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夢美如斯

有夢美如斯

閑來無聊，總愛想象，等咱有了錢 ……

每當參觀朋友喬遷的新居，總是無限喟歎與憤慨。當初從西人業主那裏接手時，那屋子還是浪漫而充滿情調的。可給了他們一住，登時失去了往日的格調，雜亂無序而且不倫不類了。最受不了的就是看見一束色彩格外鮮豔的塑料花擺放在優雅的壁爐上麵。每當這時，總是狠狠地想，如果這是我的家 ……

平素就喜家居布置。逛逛寢具小店，看看裝潢書籍，是我的愛好。曾經一個朋友搬家時扔給我一堆舊書，其中一本 Decorating 的雜誌讓我愛不釋手，看完後還按圖索驥地把電話打去美國，要求補訂上一年度全年的出版。最後雖隻收到不連續的五個月的版本，卻也當作寶貝一樣仔細研讀。那些作為樣板的家居圖片讓我羨慕不已，心神往之，卻苦於無錢。

所以我的心願，就是等咱有了錢，一定要把家裏大修一次，用這筆“巨款”來實現一直以來藏在心底的夢想。相信那些美麗的房子不一定隻喜歡有錢人來把它們擁有，或許它們也在尋尋覓覓一個能讓它靈魂附體的知音吧。

我的家一定要是 Mix& Match 的，就像我自己，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隨意任性，不拘一格。不過崇尚歐洲藝術風格的我也是有所選擇的。不喜文藝複興風格的四平八穩，太規範，太克製；也厭了浮華逍遙的洛可可那太過甜膩的綺麗與纏綿。唯有巴洛克風格的家居布置，比較能夠與靈魂深處的我產生強烈的撞擊與共鳴：我願意把自己的蝸居塗抹上一筆最濃鬱的浪漫主義色彩，那是我心靈馳騁的世界，不羈、奔放。我的激情將體現在那非理性的和諧，不拘泥的變換。色彩要有強烈的對比，深與淺，濃與淡，暖色與冷色，金黃與紫紅。就像一首小提琴協奏曲，既潔淨明快，又富麗輝煌。

自然，家具是要從古董店裏淘來的。就 “ 路易十四 ” 風格的吧 。“ 拚花貼木皮 ” 工藝製作的桌椅櫃子，在普通木料上麵，拚貼著珍貴的各式木材花紋， 那些繁複的幾何或花卉人物圖案折射著高貴的宮廷古典遺風，隱約顯現的殘損和裂紋呈現著曆史的滄桑。千萬不要在意那小小的損傷，太正規完美反而顯得拘束，底氣不足。我不會專門去修飾或者遮蓋那些瑕疵，正是這些不完美往往滲透著溫馨和暖意，像祖親們留下來的傳世家寶。那些桌椅櫃子曆經世紀沉浮，飄洋過洲，在不同民族的不同家庭落腳，曾經見證了多少悲歡離合，那裏有美麗愛情的開始，有闔家團聚的喜悅，也有人去樓空的失落與無奈。

我要用一番心思去布置窗前的那張小咖啡桌。我會把它擺放在能夠讓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溫暖地照射進來的地方。那裏，我將把自己陷進鬆軟的沙發裏，慵懶地繾綣於午後暖洋洋的時光，手執一本小書，享用一塊 Cheese Cake ，再來一杯醇厚的 Latte 。咖啡杯和咖啡碟有著英國貴族的出身，鑲嵌著粉紅色的玫瑰圖案。桌布是奶黃色的，亞麻的質地，滲透著原始自然的氣息。桌子上的這束鮮花，春天時隻能是一束紫丁香，而且我要仔細把每朵花瓣都辨認一番，看看能否找到我的五瓣丁香；夏天，我要從野外荒地裏摘來大把的雛菊，配以毛毛狗草，淡紫色的小野花，在我這“豪宅”裏驕傲地開放，毫不畏怯；秋天時，我就會揀來知秋的紅葉，黃葉，隻要它們隨意淩亂地往瓶子裏一站，就有野外的秋意在屋子裏蕩漾了；即便在寒冬，我也有取之不盡的素材：幾節樺木幹，三兩條枯枝——如果上麵還能剩下幾粒紅彤彤的果子，就更好了。坐在這樣的屋子裏，感受著大自然的氣息，我的下午茶時光簡直愜意又溫馨。

