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若水
(一)深遠地影響
實際上,人們對十年文革的否定,是非常匆忙的。一方麵,那個時代的創傷,沒有往深處挖;另一方麵,對毛澤東的“三七”開,隻是一種理論,並沒有成為信仰。就是最偏執的人,也會認為“三七”開是非常公允的。但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隻有毛澤東思想成為了一種信仰;而信仰又是沒有法子“三七”開的。所以一旦毛澤東被“三七”開,那麽,這種信仰就會變得黯淡。在真誠的信仰者,“三七”開沒有絲毫的作用;相反,“三七”開本身,會被理解為別有用心。
其實,評價毛澤東的問題,是非常棘手的,稍不留神,就會滿手是血。匆匆地做一個結論,也許能安撫一時的人心,但卻很難堵住後世的悠悠之口。“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評價偉大的曆史人物,也許是需要資格的。如果評價者的人格遠在被評價的對象之下,就會使評價本身變得毫無意義。歌德不是講過麽:為愚蠢的人們讚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那為愚蠢的人所詆毀,又是怎樣的感覺呢?在我想來,對毛澤東的評價,還是擱置的好。因為我們現在對文革的研究,是很不夠的。在人們連真相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又怎樣評價呢?也許,文革真的關係著千秋功罪。文革對中國現代化的進程影響太大了。我們現在雖然回避這種影響,但是,並不因為我們的回避,就不存在。在毛澤東看來,文革是他一生最偉大的事業,從他的政治遺囑中,就可以看出來。毛澤東說過,偉大的領袖,偉大的舵手,偉大的統帥,都會去掉,最終隻剩一個“teacher
毛澤東雖然不是紅學家,但對《紅樓夢》有著極深的研究,他講《紅樓夢》的總綱就是第四回,“護官符”。現在來看,這個觀點,意義太大了。毛澤東講過,做了大官,就要保護大官的利益,這正是古代所謂的“官官相護”啊。其實,毛澤東發動文革,就是向官僚主義開戰的。在毛澤東眼裏,腐敗的官僚,已經不是人民的一員,而成為了官僚階級,即特權階層。毛澤東是想用自下而上的群眾革命,打跨官僚階級。但是,他無可避免地失敗了。所以,我們現在講毛澤東的影響,似乎隻能從
實際上,儒家文化主要塑造了我們民族溫柔敦厚的性格。我們知道,“儒者,柔也”;既然是柔,那就不是劍拔弩張,而是溫柔敦厚。溫柔敦厚是儒家的詩教。儒家的詩教讓每個人都思無邪,都那麽溫良恭儉讓。也可以說,溫柔敦厚,是真正文明人的性格。真正優秀的文明、文化,都會讓人變得溫柔敦厚,變得文雅。而與文明相對的,就是野蠻。在文明人眼裏,那自然粗鄙得緊;但是,溫柔敦厚的文明人,往往為不怎麽有文化的野蠻人所擊敗。這又是為什麽呢?就是因為野蠻人雖然不那文雅,但卻有原始的生命力在。而文明人呢,雖然溫柔敦厚,但恰恰失掉了這種原始的生命力。也就是說,儒家文化所塑造的溫柔敦厚的性格,是有極大的缺陷的,並且這極大的缺陷,可以成為致命的。
從印度傳入中國的佛教,也參予了我們民族文化心理的塑造。佛家文化,應該說是與中國本土文化異質的文化。它強調
