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美利堅
書為天下英雄膽，善是人間富貴根。
九
一個老人的離世，就是一座圖書館的坍塌。
我再也沒有機會坐在她老人家身旁，聽她在平平常常的話語中，告訴你彌足珍貴的社會和人生的經驗，感受她具有永恒溫馨的關愛。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有些恍恍惚惚，常常在周末的午後，我會把陽光投在廚房裏的窗外樹枝的搖動，當作人影，而仿佛看見穿著單衣，整個後背為汗水濕透的外婆的背影——多少年過去了，這背影已在我心中永恒！
人是生活在文化中的。
假如在我來到美國以後，不能講母語中文，不能用中文閱讀，不能用中文寫東西，這是不可想象的。我在海外華人的網站《文學城》開了博客，將生活中的感受、隨想記錄下來，發到論壇上，與大家交流。閱讀與寫作，對於我是不可或缺的精神生活，既是一種宣泄，也能達到內心情緒平衡的效果。
生活達到某種意義上的平衡，新的傾斜也就出現了。
來美已經幾年過去，經濟無甚好轉，我的事業在那裏？來美之前，還欠朋友們的一些債務；僅靠工資，前妻帶著女兒過著並不寬鬆的生活；父親和母親等待著我，重整家業——我的心無法跳出這些壓力。除了上班，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在同事麵前，下班以後，困頓和憂鬱寫滿了我的臉。
對於妮子，這是負能量。
我一直在尋找生意上的機會。
在聖蓋博市全統廣場的一次街會上，我們保健品公司攤位的對麵，是來自浙江的一對夫妻的攤位。他們銷售汽車竹墊。我觀察到，他們的生意還行，我還在自己攤位不忙的時候，到他們攤位仔細觀察了竹墊的質量，感覺真是不錯。在我想象中，這樣質量的竹墊賣這樣的價錢應該是能為一般人所接受，也就是說，將會有廣大的市場。我跟賣竹墊的先生要了一張名片，告訴他，日後去找他。
過了兩天，我去找賣竹墊的王先生，向他批了幾箱貨。隨後幾天，一下班我即去一個較大的商業廣場，我的尼桑舊車已經換成了新的豐田的小貨車。我把不同顏色的竹片坐墊和木珠坐墊掛在貨車的車鬥圍欄上出樣，同時，手上拎了幾張坐墊，在停車場來回穿行。每一次，都有銷售，隻是銷售額的大小不同而已。最多一次賣了將近三十張，賺了一百美金左右。
進貨次數多了，和王先生也熟了，了解了他的情況。他一下子從國內進了十個集裝箱的坐墊，借放人家倉庫，一個集裝箱一月租金一百。他以為他能很快把這些坐墊賣出，事實是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好。他把坐墊的樣品寄到美國一些很大的連鎖店公司，王先生想的沒錯，隻要有一家想要他的貨，他立馬就發了，因為這些連鎖店的需求量是極大的。問題是，王先生寄出去的樣品，不知何故，皆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平時來和王先生訂貨的，基本都是小商小販，每次拿不了多少。這樣一來，王先生或許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勁，第一個月也沒賣出一個集裝箱的貨。賺的錢付掉另外九個貨櫃的租金，餘下的，就不讓人樂觀了。第二個月，第三個月，東西賣的慢，這租金不能不付，王先生沒辦法了，低價拋售，盡快脫手。
而在我看來，如果不是一下子進了太多的貨，這應該是個不錯的生意。大洛杉磯地區，找他一百家分銷商店，應該不是很大的難題，隻要把價格控製好，一定的銷量是能保證的。
問題是王先生等不及了，他什麽也不考慮，就是壓價拋售，減少庫存。
低價是有吸引力的，我增加了向王先生訂貨的數量. 說實在的，他給出的，是他自己都沒有利潤的價格，而我拿到這個價錢，自然可以轉批給別人。我將南加州分銷我們公司保健品的客戶做了一個整理，列出了一份可以銷售坐墊的客戶名單，同時在跑客戶的時候，順便走訪了一些其他客戶。我開始將坐墊分銷給這些商店。一些有信任度的商店，我同意以略高的價格寄賣，其餘的商店，則以現金結算為原則。
王先生出完坐墊後，改做別的生意了。我去問他，他說確定不做坐墊了，我便坦誠地說了我的想法：我想接著做坐墊。
從網上查到，國內生產坐墊的企業基本上都集中在浙江一個叫灘頭鎮的地方。我與多家企業取得了聯係，最終確定了一家，我將手頭從王先生處批來的坐墊取出兩張，一剪二，將兩個半張寄了過去，要求質量不能低於所寄樣品的標準，對方說沒有問題。隨後，我便匯了百分之三十的貨款，雙方約定，兩周後，產品送進港口碼頭倉庫，憑入庫單我再付餘下的百分之七十貨款。
兩周後，對方將入庫單傳真給我，我即付了餘下的百分之七十貨款。三個星期後，貨到了洛杉磯長灘港。我已聯係好報關公司，接下來的工作都由報關公司來做. 幾天後，半個貨櫃的坐墊送進了我臨時借的倉庫。
卸貨時，為了省錢，我隻請了一個墨西哥裔的工人，加上我兩個人，卸了半個貨櫃，累得我真是氣都喘不過來，再看墨裔工人，從容的很，相比之下，拚體力，真不是他們的對手。
第一個月，落實了二十多家商戶，南加州幾乎所有華人超市所在的商業廣場，我都落實了其中一家商戶作為我的分銷商，同一廣場若有第二家商戶想來分銷坐墊，我都會婉言謝絕。因為一個廣場裏兩家賣同一產品，極可能導致相互比價最終殺價。
兩個月以後，分銷商到了四十多家，沒多久，我的本錢已全部收回。
也很奇怪，本錢收回後，銷售似乎也慢下來了。在是否要繼續進貨的問題上，我有些猶疑。
實際上，這批來貨的質量根本比不上王先生的那批貨，算下來的成本，還要高於王先生最後階段給我的供價。我正在尋求有什麽辦法, 可以控製國內工廠的產品質量,就在這個檔口，我所在的保健品公司出現了狀況。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