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爆炸（中篇小說）24

法源寺住持了然的禪房內，香煙繚繞。

耿直坐在蒲團上，謙恭地說：“大師，我無事不敢打擾你的清修，隻因事情過於蹊蹺。”

了然略一低眉：“不必客氣，有事盡管直言。”

“大師博學，或許能為我解惑。前天遇到幾個怪人，與常人頗多異處。隻問出他們住在渤海，其餘都不肯說。不過他們透露秦始皇和姚廣孝知道一點他們的事。”

了然手指撥轉著念珠，慢條斯理地：“哦，真個有些蹊蹺！秦始皇年代久遠，難以說清。姚廣孝是本朝初年人，他本身就是個謎。十四歲出家為僧，卻又跟從一個神秘的道士學了許多陰陽數術之學。他曾經幫助過永樂爺，永樂爺敬服其學問，和他談話從不直呼其名而稱為‘少師’。他和謝縉等纂修的《永樂大典》，收集了不少奇書，大多是他親自選的。這兩百年前的人，你遇到的偏遠小民卻知道，說怪也不怪，民間一直流傳著他的許多逸事。對了，有說他是降龍羅漢下凡，法術高超。現在北新橋精忠廟裏的井中還鎖著一條他當年抓獲的惡龍。”

 

精忠寺，鎮妖殿，殿中有口井，很深，據說與大海相通。從井口往下看，涼颼颼，陰森森，黑漆漆，看不到底。井沿的鐵柱拴著一條胳膊粗的鐵鏈，順井口垂下去，難見盡頭。

耿直剛要試著拉一下鐵鏈，和尚慌忙阻止：“施主千萬動不得！萬一放出妖孽來，貧僧可擔待不起！”

耿直放下鐵鏈，問道：“你們真的相信下麵拴著惡龍？”

和尚低頭，口誦佛號：“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說實話，誰也不知道這口井有多深，井下拴的是不是龍王，光知道當年姚少師建這座廟就是為了鎮住這口井。有時夜深人靜，可以聽到鐵鏈子響動。按規定，每月寺裏僧人給井中怪物喂一回食。有時食倒下去，就像有個大家夥在裏麵翻騰，井水湧著浪花，比濟南的趵突泉還高，可瘮人啦！”

井內，隨著鐵鏈一直到水麵，隻見一串氣泡冒上來，氣氛非常詭異。

 

夜晚，耿直在書房續寫《退思錄》。抬頭，擱筆，手伸向火盆取暖，陷入沉思：這幾個人似乎和渤海中出現的神秘小島有關，那個山東漢子的爺爺可能就是他們抬來的。從種種跡象看，有三點是可以肯定的。一、他們不是中國人，也不屬於周邊國家；二、他們有高於我們的學問，至少在火藥、火炮上如此；三、他們有快逾箭矢般的神奇車馬，或許根本不是車馬，而是傳說中的木弋、羽人、飛天、筋鬥雲什麽的。莫非他們是姚廣孝抓獲的惡龍一族？

不知不覺中，手被火盆燙了一下，猛然縮回，耿直疼得倒抽了一口氣。接著，搖搖頭，苦笑著自言自語：“荒唐！”

 

小耿問，這個井跟你們的地下通道有關係吧？

海底人，是通道的一部分。

胡記者問，姚廣孝是怎麽知道的？他抓了你們的人嗎？

海底人，沒有。他說關押了龍王的目的是鎮住別人，抬高自己。那時，我們正在開鑿一條新通道，以便就近觀察朱棣上台後的北京。恰巧，有人打井穿過隧道，湧出了海水。姚這個人很聰明，猜出一些事情。於是與我們有過接觸，他希望我們不要把井口當通道，這一帶居民較多，容易引起恐慌。這樣，我們封閉了這裏，另開新路，通到白龍潭。

馬主任，那個鐵龍是姚廣孝放的嗎？

海底人，不是，是清朝在北京定都後放的。姚廣孝當年是把建文帝綁在鐵鏈上，投入井中。

馬、耿、胡同時驚呼，啊？

馬主任，他是怎麽抓到建文帝的？

海底人，他有自己的諜報隊，南京攻陷後，堵在建文逃跑的秘道口，輕鬆抓獲。然後秘密送往北京。

馬主任，當時這可是最大的秘密了。

海底人，是呀，這件事隻有姚廣孝和少數幾個人清楚，連永樂皇帝都不知道。那幾個人至死都守口如瓶。

胡記者，他為什麽這樣做啊？

馬主任，原因不外乎兩點：一，徹底杜絕建文複辟。因為他給永樂篡權出了很多主意，建文複辟，一定會把他列入嚴懲名單的前幾名。沒有了建文帝這杆大旗，複辟無從做起。二，保護自己免遭永樂毒手。他知道曆史上都是兔死狗烹，所以秘而不宣，使永樂總感到威脅，總也離不開他，需要他，時時垂詢。果然永樂一直尋找建文，害怕複辟，一直重視姚廣孝，一直在京師供養著，平安度過晚年。

胡記者佩服得五體投地，果然心思縝密，不愧明初一流人物！

小耿，這種人際關係太可怕了，時時都要周密設計，處處都要精心防備，稍有疏忽，後果不堪設想。太累了！

胡記者靠近小耿，我們在一起累嗎？

小耿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