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不同,不是每個人,都像我,有這麽迫切的需求,要一個自己的房間。
大小不是問題,窗戶不難打開,門可以關上。時不時請些風進來,不願見人能由著自己。最好陽光充足,白天不用開燈,晚上先看看月亮和星星,再把簾子拉上。
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書架也就夠了,剩下的都是空地,書不會很多,也不會太少,經過半生,沙裏瀝金,仍堪陪伴。就靠牆,三五成堆,想看的,都在一彎腰,一舉手,一抬足之間。要些舒適的靠墊或抱枕,坐臥俯仰,能溫暖柔和又踏實。
還有所有畫畫的用具,架子,顏料,筆刷和各種布與紙。地上得鋪個巨大的單子,或是用過的窗簾,質地依然良好,能接住零落的色跡。未完的畫作可以無限期的待字閨中,我一從瑣碎裏脫身,便可隨手接續。
還有一床萬裏迢迢背來的古琴,名為落霞,從此可與孤鶩應和著三弄與三疊。
這樣一個房間,並非出於矯情,也不是真的要遁世。這隻是一個完全自在的去處。
自在,是說當人事和人世裏的鬱悶,將要或已經波及他人的時候,一踏進它的門,與人的糾結,一切的怨懟便可留在門外。
這房間裏隻有最真實最坦白,可能最脆弱,也會最強大的一個自己。
可以慢慢解各種情結,心平氣和看清人我之別,和人我之限。
人生最難在得一知己,終於得到了,也才明白,除非他即是你,即便如此,也還有連他也無法了解的自己。
在這房間裏,隻反省自己的所為,所當為,所不為。
也許在心和精神的境界裏,這是個隱喻;但既然有身的牽絆,身的感觸,與我而言,這樣一個房間是最接近身心合一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