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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虛假的“中國心靈讀本” zt

(2010-03-29 07:45:54) 下一個
《讀者》:虛假的“中國心靈讀本”
   作者:雷花園
  一、心靈到底需不需要“牧場”?
  旅德多年的攝影家王小慧在他的自傳《我的視覺日記》裏提到這樣一個細節:一次,作者的朋友送她一張明信片,裏麵用到這樣一個比喻:心靈的牧場。作者當即被這樣一個簡單的比喻而感動,覺得美妙無比,進而心生溫暖。然後作者在書中用了大段的文字在那裏絮絮叨叨的把玩賞析著這個比喻,表達著自己的那難於言說的喜愛之情。從那激動的筆觸我們能感受到她那真實的情感並不是表演。
  看到這樣一個細節我是很驚訝的。在德國生活多年的攝影家麵對這樣一個簡單比喻的態度是我難於想象的。因為,包括我在內的其他還讀點書的中國人早已經不會對這樣的比喻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了。在中國,這樣的比喻早已經是鋪天蓋地司空見慣不足為奇。在百度裏搜索一下,什麽“心靈的牧場”“心靈的後花園”“心靈的田園”諸如此類的比喻可以用不計其數來形容。它可以出現在任何一個普通人的博客日記,散文或隨筆裏,甚至是一個中學生的文章裏。一個普通中國人很容易在身邊的書籍雜誌上見到這樣的比喻,甚至一個中小學生也能輕易的造出這樣的比喻。
  這讓我感到奇怪,為什麽一個德國生活在人會對這樣的比喻讚歎不已視為珍奇,而在中國這樣的比喻卻已經鋪天蓋地?是什麽造成了這樣?
  隨便翻開《讀者》2006年春季卷即1-6期的合訂本,我們很容易就找到許多這樣的文章題目:
  點一盞感恩的燈 收藏幸福 一磅親情 愛的寬恕期和保質期 永不受傷的飛翔
  感恩的愛著 半截牙簽的溫暖 除卻心靈的傷疤 希望是減法
  一麵牆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感恩的心 (大家注意光是感恩就重複出現了3次)
  
  把收藏和幸福組合在一起,用一磅去度量親情,聰明的人不難看出,這些題目裏麵都有一種明顯的人為的造詞組句的痕跡,無非在是“愛、親情、心靈、人生、感恩”這些詞語上加上各種修辭。我們也能很容易的察覺,其實這些貌似優雅的修辭背後,是作者那明顯的主觀牽強的製造用心,其目的就是無論怎樣,都要和“心靈、愛”這些高尚美麗的話題發生關係。
  發行量位居期刊類全國第一的《讀者》現在的宣傳口號是“中國人的心靈讀本”,正是從這裏我們發現:《讀者》的全部秘密就在於兩個字----心靈。隻可惜,我們從上麵這些文章題目很容易能發現,這些“心靈的養料”並不是天然生成,而是人工大肆製造的。《讀者》就是全中國最大的“心靈工廠”,商業化的批量生產著全中國的“心靈營養品”,並把這個話題鋪天蓋地的散播到中國的每一個角落,讓每個人都熟悉這種話語模式。可是,這種大肆在心靈上修建人工牧場試圖養護心靈的做法未必就是真正的關注心靈,而心靈也未必需要這種喧囂的人造行為。比較一下,一個連中學生都能造出“心靈的牧場”這樣的比喻的國家,和一個很少見到這樣的比喻而在見到之後為之感動不已的國家,哪一個更有真正的“心靈的牧場”呢?我想,德國人的內心或許更有一種清澈和幹淨的美好。而喧囂宣揚“心靈”的中國人,或許並不清楚什麽是真正的心靈。或許也未必就真正的關注到了心靈,更多的隻是喜歡在這崇高的話題上唧唧咂咂。
  中國的“心靈喧囂”,《讀者》是始作俑者。在後來,有以劉庸為代表的一大批作家、期刊和散文書籍變本加厲的把它推進著。最後形成了一個包含巨大數量作者和讀者群的話題圈子。在我看來,這些熱衷於心靈的作者們並未真正為心靈建造起什麽牧場,更多的隻是打著心靈的旗號在大肆生產著文字產品。而且我也不相信真正的心靈需要什麽人工建造的“牧場”。
  
