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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片斷1

(2010-02-25 13:48:08) 下一個
片斷1:
我和哲明從小在一個院裏長大。他們家的後窗對著我們家的陽台。哲明大我三歲,小時候我父親經常去北京出差,母親在鄉下一個學校教書,一個星期回來一次,我父親出差的時候我和我弟弟就到哲明家吃飯,吃完飯哲明就像大哥哥一樣教我作業。有時放學回家,我在外麵和別的孩子跳橡皮筋跳到一半,哲明哥哥就過來叫我吃飯了,我很不情願,可是也隻能無可奈何跟著他回家,他經常順手把我忘記在路邊的書包或者衣服拿起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才大我三歲,可是好像比我懂事很多。哲明從小喜歡讀古詩詞,初中畢業的時候他已經對《樂府詩集》相當熟悉了,而我在這方麵特別缺乏感覺,覺得那種之乎者也的東西太討厭了,讓人不知所雲,所以為此經常嘲笑哲明哥哥,叫他老哥哥,他也隻是笑笑,從不和我計較。
後來哲明哥哥考到了複旦附中,他的小說詩歌寫得行雲流水,高一的時候參加了複旦附中的詩社,半年後就在附中小有名氣了。有次放暑假了,哲明哥哥的父母, 我叫他們叔叔阿姨,帶我一起去附中接他,我們剛到學校門口,看到哲明和一個高挑的女孩肩並肩地走過來,那個女孩穿著一條鮮紅的連衣裙,皮膚很白很白,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她的美讓人不能忘記。 我怯怯地躲在叔叔的身後,那時我才剛剛小學畢業,對男生女生的事情有點懵懂。
哲明直升進入複旦新聞係的時候,我也順利進入了複旦附中。有的時候周末我們兩個都不回家,我會背著書包,拿著一天要看的書和要做的作業,來到我和哲明哥哥約好的位於複旦西北角的比較偏僻的第四教學樓,他在那裏看他的四書五經,而我在那裏做著我喜歡的力學物理題目,我那時已經作為複旦附中優秀學生被推薦進了楊浦區物理班。我們經常整個下午都在教室裏學習,我也不知道哲明怎麽這麽安靜地陪著我讀書,不像其他男生一到周末就去宿舍區的籃球場打球。我心裏對哲明特別依賴,有他在旁邊,我的心特別專注,因為專注,那時幾乎沒有我不會做的物理題目。 看完書,我們會沿著夕陽下的燕園走一圈,然後去相輝堂前的草坪上坐著聊天。有一次我們在草坪上聊天的時候有個女孩走了過來,我記得就是我在附中看到過的那個美的讓我難以忘懷的人,她衝著我笑了笑:“哲明,你妹妹比以前漂亮了。”我說了聲謝謝,便以小孩看著大人的心態和心理有點怯怯地望著他們兩個人。哲明很禮貌地和女孩聊著,我知道她叫敏悅。我看到敏悅眼裏的不一樣的眼神,好像一直延伸到了遠古,有點落寞和荒涼。她走了以後,我問哲明:
“哲明哥哥,我以前在附中見過她,那時她很明亮的,怎麽現在好像很不開心?”
“小丫頭不要揣度大人的心理。”於是我不作聲了。
若幹年後,我也如願被保送進了複旦電子工程係。我越來越離不開哲明了,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和他一起上晚自習, 有他在旁邊,我就什麽都不擔心,心思就不再到處亂穿了。我不知道他那時是不是覺得我像個跟屁蟲想甩也甩不掉。這一年哲明要畢業了,有一次我跟在哲明後麵走在燕園的夕陽下,在小溪邊又碰到了敏悅,她禮貌地向我點點頭聊了幾句,就轉向哲明:
“聽說你打算去北京工作,你接受了新華社的工作了?”
“嗨,還沒有定呢,你呢?”哲明似乎不太願意談下去。
“我基本定於去外交部了。”我看到敏悅眼裏的盼望。
那天敏悅走了,我心裏突然像被人抽走了什麽落了空,裏麵填滿了各種滋味,這是我第一次有了這種酸楚的感覺。我依舊跟在哲明的後麵,隻是眼光不願意和他的眼光交會了,任憑哲明怎麽逗我,我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我心裏憤憤著:你要到北京工作也不告訴我,這麽大的事情你卻和敏悅商量,原來你隻是把我當一般的妹妹看啊。那個時候, 我知道了我心裏深深愛著哲明。
我是個很自尊的人,同時也是個霸道的人,我沒有給哲明解釋的機會就不理他了,我足足躲了他兩個月。有一次已經很晚了,初夏,外麵的月光有點慘淡,稀稀落落地灑在樹叢中,我落寞地背著書包往宿舍走,經過圖書館前麵的樹林時,有個身影從旁邊過來,摟著我的肩膀,不由分說就把我拉到旁邊的燕園了,我剛想叫,他馬上就捂著我的嘴巴,“別出聲。”我知道是他,來不及多想,就被他拉到一顆樹下了,周圍沒有人,他把我靠在樹上,黑夜中,我感覺到他急促的呼吸和狠狠地眼光,我來不及想很多突然就哇哇哭了,我感到心裏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心一湧而上。我感到一股熱氣,接著嘴巴被堵住了,哲明一隻手緊緊抱著我的頭,另外一隻手開始拉我的衣服,我顫抖著,理智告訴我不能這樣,我心裏既興奮又極度害怕,所有大人平時說不正經女人的話都浮現在耳際,我終於掙脫了哲明,書包也不要了,奮不顧身地衝了出去,漫無目的,心裏極度緊張和害怕,又想著哲明此時的感受,又感覺自己從此完了,從此就是不純潔的女孩了,我蹬下身,嘴裏不停地吐著,想把五髒六肺都吐出來洗洗,同時心裏又盼望著剛才和哲明在一起的時刻,矛盾極了。 到了宿舍門口,看門的阿姨說哲明把我的書包送過來了,從此,直到哲明畢業,我都沒有和他說過話,我盼望他來找我,可是他始終沒有找我。我最後瘦得隻剩下95斤了。
那天,聽父母講哲明明天要去北京工作了,他們要去送送他。我沒有跟過去,心裏很憂傷,我想告訴他我愛他,可是我說不出口, 我又害怕哲明會因為那次事情而惱恨我,拒絕我。夏天的傍晚很有點燥熱,我拿著小板凳,來到了陽台上,手裏拿著舒婷的詩集,哲明老嘲笑我看這種膚淺的詩, 因此每次看到他和敏悅談論複雜的古詩詞,就讓我心裏幽幽然的嫉妒。我在陽台上看著書的時候,我看到對麵窗口一個熟悉的影子,他也看著我,然後轉過身,拉上了窗簾。
第二天,我一個人來到天目西路北站,買了一張站台票,我看到哲明的一幫同學在送他,我還看到了敏悅,一臉喜悅地和哲明肩並肩向他們的同學作別,我的眼淚流了出來,我沒有讓他們看到我,我看到哲明的眼神若有所失,好像在尋找什麽,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自作多情的感受。 我靠在水泥柱旁邊,當火車徐徐開動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探出半個身體,朝著哲明揮著手,我看到他的目光突然停住了,手停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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