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經常被我養父母數落:“一口咬個屎橛子,拿大蒸饃都不換。”我是個認死理的人,除非我自己說服自己,別人的勸說都隻會讓我更加固執己見。可是最近9個月,我發現自己變化很大,似乎沒有了原則和主見,似乎怎樣都行,怎樣都好。今天看《餐桌上的智慧》才發現這是絕症患者常見的現象,瑞秋醫生稱它為擁抱生命。
我上小學的時候,養父的二哥得進行性肌肉萎縮死了,年僅59歲。症狀就是從手抖開始。我從記事開始就是手抖,拿不穩東西。二伯的死讓我養父母和我都很擔心。我養母去天津看他二哥,順便到北京,帶我看了很多專家門診。我清清楚楚地記得有個女教授專家醫生很肯定地給我診斷為:“進行性肌營養不良。”用她的話說,我隻會越來越糟糕,不能生孩子,如果是男孩,一定會顯性遺傳,如果是女孩,會隱性遺傳。也不能鍛煉,因為長不出肌肉,隻會長脂肪,加重身體負擔。
她似乎很有名望很有權威,剛從美國深造回去。她那麽肯定的診斷和我們的誤導也有關係,因為我養母和我都迫不及待告訴她我二伯的病和死因。我當時十一歲,覺得很沮喪,但生孩子對11歲的小孩來說並不重要,不用鍛煉身體倒是挺好的。我本來也不愛動。隻是有了她的診斷之後,我父母和學校的體育老師都打了招呼,我不用上體育課了。
我在北京接受了一段時間針灸治療,有沒有服用中藥我不記得了,我隻記得紮我的針很長很長,似乎和我養母打毛線的針那麽長。每次紮針的時候,我都害怕極了。暑假結束的時候,我們就離開北京回老家上學了。
事隔多年我結婚生子,手還是抖,但已經拿得穩東西,孩子也生了,男孩,至今為止也沒有任何問題,我兒子手不抖還有六塊腹肌,比黃小明還帥一點。
但11歲時的診斷對我的人生還是有影響的,我錯過了鍛煉身體的最佳時間,還給自己貼了個標簽:“進行性肌營養不良患者”。靠著這個醫院證明,我才拿到大學畢業證,因為我體育每個項目都不及格。我害怕體育課,痛恨鍛煉。“鍛煉身體是在疾病沒有折磨你之前,自己折磨自己。”就是我的口頭禪。
後來移民加拿大,我們事務所的老板是個70多歲的老頭,他的手也抖,每天都要服藥。他告訴我他得了肌無力,我無所謂地告訴他,我也得這個病好多年了,不用吃藥。他好心地把他的主治醫生介紹給我,那個醫生是蒙特利爾的著名神經科醫生,預約了8個多月才見到他。他非常的和藹可親,比我見過的醫生都要好。他給我做了很多檢查,印象最深的是讓我躺在一個白色的如同棺材一樣的盒子裏,不知道是幹什麽。在裏麵呆了多久,我都忘記了,沒有什麽感覺。最可怕的是他在我身上纏滿了電線,拿微電流電擊我,測試我的神經對疼痛的敏感程度。我不停地跳腳抖手搖頭,因為真的很疼。荒唐的是他居然說我對疼痛的敏感程度遠遠低於正常人,確認我是一種極其罕見的遺傳病患者,這病大概也是進行性神經萎縮之類的。我那時候還沒有醫學用語的詞匯量,他的診斷報告和處方等等都被我隨手扔了。隻是心裏很沉重,難道11歲時,那個女專家的診斷沒有錯嗎?蒙特利爾專家診斷我的時候,我已經35歲了,我並沒有誤導他,他通過各種檢驗報告,得出他的結論。但我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因為從11歲到35歲,我並沒有越來越糟糕,反而越來越有力氣了,我覺得這個標簽似乎與我毫無關係。
2013年暑假我看到good life給每個學生暑假優惠,在周一和周五朝九晚五之間可以免費去健身房鍛煉,家長也可以有1個星期的試用通行證。我兒子正好可以享受這個優惠,我也跟過去給他辦手續,被一個健身教練盯上,免費送了我本書,還有健身包,她還給我免費測試了BMI以及體內脂肪/肌肉比例等等。根據健身房的智能多功能體重檢測報告,我的生理年齡隻有21歲。太得意啦!對於好的結果,我總是迫不及待地相信。