總的來講,儒道釋三家文化主要塑造了華夏民族溫柔敦厚、任性逍遙、虛幻空靈的性格。把溫柔敦厚、任性逍遙、虛幻空靈統一起來,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謂的“和諧”了。但是,和諧的文化性格有太大的缺陷了。中國近代的屈辱曆史,很大程度上就根源於這種和諧的文化性格,而中國要走出屈辱的曆史,也隻有重塑這種和諧的性格。那麽,又怎樣重塑我們民族的文化性格呢?我們知道,與和諧相對立的就是鬥爭。也就是說,鬥爭哲學可以重塑我們民族的性格。而毛澤東的哲學,恰恰就是鬥爭哲學,仿佛正是鬥爭哲學陷天下於洪水猛獸。實際上,這是很深的誤解。是鬥爭哲學重塑了我們這個民族的性格,是鬥爭哲學改變了我們這個民族的命運。我們即便做不到“吃水不忘打井人”,也不應該詆毀過去的曆史啊。
(三)所謂的鬥爭哲學
我們現在自然不喜歡鬥爭哲學了。我們早已厭倦了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我們總覺得,還是和諧的好。但是,講和諧的哲學是需要條件的;而我們現在在恰恰具備了這個條件,即太平盛世。但是,孕育鬥爭哲學的並不是太平盛世,而民族生存的激流險關。如果在民族生存的激流險關,還在那裏講和諧,那就隻有挨打的份兒了。
我說過的,華夏民族的性格是由儒、道、釋三家共同塑造的。所謂的溫柔敦厚、任性逍遙、虛幻空靈,實際上就是一種和諧的性格,但是,這種和諧的性格,恰恰有致命的缺陷,因為它缺乏鬥爭的因素。
中國在近代史上,所以倍受欺淩,和我們民族溫柔敦厚的性格絕不是沒有關係,所以,在民族生存的急流險關,我們需要的決不是溫柔敦厚,而是拿起武器,起來鬥爭。我們講毛澤東的鬥爭哲學重新塑造了中華民族的性格,實際上就是講中國革命重新塑造了中華民族的性格。中國革命的曆程,是伴隨著前仆後繼的流血犧牲的。
中國革命,改變我們民族溫柔敦厚的性格,而把鬥爭的精神注入到我們這個民族靈魂的深處。從本質上講,溫柔敦厚這種性格,並沒有什麽不好,它反而是文明的標誌;但是,這文明的標誌,顯得那麽懦弱無剛,在外敵入侵麵前,表現得那麽軟弱。在這樣的情況下,就完全有必要改變我們民族的性格,不再那麽懦弱,而是起來鬥爭。我覺得,毛澤東鬥爭哲學的意義也就在這裏。那種“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的精神,就是再過一萬年,也還是具有積極意義的。
在漫長的曆史中,我們這個民族是追求和諧的;但是,這種對和諧的追求,並沒有法子改變近代的屈辱。我們對人家講和諧,人家卻把屠刀架在我們的脖子上,而這個時候,就需要激發我們民族的血性了,正所謂“中國人民又豈能俯首對屠刀”。講和諧,是需要條件的;如果不具備這個條件,那隻能換來屈辱甚至滅亡。當年,日本帝國主義不也講“大東亞共榮”嗎?表麵來看,也符合現在所謂“和諧”的哲學,但那是真正的和諧嗎?那個時候,已經到了我們民族生存的最後關頭,隻能奮起抗爭了。
有人講,要和平,就必須準備戰爭。同樣地,要和諧,也要有鬥爭的準備。我們不能因為現在講和諧了,就說鬥爭哲學一無是處了,恰恰相反,是鬥爭哲學造就了我們現在講和諧的基礎。天不怕,地不怕,敢於鬥爭的精神,永遠是我們寶貴的財富。在中國革命進程中的鬥爭哲學,基本應該肯定的。但是,當鬥爭哲學發揮到它的極致,也會帶來許多不好、缺點。文革中,應該是最講鬥爭哲學的時代吧。但是,那種鬥爭卻成了人為的,於是便走向了自己的反麵。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是不是時時處處都是好的,早就引起了人們的置疑。而我們現在講和諧的哲學,實際上就是對鬥爭哲學的反撥。從本質上講,鬥爭哲學屬於二元論,總是要一方壓倒一方,一方吃掉一方,也就是所謂的你死我活。但是,你死我活所造成的往往是同歸於盡。所以,現在人們便講,你活,我也活;大家互利共贏,又何必拚個你死我活呢?能認識到這一點,自然是由於時代的進步。
