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毛毛是我姨的孩子, 比我小七歲。因為我們的父母在兩個不同的城市工作落家,我們不能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可是小時候每年暑假回姥姥家,總能碰上幾麵。姥姥有兩個女兒,我媽和她媽,所以在所有的表姐妹中,能管姥姥叫姥姥的,隻有我和她。我天性敏感,這麽一點相近之處讓我覺得她是更近的表妹。
我對表妹最早的記憶就是她不愛哭,一點兒也不煩人。小時候幾個大孩子都愛逗她,孩子們在一起,似乎把小的不逗哭不罷休。可毛毛是最難被逗哭的,被我們攪急了,小臉一黑,就站起來走開,可眼裏沒一滴眼淚。
毛毛不愛說話,也從不見她情緒有太大的波折。不知為什麽人們總是把“沉默寡言”的人和“性格孤僻不合群"聯係起來,毛毛其實很容易跟人交朋友,個個朋友似乎都挺鐵,沒聽她說有誰對她不好不地道的。她話不多,一句是一句,不假可又不尖刻,這可能就是老人們常說的“乖巧",“會看人眼高低”吧。
少年時代匆匆過去,年輕的我們總是急著超前走向前看,表妹後來在上中學暑假的時候來我們家住過,我們每天在一起的的細節完全不記得了,隻是那種和她呆在一起的不急不徐的懶散的感覺,我一直沒忘。
後來我離家去深圳工作,毛毛抽空來找我玩,我去北京出差, 她也總是抽時間等我開完會後晚上來找我玩。她的話還是不多,可我們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的總是有的說。我們在一起沒做過什麽特別的事情(比如泡吧,認識男孩子之類的),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件發生,但每次見麵我總也跟她呆不膩。
出國以後我們的來往就少了。表妹時時在MSN,QQ上頻頻向我招手呼喚,可我是個手懶的人,忙的時候沒空說,不忙的時候沒啥好說,反正借口都是我的,有了孩子後就更是這樣。這期間從家人口中時不時聽到表妹的消息,從換工作,結婚,買房子,到後來離婚,她的生活就像我們大部分人一樣有起有伏,有喜有憂,隻是我不知道了其中的許多細節。
三年前父親過世我回家奔喪,毛毛放下工作從北京趕來,忙亂悲哀的氣氛下我們並沒有多少時間分享這幾年各自生活的細節。回程她一直把我送到北京國際機場,分手時我看到她眼角的一絲眼淚,不過一閃就消失了,我讓她留步,她說,好,你走吧,也別回頭望,我不是那種站在那兒看著你走遠的主兒,回去好好照顧你自己。
這一幕永遠留在了我的心裏。有的人說話行為待人的風格是重筆頭的,讓人難忘,這種人如果為你做了什麽事出了什麽力,你絕對可以看得到感覺得到,你會不費什麽力就記得;那些做的比說的多,想的比表達的多的人,似乎難讓人留意。父親的過世,機場的這一別,我忽然完全領略到表妹對我那種濃濃的親情,對我這個比她大七歲成天東顛西跑的表姐那種深深的依戀。她那種不經意不咋乎看似信手拈來的閑散風格,讓我從來沒有深想過她哪來那麽多時間陪我? 就算有時間,現在的中國人,誰沒點兒煩心的時候需要靜處,誰又沒點兒小資的閑情需要自我享受?
今天夏天帶著八歲的兒子回國探親,毛毛跟我們住在媽媽家,同吃同住同玩,我沒有向她表白我是怎樣在過去的三年裏想念她,也沒有告訴她我怎樣意識到她是多麽善解人意多麽小鳥依人般地溫柔,整整七天,我隻充分地感覺著那份親情的愛。分別時,我們相約:見麵的下一站就應該是美國了。
回美後日子慢慢恢複正常,不同的是,靠了微信,我可以和表妹天天溝通。她甚至在微信上圖文聲並茂, 教我做菜,又好吃又快用料又簡單。她也告訴我已經辦好了護照,開始為出國旅遊做準備,希望很快可以來美國“兜一圈兒"。
我盼著表妹能早點成行,來了以後希望她可以住久一點,因為我跟她在一起永遠也呆不膩。
溪邊椰樓, 2013年8月18日, 完稿於洛杉磯。
後感: 其實我們大部分人的心裏都有這樣一個“表妹",這個人可能是你的表哥表姐,可能是你的叔叔舅舅姑姑姨姨,甚至就是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你想起他們的時候就覺得溫暖可靠,你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總會出現,可要說起來似乎他們也沒有什麽壯觀的言行舉止值得讓你分享。這就是親情吧,它比愛情來得自然,比友情來得不需條件,比交情來得眷久綿延。
小金人的弟弟,您過獎了!謝謝!
令狐(多好聽的名字,忘記是出自梁羽生還是金鏞伯伯, 不過美名莫問出處),謝謝你的邀請!毛毛表妹會很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