臥室一定是暖色調的。紅粉，嫣紫，氤氳著親密和曖昧。沙發是布藝的，一定是維多利亞風格的玫瑰圖案，大朵大朵的英格蘭玫瑰怎麽都不會嫌多。當然，窗簾的風格也要協調一致，是厚重墜地的綢緞，深紫色係，有繁密的蕾絲花邊做點綴。我的主人床是 King Size 的，深褐色橡木，雕刻著希臘神話故事，寬闊得足夠我橫躺豎躺左右翻滾。對了，還要有塊大地毯，那將是古波斯伊朗飛來的深紅色魔毯。我會邊走邊把衣服退掉散落一地。臥室的角角落落要跳蕩著花花朵朵的小精靈，除了餐桌上那怒放的鮮花外，其餘的我隻要絹花，那是用高貴的絲綢和蠶絹紮出來的花朵，色澤柔和，手感順滑。這樣嫵媚靡麗的氛圍，倒是可以裝配一幅典型的洛可可風格的油畫：田園牧歌式的愛情故事題材，畫裏必有穿長裙的淑女，花朵與森林。

哦，客廳裏千萬要擺一尊真人大小的青銅雕塑，那將是我自己的人體造型。我對自己的迷戀無以複加，願意雕塑師用刻刀將青春的我永遠定格在那美麗絢爛的瞬間。造型其實非常簡單，就是長發裙袂在風中跳舞的樣子，單純而浪漫。那曾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一盞碩大的吊燈是客廳裏不可或缺的元素。那是三維空間裏的支柱。去古董店淘一盞十八世紀的燈具回來吧，上麵是繁複的雕塑，講述著古希臘神話的故事。就像我在洛磯山脈的路易斯湖酒店大堂裏看見的那盞，幾個盛裝侍女呈飛天狀，纖巧的手中托舉著數不清的蠟燭樣燈柱。氣勢恢宏，古舊而別有韻致。

我那尊貴的黑色三角鋼琴就擺放在書房的窗前吧。音樂與文學是我靈魂的依皈，我不能將它們分離。午後，我會穿著絲綢的拽地長裙，端坐在那裏彈奏著肖邦的降 E 大調夜曲 , Op.9, No.2 。我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蕩，我的長發在清風中飄揚。那一刻我隻活在音樂的世界，不要醒來。

當然，誰都知道，書房裏的藏書都是老公的。我的愛人他，與他的靈魂一樣高。我隻要占據小小的一隅，陳列著我喜愛的文學書籍，中英文的；還有一點宗教教義，室內設計，音樂知識，時尚雜誌。牆上掛著，書架上擺放著的，是我從世界各地大街小巷搜羅回來的各樣擺設。不要嘲笑它們貧賤的出身，往往就是在 Garage Sale 或 Flea Market 裏，能夠真正淘到稀罕的寶貝。我的收藏中就有一隻咖啡杯，杯底標示著 Made In Occupied Japan ，足有七十年多歲了吧。還有那尊聖誕時送給寶寶的芭蕾舞劇《胡桃夾子》裏的士兵雕像，在紀念品店要 39.99$ ，而我隻花了 3 元哪！我的寶貝中有來自摩洛哥的銀製大茶壺，賣壺的婦女說她們家用了幾十載光景了；還有希臘的瓷器掛盤，橄欖樹下一對男女神仙；有來自英格蘭的咖啡杯碟，是我最愛的玫瑰圖案；還有瑞士的餐盤，傳統的漆金花邊，內斂卻不掩奢華 …… 每一樣小東西都來自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民族，它們都有一段屬於自己的故事傳說。

順著鋪著咖啡色地毯的樓梯迂回上行，款款來到我們的空中花園。那是北美風格的一片園林地帶：亂石嶙峋，花啊草啊樹木啊任它們瘋長，無需造型與剪修。丁香，玫瑰堅決不能少。就讓我的小寶寶在這假想的大自然裏狂奔吧，讓他和樹木蔬果一起茁壯成長。花園裏要辟出一大塊土地，那是專門為兒子建的一間玻璃屋子的活動室。陽光滿室，眼所及，一片花影婆娑。房間大得足夠裝得下他所有的大中小型，輕型重型的玩具車輛，還要有空間讓他把幾款 Thomas Train 的軌道全都拚出來，讓幾十輛 Thomas Train 和它的朋友們同時賽跑。我的寶寶將是這個玻璃房子的主人，這裏的蝦兵蝦將全都歸他來管。

這樣的房子，是要用一首華美的圓舞曲來配樂的。就是那首約翰 . 施特勞斯的《南國玫瑰圓舞曲》吧。盛大華美，節奏分明。

哎，有夢美如斯，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