在看了免費的書,有了免費包,並被免費報告上我自己的優異指標吸引之後,我決定和兒子一起健身,連續5個月,每天1個小時,從來沒有間斷過。因為我長肌肉了,3周之後,我的體重就上升了5磅,我穿了10幾年的旗袍居然被我撐裂了。而我一點也不覺得長胖了,反而覺得穿什麽衣服都比以前好看了。
我的無瑕疵健身房健身記錄被2014年聖誕節期間的2周休假打斷了,我們全家和另外九家中國人,自駕遊,開車浩浩蕩蕩地從多倫多開到佛羅裏達的迪士尼樂園。度假回去後,我立刻到健身房報到,不幸的是,我在做拉伸動作的時候,一個我做過幾百遍的動作,我的左腿被拉傷了。這傷伴隨了我6年之久,隻是最近6個月沒有再發作過。
這9個月我因為被診斷得了不治之症,在家裏養病,沒事的時候就鍛煉鍛煉身體,2019年9月底的時候,我突然出疹子,食物中毒,體重掉到了92磅,20年最低記錄,但讓我吃驚的是居然我看到了自己的六塊腹肌和馬甲線。我從來沒有吃過什麽蛋白粉,也沒練習過舉重,隻是做做溫和的瑜伽和太極,然而因為小肚子上脂肪消失了,美麗的腹肌就露臉啦!在那一刻,我確信中國專家和蒙特利爾專家的診斷都是錯誤的,我的身體告訴我真相是什麽,我毫不猶豫地把那個標簽從自己身上和心上撕掉了。但是為什麽我的手會抖,這卻是個有趣的謎題。不過我再也不會在網上搜索:“手抖是什麽毛病?”
當我被診斷得了不治之症的時候,我天真地和醫生分享了我過去得過的好幾個不治之症自己痊愈的經曆。但他們一點興趣也沒有,一點也不鼓勵我,我隻能自己鼓勵鼓勵自己。
我並不想在這裏,顯擺自己多麽特殊,多麽幸運,我隻是想用自己的親身經曆鼓勵一下自己以及那些被診斷得了不治之症的人,醫生的話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生命太神奇了,誰能說得準呢?別給自己貼標簽,也別給自己的生命設限,一不小心沒準活到2121年。科技進步還許諾500年呢。
我41歲之前沒有進行過任何體育鍛煉,45歲之前沒有做過一個瑜伽動作,我的平衡能力遠遠低於正常人,走在平地上我都能摔倒,但現在我居然可以做warrior dancing, half-moon,如果我可以,大多數人都可以。以前我不運動,因為我覺得運動很危險。現在我很愛運動,因為不動不舒服。
在瑜伽墊子上,我真正學會了對身體感恩,學會了對生命敬畏。我發現傷害我的往往不是我害怕的軟肋,而是我熟悉和擅長的。我沒有在學習新的瑜伽動作時受過傷,但我卻在做我熟悉的、簡單的動作時拉傷了腿和手臂。腿傷曆經6年,很多的不方便,很多的疼痛和苦惱。左前臂受傷也有一個多月了,恢複的過程很慢。當時我看見自己的手肘沒有貼在地麵上,往常手肘總是貼地的。我想都沒想就把左手肘往地麵壓了下去,然後就受傷了。在瑜伽墊子上,我漸漸學會傾聽自己的身體,活在當下,每一天都不一樣,有的動作,今天可以做出來,明天就做不出來了,所以每一次完成了一個動作都值得驕傲,都值得拍照留個紀念。有些時候,我因為完成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動作,而熱淚盈眶。這些動作我幾年前就看過,但從來沒有試過,因為我認定我今生絕對不可能做出這些動作。
有個老師說得好,如果你還能自由地呼吸,對於你而言,身體正常運作的部分就比出錯的部分要多,你就有機會痊愈。生命力是我們的人權宣言,生而有之,不用就可惜了。擁抱生命吧,其實成敗輸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帶著這顆好奇而敬畏的心來體驗生命裏的每一天,誰知道奇跡會不會發生,轉折點會不會突然來臨。願我們都身心平安,天人合一,骨正筋柔,氣血通暢,陰氣平和,陽氣緊密,起居有常,飲食有節,壽與天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