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漢還是孬種-大相嶺獨行翻越記(上)
(2009-11-01 15:4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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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漢還是孬種-大相嶺獨行翻越記
樹林的周圍已經開始昏暗起來,我仍急行在樹叢中,不斷找尋那該死的拐子窩和路的痕跡。。。,長著白斑象人胳臂樣的樹枝從上下左右方向著我揮來,我不斷側身低頭躲閃著,與它們擦身而過。半空中充斥著從樹上垂下,長滿苔蘚或其它寄生植物的懸滕,急走向前時的感覺尤如迎 麵撲向許多倒掛半空的巨蟒。。。。 充滿空中的白色濃霧刺鼻並帶有濃烈的苔蘚味,能見度很小,使那些似臂的樹枝條,似蟒蛇的懸藤和寄生物均隱藏在飄忽的濃霧之中,隱隱約約,時隱時現,使人難以捉摸,行走時常常會突然出現於前麵不遠處,讓人猝不及防而驚慌失措。神精由此而高度緊張,注意力萬分集中於周邊的每一小點動靜,以防不測。 地上的苔衣青翠碧綠,完整無損,顯示在我之前絕無人踏上去過,一踩一個坑,有水滲出,很濕潤,象是季節性河床並且不久前似曾有河水流過,後水幹了,長出了青苔,旁邊樹叢中密密麻麻的灌木和雜草互相交織成一堵絕難通過的牆。。。。 這裏曾是河床,但那拐子窩究竟在哪裏,難道我又走錯了方向。。。,汗水順著臉頰不斷下流,僅著的短袖衫,短褲和臉上身上一樣塗滿了和著汗水的泥漿,渾身濕潤潤,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雙腿被雜草和樹枝掛得傷痕累累,早不覺得疼了,難道今天就這樣就完了嗎?如找不到路,剛才那路傍的一堆堆白骨會是我的下場嗎?。。。。已經走了近8個小時,沒見到一個人,一隻動物,隻有天上的飛鳥和地上的蟲鳴,抬頭想看看太陽,以辨明方向,但看到的隻是白茫茫和灰茫茫的一片,帶鹽分的汗水乘機流進了眼裏,讓眼睛刺痛,使 模糊不清的周邊視野更加不清。已有幾分饑餓感,早上帶來的幾個月餅早已下肚,不知了蹤影。隻有一個信念還一直支撐著我,我不會走不出去的。。。
圖1: 大相嶺遠眺
圖2:大相嶺滎經一側的上山之路,離開皇儀鋪向漢源縣清 溪鎮前進約一小時攝。
40年前,我上山下鄉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來到大相嶺腳下插隊落戶,這是一處位於四川盆地邊緣與青藏高原接壤,屬原西康省,現歸四川省管轄的高山地區。在城裏經過了幾年的修練,內力和忍耐力幾乎已達到極限的那種幾乎接近瘋狂的程度,同時也因過夠了單調乏味整天充滿階級鬥爭,火藥味鬥爭味十足的生活十七歲的我,早對生活喪失了信心。來到這片遠方廣闊的天地,,遠離階級鬥爭漩渦中心,心情卻豁然開朗,那是因為日日有青山,大樹和玉米林為伴,無事時常躺在群山環抱的莊稼林中大樹下的青石板上,看著天上飛翔的雄鷹,飄過的白雲,地上奔走的野兔,聽著牛羊的漫漫叫聲,雖然第一次長時間遠離家鄉,親人和父母親,有無限的孤獨,淒涼和惆悵感,有時卻仍浮想連篇,悠閑自在,猶如早就遠離了塵世間無聊的紛爭,隻身處於一片淨土之中而自得其樂。。。。。,但有時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實實在在地安心度日,甚至有在此取個鄉下姑娘了此殘生的念頭。 令我耳目一新,並與城市的繁華宣鬧嘈雜形成強烈鮮明對比的大相嶺原始風貌深深地吸引了我,看那保存完整的植被和從未被開發過的河流山脈,幽靜而又美麗的森林和山丘,每天呼吸著純淨的帶著樹和草清香的新鮮空氣,吃著當天產出的新鮮玉米和土豆,盡管勞動艱苦繁重,卻都如象給我那早已煩燥絕望而又幹枯的大腦和心髒撒下了無數清新滋潤的甘露或給身體注入了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讓我每天的生活又充滿活力和希望。 那是一個整天雲霧繚繞,山清水秀,終年難見幾日太陽,適合種植茶葉和鴉片的地方,解放前這裏的山民除了種莊稼外,就主要種植茶葉和罌粟,並成為他們主要的經濟來源之一,生活均顯富足。因此在解放初期,我所在生產隊的農家被劃成富農或更高成份的不在少數,長時間受到歧視和壓製。 每天放哨時,(當地人稱勞動間隔的休息為放哨)常能聽到老農講述有關生產隊河對麵那條僅有約兩米寬, 凹凸不平,荒涼得近似報廢的道路的充滿傳奇色彩的故事。說那是一條可以翻越大相嶺一直走到山那一麵的漢源縣,曾經十分熱鬧的茶馬古道,而那翻山之路則是陡峭而又險峻,險象叢生。山那一麵的漢源縣與這一麵的滎經縣的地形地貌氣候截然不同,幹燥而又涼爽,那獨特的氣候使它盛產梨桃蘋果等這裏十分罕見的水果。從那繪聲繪色的講述中,我似乎看到了當年叢山峻嶺中茶馬古道上車水馬龍的繁榮景象-----來往頻繁的馬幫隊,搬運夫,商人絡繹不絕。搬運夫和騾馬幫馱著內地產的茶葉包,翻山越嶺從山這一麵的滎經縣送到山那一麵的漢源縣清溪鎮匯總,再轉運到急需茶葉而又不產茶的西藏各地,回程則將內地少產的水果帶到山的這一麵。所有的那一切都與今天的荒涼與蕭條形成強烈鮮明的對比。
圖3:這是我位於大相嶺腳下的生產隊,對麵河邊山腳下那條細線樣的路就是那條著名的茶馬古道,2008年拍攝時已成了可通車的水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