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底的時候, 芸和小李兩個人如期完成了任務回到了上海,老公也如期地來到機場接機。久別重逢,欣歌在旁邊很興奮,蹦蹦跳跳的,抱著媽媽親熱。健浩在幫芸整理行李箱, 健浩就是這樣,總是說芸不會做事情,沒有條理, 所以每次出門都是健浩幫芸準備行李,回來的時候他收拾箱子。其實沒有健浩,芸自己也管的好好的。不過芸很享受被健浩照顧的感覺。晚上大家都睡覺了,就隻剩下健浩和芸,健浩拿出一件很好看的羊絨毛衣,說:“你看你,這件灰毛衣穿了5年了吧,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芸的眼淚流出來了,嘴裏卻說著埋怨的話。
天氣慢慢變暖和變明亮了,窗外那棵梨樹的樹枝和樹幹已經慢慢滲透出綠意來了。芸看到了一絲希望。這天早上在公司裏,芸感到自己的胃一陣難受,胃裏有點寒冷的感覺,特別想要喝點燙的什麽,於是拿著杯子去廚房倒了點咖啡,經過空調的辦公室門口被空調叫住了。 空調看著芸:“怎麽樣,project release了,是不是很輕鬆。”
“是啊是啊。”芸答道。
“那麽再來點事情做做?”
芸的胃裏一陣抽搐。隻聽空調說讓她去看email。
回到電腦前麵,打開空調的郵件,說是讓她下個星期去浦東培訓Java,馬上有個項目要用Java編程,很急,4個月要把項目完成。 芸拿起電話撥到健浩的手機:“his mother’s!”
“什麽!”健浩疑惑中,不知道這是芸他們在複旦時的國罵。
“這個日子沒有辦法過了。”芸要哭。
“回去再說吧,我現在沒空。”健浩掛斷了電話。
芸鬱悶地喝了一大口咖啡,打開斯考特證券的網站,進入自己的賬戶,對照了MACD圖和5日均線圖,研究了一下,狠狠地SHORT了5000股科技股的ETF,覺得很過癮,心想:如果掙足了,馬上辭職。當天下午,科技股的ETF下跌了20%, 多少讓芸心理平衡了一點。
健浩今天晚上加班,回家的時候芸的媽媽和女兒都睡覺了。 芸已經躺在床上看《讀者》了, 看到健浩,馬上從床上跳起來,跳到健浩魁梧的後背,勾著健浩的肩膀,像往常一樣開心的手舞足蹈:“老公,你猜我今天股票掙了多少錢。”
“哎呀你煩不煩,去去去,一邊去,沒有事不要煩我。”健浩拿了件衣服就去衛生間洗澡了。剛走,他的手機就響了,又是晨晨的,芸很客氣地告訴她健浩在洗澡,過10分鍾打過來。10分鍾後,晨晨果然打來了,健浩拿著手機,走到了書房,芸隱隱約約聽到健浩開心的笑聲。 芸很鬱悶,胃有些難受,便去廚房衝了個熱水袋放在胃部暖和一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過了一會兒,被一點輕微的聲音弄醒了,一看,健浩已經進了被窩,手裏拿著熱水袋貼著芸的胃,看到芸醒了,他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老婆,胃還難受嗎?”芸沒有說什麽,背過身又睡覺去了。
窗外的梨樹已經長出一點點小小的花苞了,不仔細看不出來。芸每天埋頭編著程序,用新學的JAVA,除了下班和媽媽女兒在一起,生活中一點點小小的樂趣就是看著梨樹慢慢變化。健浩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沒有回家吃飯了,為了那個芝加哥期貨公司的軟件。芸已經基本上和老公說不上話,或者說老公已經基本上不原意和芸說話了,每天不是忙著項目,就是和那個叫晨晨的女人電話裏說著笑話,號稱是應酬。但是健浩依然關心著芸的生活,比如幫芸整理車裏的東西和衣服, 芸胃不好了,健浩不停的打聽什麽食物養胃等等。但是芸總覺得兩個人之間少了什麽,心裏鬱鬱寡歡。
