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美利堅

書為天下英雄膽,善是人間富貴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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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片段(一)

(2011-03-28 20:37:21) 下一個
 

                                        夢魘

小時,我們全家都住在外婆家裏。外婆家的後樓是一個長長的斜頂,屋裏較高的一半地方可以站人,較低的一半地方則不能站人。通常,我們小孩子都在較低的那一半地板上睡覺。

那時,我大概九歲,二弟五歲。一天,記不得是午後還是傍晚,二弟在睡覺,我在一旁玩棋子。突然二弟醒了,大哭,外婆和媽媽都過來了,問他怎麽了,他說我打他了。大人們問我,有沒有打他;我說沒有。大人們許是感覺二弟的狀況不太正常,便相信了我的話。再三勸慰二弟,都沒用,他依舊哭。這時,外婆差人去拿家裏最大的瓷碗,一會兒碗拿來了,隻見外婆舉起大碗猛地摔向地板:“澎!”的一聲後,大碗碎了一地。記憶中,二弟之後漸漸止住了哭聲,後來又去睡覺了。

三年後,二弟患了慢性腎炎;又二年後,因尿毒症二弟夭折。我不知道二弟五歲時的夢魘和他以後的疾病是否有些關係。

                                                                        驚恐

是五、六歲,還是七、八歲,記不清楚了。那天,我和大人們在親戚家做客,親戚家是軍人,住在上海虹橋那片地區。他們家的房子和我們上海市區的房子不一樣,我們市區的房子大多是一排一排的,而他們的房子是獨立的一幢,有沒有二樓我都記不住了,好像前後左右有四戶人家。

小孩子有時在屋裏呆不長久,我跑出去玩了。其實也就在門口附近,跑跑顛顛,扔扔石頭。那裏的人口密度很稀疏,周圍好像都是野地,傍晚時分,風也較大,我在房子的轉角處轉身時,突然看見一個當時感覺十分高但瘦削的男人,(現在想想,應該也有1.9)斜著身子正要把手上的一麵盆水倒出去,我當時的內心,絕對受到了驚嚇。那個年齡,還從來沒有看見這麽高的人。

第二天,我發燒了。媽媽和外婆基本上都認為我是受了風寒,打針吃藥,一個禮拜後基本上也好了。不過,我的潛意識裏似乎固執地認為,如果沒有這個高個子男人,我肯定不會發燒。

                                                                        死亡

那年我十八歲,外公的胃癌已經兩年。

那天,我如常地坐在外公的病榻前,看著他已經十分瘦削而又了無生氣的臉。外婆已經走下幾格樓梯,外公說出了輕微的話語:“老太婆啊,你不要走。”外婆說“我隻是買一點東西,馬上就回來。”“你不要走啊!”外公又補了一句,似乎堅持不讓外婆走。外婆沒有走,回到外公的身邊。外婆一定是意識到什麽了,站在外公的病榻前看著他,我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專注的看著外公的臉。外公的呼吸,本來就很微弱,常常都感覺不出來,此時,更是感覺不出來。一會兒,外婆把手放到外公的鼻子前,肯定感受不到任何氣息,外婆對我說:“你外公走了!”我似乎不相信,外公的神態跟一小時前或者一天前沒什麽兩樣。我將外公略微伸直的手指再彎曲起來,可是,他的手指又自然地反彈回來,他的手握不起來。我的心裏霎那間掠過一絲意念:這就是死亡?

十八歲,我第一次麵臨,親曆一個人在寧靜的霎那穿越生死之界限。外公死後,他便活在了我的記憶裏。

                                                                       思念

離婚已數年的女友,對我講起她女兒的一件事。

她女兒和爺爺的感情非同一般。她女兒嬰兒時期,半夜總哭鬧,不是一般的哭鬧,她常常哄上半小時也無濟於事;最終還是爺爺起身,敲了他們的房門把孩子抱過去,哄到孩子睡著為止,而此時,爺爺常常是滿臉的汗水。女兒由小到大,也許爺爺傾注的心血最多,因為孩子的父母較多時間忙於工作。她女兒十歲那年,爺爺病故。一天放學回來,女兒不像往常那樣,或者嚐嚐媽媽做的菜,或者到媽媽身前說兩句話,而是靜靜地回了自己的屋,好久都沒點聲響。她有點詫異,便去女兒房中看看。隻見女兒躺在床上,雙手捧著全家福的照片,兩眼定定地看著。她便問:“今兒怎麽啦?”女兒答:“媽媽,我今天在街上看見一個人的背影,可像我爺爺了!”說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說:“媽媽,我想爺爺!”

孩子,也是會思念的。

                                                                       幻覺

現在,我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我經曆過的還是僅僅是幻覺。

我以為我經曆過。二十幾歲時,一天走在上海常熟路上,像是在巨鹿路還是在長樂路口,轉彎時,左邊兩間屋子其中的一間,裏麵暗暗的,一位相當漂亮的妙齡女子,(驚為天人)像要從屋裏走出來,而霎那間,我已走過去了。以後的多年裏,我多次經過那個地方,有時也尋覓這個記憶之處,好像也看見過那兩間屋子,雖然再沒有看見那位女子。再後來,記憶模糊了,那個確鑿的地址後來滄桑巨變,我無法看到那曾經確切的兩間屋子和屋子邊上長長的一段圍牆。

現在,我的心裏常常產生一種疑問:這究竟是不是我的真實經曆?或者,她本來就是我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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