  二、泛心靈主義=偽心靈主義
  我不否認每個人第一次讀到《讀者》時的喜愛和感動,我也不否認那些貧困山區的學生在讀到這樣的雜誌後可能帶給他們的震撼與希望,我甚至相信一個不良的街頭少年在遇到這本雜誌後人生軌跡因而改變這樣美妙的故事。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樣的關於人生、心靈、愛與奮鬥的故事已經過於泛濫達到了災難的地步,這種泛難主要體現在3個方麵:
  1,雜誌內容上的泛難。隨便翻開一本《讀者》,這一頁和那一頁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裏麵的故事千變萬化,但主題無非是那麽幾點。
  2,時間上的泛濫。你購買當期的《讀者》和購買以往任何一期的《讀者》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
  3,發行量上的泛難。《讀者》一千萬如此巨大的發行量的意義和效益值得懷疑。
  韓寒在《眼中劉庸》這篇文章中寫到:一個作者諸如”生命感悟“這樣的文章如果一年出一篇,那篇絕對必然肯定是好作品,但是如果隔三差五有什麽感悟出來---吃個飯噎住了感受出一個生命哲理,放個屁出聲了又感受出個生命哲理,那麽這個作家就毀了。”
  這個形容也非常適合拿來形容於《讀者》。韓寒批判的是劉庸,其實道盡了《讀者》那一群專職作家們虛假可笑的麵目。
  一個張口閉口都“仁義道德”的老先生,和一個一出口就是”廉潔”“公仆”的官員,其內心的真誠度已經值得懷疑。很可能這些隻是他們一種習之為常的說話方式,並無誠意,也就無從去具體落實了。
  一方麵,因為其話題的宏大和特殊,沒有任何的阻力來質疑和改變這種空洞虛假的話語方式。因為任何的質疑都會被他們和整個社會其他愚蠢的民眾扣上“反道德”諸如此類的罪名。
  另一方麵,他們在實踐中使得這種話語方式成功存活下來,並讓自己和外界都習以為常最終自我鞏固,然後依靠一種慣性得以繼續發展下去。
  《讀者》的問題並不在於它宣揚“心靈主義”,而在於它讓“心靈主義”泛濫,成為“泛心靈主義”,並最終發展成虛假的“偽心靈主義”。“心靈主義”最終成為一個形式主義的口號,根本無從去落實。
  現在,麵對著《讀者》這個道貌岸然的“心靈說教老先生”,我們需要的正是一個“反心靈”的混小子。
  任何主義,無論它多麽神聖,正當和美麗,如果過於泛濫,那麽都很容易走到它的反麵,成為虛假和形式主義的代名詞。
  曆史上,基督教宣揚的“憐憫、同情、仁慈、寬恕”其實是一種很正直的“道德主義”,但是在中世紀末,它淪為統治者剝削壓迫的工具。統治者們極力宣揚著基督教的種種精神,並強迫民眾在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上都這樣來要求自己,達到泛濫的程度,這時候,基督教已經成為一種“泛道德主義”,和它的本意相隔甚遠,相反,成為統治者維護自己統治的工具,它也就成為了“偽道德主義”。這個時候,還想用什麽“道德主義”的要求去改變這荒謬的世界根本是根本不可能的,惟獨“反道德主義”這顆良藥才能解救它。於是,尼采出現了,他高喊著“上帝死了”,宣稱“根本沒有什麽道德行為”,他舉的是“反道德”的旗幟,行的卻是“道德主義”的實,因此一下就受到民眾的歡迎。
  因此,如果你能不被《讀者》這些高尚宏大的話題嚇倒進而一味膜拜尊敬,相反抱著完全不屑一顧的鄙夷態度,那麽它的紙老虎麵目立馬就會原形畢露。
  今天,滿口 “心靈”的《讀者》雖然沒有象曾經的基督教那樣的貽害世界,但終究是一種無所作為,一種形式主義,一種資源浪費,一種不合理的存在。
  
  三、遍布天下的秘籍
  在一篇類似80年代先鋒小說風格的小說裏我讀到這樣一個荒誕的故事:江湖中有一本人人稱頌的秘籍,它被人們稱為武林第一的至尊秘籍。這本秘籍遍布天下,人手一本,人人都在研習它,討論它。一個一心習武的少年帶著這樣一本秘籍進入了深山,潛心數十年修習之後下山了,他已經完全掌握了秘籍的精髓。可是一下山他發現自己連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孩子也打不過,漸漸的他發現掌握了這本崇高聲譽的秘籍的他其實成了天底下最沒有用的俠客。最後一個年邁的智者告訴他,其實這本至尊密集隻是一個虛幻的被供奉著的無用神像而已,天底下跟本沒有任何一個人去真正的學習掌握它,大家都心知獨明,隻是從來沒有說破一直讓它存在著而已。在知曉真相的夜晚,少年俠客便死去了。
  我想,《讀者》便是這樣一本秘籍,遍布天下,擁有崇高的聲譽,被所有人高高的供奉著,隻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本秘籍對於真正的人生並無太大的用處。生活有生活的法則,而另一些貌似崇高的東西隻是被人們違心的尊崇著,是用來裝飾這個世界門麵的。好顯得我們這個世界更有人性更高尚美好,更像文明的世界。事實上,《讀者》是人人在讀,卻又人人沒有讀。人人不會真正的去實踐那裏麵的東西,更多的隻是在消遣打發時間而已,購買它的人也隻是依靠慣性在購買閱讀它,內心並沒有多少真誠和認真的態度。
  
