕輕撥動心的琴弦,心也慢慢不再憂傷,開始輕輕歌唱。
蘇婕漸漸忘掉了何雷留下的傷痛。真的沒什麽,什麽也沒有丟失,生活依然繼續。
可是,她卻怎麽都沒法原諒他的不辭而別。
難道,沒了愛情,連一點友情都不剩餘?愛情就是這麽冷酷?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可是揮衣袖的時候,難道連空氣也不曾帶動?空氣雖然看不見,可也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