由於對方公司的需要,芸現在做的這個項目要提前完成。於是芸馬不停蹄,每天7點半到公司,做到晚上8點回家,經常躺在床上還在想著那個程序,常常不能自主地無端朝健浩發火。兩人之間的話越來越少了。芸覺得苦夢極了,這天打電話給玲麗,她那邊也忙,項目要release,小孩讀書出問題,兩個人感歎人到中年怎麽那麽累。芸在電話裏又像自言自語又像對著玲麗說著:“中年危機,對工作產生了迷茫,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健浩,唉。。。”
窗外的梨樹終於怒放了,芸知道梨花綻放的時間很短,得抓住機會多拍一些照留作紀念,放在電腦上慢慢欣賞。這天芸拿著新買的尼康相機,努力使自己興衝衝地來到大樓外麵的馬路邊,剛舉起相機,接到一個電話,是健浩打來的,他媽媽昨天摔了一跤,在醫院裏,好像有點中風的症狀。健的媽媽已經80歲了,比芸的媽媽大15歲。 芸匆匆忙忙到辦公室請了個假趕到醫院,老人家的狀況還好,這天芸沒有回家,一個人在醫院陪了婆婆24個小時。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在車子裏,想著還沒有完成且問題一大堆的項目,芸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忍不住淚流滿麵。
芸連續請了三天的假,明顯感到空調在那裏施加的壓力,沒有辦法,隻能請了個阿姨照顧婆婆,健浩在忙著那個芝加哥的項目,也無法脫身。芸白天上班,晚上拿著筆記本電腦到醫院邊陪婆婆邊工作,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個星期,婆婆終於出院了。
梨花終於開始凋謝了,今年的梨花芸沒有心情和時間好好欣賞。今天是星期天,下午芸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健浩帶著媽媽和小孩出去看電影了。 突然健的手機響了,他忘記帶手機了。芸拿起電話,是晨晨的,知道健浩不在,她的聲音有些失落,芸告訴她等健浩回來讓他打回去。健浩他們回來的時候芸正在廚房做晚飯,芸在廚房喊著:“晨晨來過電話了,讓你打回去。”晚飯擺好了,健浩還在電話上,芸有些生氣,但是沒有辦法,等健浩終於放下電話後,芸忍不住走到健浩前麵,瞪了他一眼:“怎麽回事!”然後開始沉默。芸心裏不舒服,感覺失去健浩了。一連幾天, 不管健浩怎麽解釋,芸就是不說話。
四月份了,開始下起了連綿的陰雨,芸開著車子到了太平洋百貨,欣歌的個子長得飛快,該換大一號的衣服了。經過上島咖啡的時候,芸猛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芸看到健浩和晨晨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麵對麵坐著,晨晨的臉上表情很怪,像哭過了。 芸怕他們看到,連忙躲進了太平洋百貨,沒有心情再逛街了,匆匆給女兒買了一件衣服就回家了,心裏鬱悶極了。晚上11點健浩回來後,芸忍不住問他和晨晨怎麽回事,健浩一口咬定就是普通朋友,芸沒有辦法,隻能繼續保持沉默。
下午三點鍾的時候,辦公室裏非常安靜,空調過來到了芸的桌子旁邊,臉色很沉重,告訴她工程部的楊陽昨天晚上去世了,留下一個上四年級的兒子和傷心欲絕的老公。楊陽半年前得的白血病,一直找不到配對的血型。芸和楊陽有過幾次很好的聊天,知道楊陽同樣一直生活在工作的壓力中。芸感到頭要裂開來,眼淚忍不住稀裏嘩啦流了下來,為了楊陽的早逝,也為了自己的工作,生活,為了心裏失去了健浩。
下班後,芸沒有直接回家,她感到心裏有一樣東西堵在裏麵,打電話給健浩,他在電話裏不冷不熱地說:“什麽事?”“沒有什麽,想說說話。”“沒有什麽事我就掛了。”電話裏傳來了忙音。健浩,你怎麽可以對我這麽冷漠? 芸憤憤不平,開著車沒有往家的方向走。今天霧很大, 芸漫無目的開到了A12高速上, 濃密的霧已經讓芸看不清前麵的車子,“生活到底是為了什麽啊?健浩,我們完了嗎?”芸在心裏呐喊著,不顧一切踩著油門往前開去, 空氣裏沒有回音,前麵也沒有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