原來的意識形態,已經改變了,當然這主要根源於經濟基礎的變革。講和諧,並不是一件壞事情,相反,卻非常得好,至於是不是好得不得了,還存在許多爭議。但是,我更珍視鬥爭哲學在我們民族性格中所注入的鬥爭精神。講和諧,就不準鬥爭,這樣的道理是沒有的。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鬥爭,是不行的。不去鬥爭,可能什麽也得不到,許多時候,和諧也不過誘人的幌子。
時代,從來就沒有絕對完美的,也沒有糟糕透頂的。我在想,鬥爭哲學是通過什麽重塑了我們民族的性格。我剛才講過,是中國革命;但是,被排除在中國革命之外的十年文革,所發揮的作用的似乎更大些。我們知道的,改變一個民族的性格是很難的。十年文革究竟在何種程度上改變了我們這個民族的性格,是值得研究的課題。如果去全盤否定鬥爭哲學,顯然是不對的,那樣做,甚至會引發對中國革命的否定。我們要做的也隻是積極的揚棄鬥爭哲學。我們這個民族所要告訴世界的,決不隻是我們擁有溫柔敦厚的文化性格,我們還敢於鬥爭,善於鬥爭。
(四)別樣的聖賢
在毛澤東心中的聖賢,和我們一般所謂的聖賢,大抵並不一樣。我們所謂的聖賢,大抵一團和氣,譬如孔夫子就是這個樣子;而毛澤東心中的聖賢,是敢於鬥爭的,他把魯迅視為現代中國的聖人,並稱之為“魯夫子”即是明證。
我在研究魯迅的時候講,魯迅哲學的靈魂,即是人類強權;而這和毛澤東的鬥爭哲學並無二致。我們的問題是,究竟鬥爭哲學好,還是和諧的哲學好。孔子的哲學可以說是和諧的哲學,總是溫良恭儉讓;可以說,這種哲學塑造了我們民族溫柔敦厚的性格。然而,我越來越覺得,這種溫柔敦厚的性格,有太多的缺陷了,近代中國的曆史,充分展現了我們民族性格的缺陷,太溫柔敦厚了,就很容易讓人欺負。
在民族生存的激流險關,我們所以淪入了做亡國奴的邊緣,不正是因為溫柔敦厚的性格麽?所以,我們需要在溫柔敦厚的性格中,融入敢於鬥爭的因素。所以,我認為鬥爭哲學並沒有過時,也不會過時。隻有敢於鬥爭,才有希望。如果隻是畏畏縮縮,那就是死亡的道路。
實際上,敢於鬥爭的人並不很多,有些人,即便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也往往得過且過的。魯迅形容中國人,有個說法,叫做“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其實,“哀其不幸”,不過一種人道主義情愫,而“怒其不爭”才是靈魂所在。為什麽不敢於起來抗爭呢?這大抵根源於我們的民族性格。在儒家,有所謂“溫柔敦厚”的詩教,講什麽“哀不而傷,怨而不怒”,“思無邪”;也正是這種詩教,把我們大多人培養成了順民。所謂的順民,不隻奴在身,而且奴在心。有人講,中國的傳統文化,就是專製主義與奴隸主義。這大致不錯的。專製的時代,最需要的就是順民;而順民的哲學就是奴隸主義。
我在想,孔夫子這樣的聖賢,其全部學說,也大抵不過教人做穩奴隸吧。而毛澤東、
但是,鬥爭哲學,卻看透了儒家文化吃人的本質,所以它便講“馬克思主義千頭萬緒,就是造反有理”。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講,儒家文化就是軟刀子;我們知道,軟刀子殺人不覺死。但是,鬥爭哲學卻讓人知道將死的痛苦,已死的悲哀,讓人們起來反抗,爭取生的前途。好聽的話,誰都會講。儒家哲學,那些好聽的話,就是全無廉恥的人,都可以倒背如流。但是,這些哲學的花招,又有什麽用呢?人們評價一個時代,一個社會,並不看那些耍花招的哲學,而是看那個時代,那個社會的真實,隻有在這真實中,我們才可以發現真正的時代精神。在鬥爭的年代,儒家的哲學嚴重地貶值了。
人們提到孔子,總說他是
(五)重塑民族性格的意義
我們覺得,用鬥爭哲學來重塑的民族性格並不怎麽好。雖然當年共產主義中國用自己的傲慢,贏得了全世界的喝彩。
