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他鄉還好吧？

每年的聖誕節，我總會想起三位與我曾相識相知的好朋友：小王，倩，智勇。

 

有一年，在美國東部的某段高速公路上，在長途旅行的疲倦中，我們幾個人在一起，曾度過一個無聲而又難忘的聖誕節。

 

小王，來自國內某直轄市，他是我留學期間同窗共讀的學友。那時候，我們天天在一起上課，做課題，互相蹭飯吃，天南海北地胡侃，相處得十分融洽。剛來美國時，有車的留學生不多，小王便是擁車族中的一位。小王對人極友善，小王的那輛TOYOTA，拉過很多新來的留學生們買過菜，搬過家，甚至出過城接人。

 

倩是北京某名校畢業的漂亮女孩，出國時，她年僅二十出頭。來美國以前，小小年紀的倩便把婚事給辦了，嫁給了智勇，那位和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倩在美國苦讀的前幾個月，智勇還在國內留守。

 

那時，我也是孤身一人在美國，小王的太太則在美國另外的一所高校攻讀學位。於是，小王，倩和我，三個有家的單身貴族，有時候會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吃吃喝喝。留學生的日子，簡單而又熱鬧，大家比較愛紮堆開PARTY，許多留學在外的學子，平淡的日子都是這樣過來的。

 

不知不覺中，寒假到了，倩的丈夫智勇就要來美國探親了。據說，為了節省些花銷，智勇把入境處選在了紐約國際機場。

 

讓誰去接機呢？倩能想到的第一個人選就是小王。雖然大家都是好朋友，倩轉念一想，單獨和一個男士長途開車去接丈夫，總覺得不太合適。於是，倩要拉著我陪她一起去紐約接智勇。我很理解倩的心思，於是，我便高興地答應了。

 

從我們讀書的小城到紐約，大約有八小時的車程。這種朝發能夕至的距離，吸引著許多小城裏的留學生們在假期到紐約去打工。

 

智勇來美國那天，剛好是美國的聖誕節，空中飄來的聖誕音樂，聽得人心裏暖融融的。

 

那時候，我們年輕，愛玩兒，根本不知道累是何物。聖誕前夜，我們簡單地準備過後，便在夜裏匆匆地上路了。天蒙蒙亮時，我們先到了華盛頓。我們三人在白宮附近玩了幾小時以後，又接著趕路。夜色降臨時，我們終於穿過滾滾車流，趕到了紐約國際機場。

 

在機場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倩一眼就認出了顯得有些疲倦的智勇。新婚小別後，智勇和倩相見於異國他鄉，兩人一見麵，幸福得就像是“金粉世家” 裏麵的陳坤和董潔。我在一旁對著倩悄悄地擠眼睛，小王則站在一旁默默無語。留學生的日子，大家過得都比較節儉。為了節省花銷，大家決定連夜趕回小城。回來的路上，兩夜未眠的小王因為疲勞過度，稀裏糊塗竟走錯了路，往相反的大瀑布方向足足開了兩個多小時。

 

回到小城以後，倩和智勇過起了他們的小日子。有時候，倩和智勇鬧別扭時，他們兩人會找我來“評理” 。於是，我和他們小兩口慢慢變成了好朋友。

 

智勇因為是F2身份，一時半會兒上不了學，隻好到當地的中餐館打些零工填補家用。記得小老大在我肚子裏的時候，我常去智勇打工的餐館喝酸辣湯開胃。每次用完餐以後，智勇總會悄悄地塞給我一盒酸辣湯帶回家。這件小事，即使現在想起來，我還是很感動。夏季，美國學生畢業的季節，閑時的智勇有時候會到街頭巷尾，把一些被人丟棄的學生用品揀回來，分給大家用。哈，記得我們有一個垃圾桶，就是智勇分給我們的。讀書時，我們一直用了好幾年呢。智勇人長得挺帥，他在一部國產愛情片中，給劇中的大腕明星唱過歌，還有過1-2分鍾的特寫鏡頭。智勇還能彈一手好吉它，年紀輕輕的他，唱起“光陰的故事” 時，竟也是滿懷惆悵。

 

在讀書期間，小王和太太一直在美國兩地分居，兩人曾分別試著轉學，終未能如願。那份相思，那種無奈，給他們兩人的留學生活增添了許多遺憾。小王沉默的時候越來越多了，當他心情極度不好時，小王偶爾會和我在實驗室聊幾句他考大學時的趣事。

 

後來，我老公也來到了美國，小王和他則變成了哥們。平時，小王吃飯經常是瞎對付，老公也是個熱心人，他會經常邀請小王和我們一起共進晚餐。功課不忙時，他們兩人常在一起打網球聊天。那段時間，小王的性格變得慢慢開朗起來。

 

不久，美國的IT開始熱起來了，小王決定終止攻讀博士學位而改學電腦碩士。畢業以後，小王和太太終於在美國中部的一座很熱鬧的城市團聚了。倩拿到學位以後，她和智勇則到了美國西海岸謀生闖天下。

 

想不到，沒過多久，小王和太太分手了，智勇和倩也離了婚。具體的原因，旁觀者很難知道。大家除了替這兩個家庭惋惜，也真幫不上什麽忙。

 

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過著。我們最後一次見到小王，是三年前的今天。小王帶著來美國探親的父母到我們這座城市旅遊觀光。當時，小王還是獨身一人。聽說，智勇離婚後，回到京城謀職並成立了新家庭，倩則嫁了位來自港台地區的同胞。

 

幾天前，好友NANCY打電話向我討智勇的電話號碼，多年前舊時的記憶刹時滾滾而來。可惜，在忙忙碌碌的顛簸中，我和小王，倩，智勇，不知不覺中已經失去了聯係。他們如今現居何方，我已經不太清楚了。

 

惆悵之中，讓我索性在網絡中丟下幾行字吧，也許奇跡會讓小王，倩，智勇能看到一位老友對他們的思念：“這個聖誕節，你在他鄉還好吧？”

12-2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