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晚
寂靜，歡喜。
金錢是全國人民的大眾情人
近日我收到一封讀者來信，內心頗不平靜。來信者是國內一位十六歲的高中生，他在信中說：“我會在未來的15年內掙到1個億，7年時間學習，8年時間掙錢。”這位同學借著信中的寥寥數語，在急迫地表達著一種願望：我要成功，我要發財。
得知國內十六歲的孩子就已經有了如此大誌，令我不禁感慨萬千。十六歲那年，我在想什麽呢？十六歲時的我，想考第一，想進名校，想當林巧稚那樣的女醫生。為了我花季時的這個夢，鄰家少女央求著她的醫生爸爸，特意從醫院為我帶回了一套注射器。每當我勇氣不足時，我總會悄悄擺弄著我手中的那個注射器，憧憬著救死扶傷治病救人的醫學夢。
如今世道變了，現在的孩子比當年的我不知要出息多少倍。一個小小的注射器就能勵誌？這簡直是開玩笑。我幹脆直接拿錢勵誌，隻需兩個前滾翻，我就能一步到位。這位十六歲的高中生，向我傳達的基本就是這樣的信息。
無論我是否接受這位男孩兒的海闊天空和侃侃而談，我深知我真的沒有責怪男孩兒的任何理由。看看中國的現世，再看看我們的周圍，大家都在談論什麽？錢，一定是錢。找對象要看對方的家庭收入，買房子要考慮貸款還貸，退休職工要為醫療費發愁。當窮人們要為一粥一菜精打細算時，富翁們則想富中更富恨不得買下全世界的別墅高樓。如今大家人人都愛錢，說金錢已經成了全中國人民的大眾情人，誰會反對呢？得，大人愛錢，孩子也緊緊跟上，於是就有了這位十六歲少年的宏圖大誌：我會在未來的15年內掙到1個億。
一個億是什麽概念？億萬富翁到底長了幾個腦袋？這次回國，我這個從美國鄉下來的土老冒，還真和國內某億萬富翁一起吃了頓海參和鮑魚。坐在億萬富翁的對麵，我悄悄打量一下這位江湖中的牛人。噢，原來億萬富翁和我一樣，他也是右手拿筷，左手拿勺，隻見他一口口地細嚼慢咽，一杯杯地把酒寒暄。哈，我眼前的億萬富翁就是凡人一個呀。好了，好了，普通百姓和大款沒什麽差別，咱們沒必要自慚形穢了。
哪知道過了一會兒，情況就大有轉變了。我的耳邊又響起了錢，錢，錢。我仿佛聽見了人民幣在和美元爭吵，我也聽到了炒房，炒股，炒地皮，見啥炒啥的發財秘方。那天餐桌子幾乎所有的人都盯上了億萬富翁口中吐出的一串串數字，而令普通百姓膜拜的億萬富翁，好像當年的鄧小平一般，隻要他在中國或者美國的任何地方畫個圈兒，那地方馬上就成了他的經濟特區。噢，難怪人們都愛錢啊，有錢的億萬富翁快趕上小平同誌了。
我一介書生，以前常以“淡泊名利，糞土金錢”自傲。這次回了一趟國，我空空的雙手和簡單的大腦，在偉大祖國免費接受了太多的金錢洗禮。沒有錢，你在蓬萊閣的收費廁所前會被憋得亂轉。沒有錢，你休想和西安兵馬俑前的大活人楊新滿同誌合影留念。
一提前楊先生，我又要夜不能寐浮想聯翩了。楊先生是當年發現西安兵馬俑的功臣之一。原以為這條陝西漢子不會拿死人陪葬品來提高自己的身價，他還會一如既往地保持中國農民的樸實作風呢，我這個洋博士哪想到，在西安兵馬俑簽名售書處，楊先生搖身一變儼然成了一位作家。隻見他大筆一揮， 180元人民幣便乖乖滾進了錢匣子。一本旅遊書就要180塊，這太邪乎了吧？莫非書裏麵藏著秦始皇墳墓暗道的密碼不成？
手裏捧著這本金價書，被宰得鮮血淋漓的我們特別想和楊先生來個合影留念。不行，不許照相，除非你再給我二十塊錢。楊先生真不含糊啊，錢，錢，又是錢。那年我在大連和泰國人妖合影時花過錢，敢情這楊先生快和人妖是一個水平的了。
萬分不解中，我仿佛聽到有人在斷斷續續地歌唱：人民幣，想說愛你不容易……在夢裏，你是我的唯一……我總想向你表白，我對金錢是多麽熱愛，我總想向你傾訴，美元和人民幣在進行接力賽……
這些滿懷深情的歌曲，如今剛好用來歌頌金錢。金錢，現在已經成了中國人民的大眾情人了。現在不唱，還待何時？我隻是沒搞明白，究竟是誰在滿心歡唱呢？是那位足跡遍及世界各地的億萬富翁, 還是兵馬俑前的楊新滿，或是憧憬未來的十六歲少年呢？
8/16/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