但是,我們似乎並不喜歡當年的傲慢,也不喜歡當年的性格。我們似乎覺得溫柔敦厚的性格並不錯,我們就是要溫柔似水的。
也許,在和諧的世界裏,溫柔敦厚的性格更有魅力。雖然我們現在講和平與發展,是世界的主題,但是,大家都很清楚,這和平與發展都是需要武力去捍衛的,也就是說建立在武力的基礎之上。
既然如此,那完全的溫柔敦厚,就是不合適的;我們民族性格的深處需要鬥爭的精神,當然,我們現在所講的鬥爭的精神,已經不同於毛澤東時代的。毛澤東時代的講的鬥爭,總是你死我活的;而我們現在的鬥爭,不是我吃掉你或者你吃掉我,而是促成和諧,達到雙贏。
現在人們對儒家文化的態度,和以前相比,不隻是有所變化,簡直是顛倒了個兒。人們不但不說儒家文化的錯處,反倒對五四時代先賢們對儒家文化的批判,進行了質疑。難道儒家文化,就“吃人”兩個字麽?儒家文化有很多好的東西呢,譬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三軍可以奪帥也,匹夫不可以奪誌也”,這些都是精華嘛。可以說,這樣的說法,並不是沒有道理:然而,其根本的缺陷卻是離開具體的曆史背景,空談學理。
在中國現代化的進程中,儒家文化已經成為了主要的障礙,這是基本的曆史事實。從儒家文化中是開不出自由、民主的,而隻有牢不可破的專製。而要打破這種專製的局麵,給黑暗的古國帶來光明,也隻有采用激烈地反傳統的方式。
五四,是中國現代化進程的開始,而打倒孔家店的口號,也在現代化的進程中響徹雲霄。對於打倒孔家店,我是認同的,因為打倒孔家店,就是打倒專製主義的靈魂。
孔子的學說為專製主義所利用,這是曆史的事實,更何況,專製主義並不外在於孔子的學說;也就是說專製主義就在孔子的學說之內。打倒孔家店,並沒有打錯;而我們現在堂而皇之的祭孔,也許,隻能解釋為曆史的倒退。
其實,許多時候,曆史是不免倒退的,尤其在意識形態上。現在不是有所謂的國學熱嗎?我們的傳統文化仿佛又要借屍還魂了。
對於傳統文化,我們有過太多的陶醉;這種陶醉本身,就是中毒的表現。而要
現在,人們總覺得傳統文化就是好頂頂好;但大多人,對於傳統文化,都是知之有限的;也許是說,所謂國學熱、傳統文化的複興,夾雜著太多情緒性的東西。在我想來,什麽熱不熱、複興不複興,都是無關緊要的,我們最需要的是紮實的研究。為鬥爭哲學所重塑的民族性格,終於漸漸地消失不見;而我們又回複到了溫柔敦厚的路上去了,也許要永遠地溫柔敦厚下去吧。
那麽,毛澤東重塑民族性格的努力還有意義嗎?當然是有的。毛澤東在青年時代就講過,“野蠻其體魄,文明其精神”。“文明其精神”,我們就不說了,因為含義很明顯,我們要思考的是,他為什麽用“野蠻其體魄”而不是“強健其體魄”。我覺得,“野蠻”是有一種原始的生命力在的。而我們民族的性格,是溫柔敦厚的。在溫柔敦厚的性格裏,最缺乏的就是原始的生命力。改造中華民族溫柔敦厚的性格,也許最緊要的就是注入這種原始的生命力吧。
改造中國,改造社會,曾經是一種非常偉大的理想,但是,現在有的人卻說,社會是可以改良的,甚至也可以改革的,但獨獨不能夠改造。因為改造有一個前提,即這個社會一無是處,罪孽深重,然而,這說法何其的荒謬。如果以這樣的觀點,去看待曆史,那許多偉大的曆史事件都是可有可無的,許多偉大的理想,不懈地奮鬥都是徒勞無功的。說實在的,我依然認同對社會,對人性的改造。也正因如此,我才講毛澤東對中國文化最深遠的影響,就是重塑了一個民族的性格。
-----I do agree about that! Mainland chinese and SE Asian chinese are differ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