  四、“讀者人”
  如果把《讀者》比做一列火車,真誠的創作是它的動力的話,那麽今天《讀者》這列火車已經沒有了動力,隻是依靠著聲譽的慣性在奔跑著而已。
  不可否認,在《讀者》創刊初期的80年代,它所倡導的“人文關懷”對於剛從文革中走出來的中國人起到的心靈的關懷和撫慰作用以及社會效應是不容質疑,也是不容抹殺的。
  《讀者》創刊人之一的胡亞權在一篇《我與讀者》的回憶文章中寫到:“誰不知道,《讀者》25年,年年月月唱著”同一首歌“。這首歌的名字叫《讓世界充滿愛》。”然而正是從這句充滿自豪的話裏我們得以窺見《讀者》缺陷的秘密。一方麵,我們可以想見《讀者》編輯部的工作人員在20多年裏是多麽輕鬆的按著一個簡單的標準不動腦筋的篩選著全國各地刊物上的稿件,同時,巨大的銷量和聲譽上的成功讓他們忘記也容許了自己的僵化,忘記了自我反省和思考,忘記了創新,也忘記了與時俱進。另一方麵,我們可以找到多年來《讀者》大量文章來源的秘密。正因為《讀者》眾所周知的一成不變的辦刊方針,開始,它隻是在浩瀚的刊物海洋中尋找散發著“愛與感動”的文字,這類文章多是自然生成,真情流露,具有較高的品質。但後來,一部分人在熟慍《讀者》的風格後,開始人為的虛假的製造所謂“愛與感動”的文字。或者說,《讀者》催生了這種熱衷於講述“愛,感恩,感動,心靈”的文壇風氣,造就了大批靠寫這類文字生活的文人墨客,給他們提供了一塊豐饒的生存土壤。
  這類專門靠寫這類文字為生的人,我們不妨稱之為“讀者人”。馬德、張麗鈞、羅西、劉燕敏等等這些名字相信愛看《讀者》的朋友不會陌生吧。當然,“讀者人”還應該包括那些沉湎於該雜誌、滿口滿腦“人生哲理心靈感動”的讀者。
  2006第4期《讀者》第19麵有一篇《點一盞感恩的燈》裏有這樣一段:
  我的一個同事住一樓,有一年夏天的一個晚上,同事回家後發現陽台上的燈亮著,他以為是妻子用後忘記關了,就進去把燈關掉,但被妻子攔住了。他很奇怪,他的妻子就指著窗外讓他看。他看到窗外的路邊,有一輛裝滿垃圾的三輪車,車上坐著一對拾垃圾的夫婦,他們正呆在自己家陽台投射的溫暖燈光中,邊笑邊開心的吃著東西。看著燈光中的那對夫婦,樓裏的同事與妻子相視一笑,悄悄退出了陽台。
  看,這就是“讀者人”所謂的“愛與感動”,多麽廉價多麽好笑。相比央視一年一度的“感動中國”裏麵的故事,這樣的關愛是多麽不值一提,甚至顯得做作。而“讀者人”們日日夜夜津津樂道的便是這樣的故事和這樣自以為是的“愛”。難道這些人真的就如井底之蛙不知道什麽叫大愛和小愛嗎?不!隻是他們需要製造這樣的文字混飯吃,當黔驢技窮,他們編造出來的故事也就虛假、可笑和可憐。
  《讀者》上的文章裏還經常出現“乞丐”這個字眼,可惜那些關於乞丐的故事往往溫暖的很,詩意的很,也就可笑的很。乞丐這個詞語在《讀者》裏也就往往散發出美好的味道。真正的乞丐是什麽樣的“讀者人”是無法體會的,乞丐隻不過是他們的道具而已。
  說到底,“讀者人”中作者們並不真正的關心“愛、心靈”之類的東西,他們關心的是如何更多更快的製造出關於它們的文字產品,“讀者人”人中的閱讀者也不關心真正的“愛與心靈”,他們隻是喜歡在這些文字中沉溺陶醉,自我感動著。他們都不真正關心現實中真正的“愛與心靈”,不關心那些真正需要給予愛和幫助的地方。如果說閱讀者還隻是因為自身閱曆和見識的有限而不自覺的沉迷的《讀者》營造的並不高明的趣味裏,真誠的感動著。那麽我想,《讀者》的作者們很可能連這種真誠的情感都沒有了,他們隻是機械的模式化的生產著,隻為追求商業利益,甚至可能還在背後嘲笑著那些癡迷的讀者們。
  相比80年代,《讀者》的主旨一直沒有變,但是同樣是感動,今天的感動已經太過廉價。同樣是關懷,今天《讀者》的關懷已經太過低級。同樣是講故事,今天《讀者》的故事已經太過虛假。其歸根結底的原因就是“讀者人”們“主題先行”的主觀濫造。不是生活讓他們感動和感悟,而是他們在生活中牽強附會的找感動和感悟,編感動和感悟。這就是《讀者》的所有秘密。
  最後,不客氣點,我想說,《讀者》,其實就是新時代的以“心靈和感動“為題材大做文章的“八股文”。一個虛假的心靈話題的說教老先生。
  (PS:以前發過一個,這是最新的修改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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