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成熟的標誌

        做父母的最希望看到子女早早成熟起來。那麽，什麽是成熟？成熟的顯著標誌有哪些？和許多問題一樣，答案大概不會是統一的。但是，我相信一些基本的東西會成為大家的共識。比如，做事會從方方麵麵考慮得多一些，周全些，會注意留有餘地。而毛頭小子則不假思索，缺少計劃，一錘子買賣，話說得又死又滿，無法轉圜。

 

        不能說不留餘地就完全不好，在特殊的條件下，可能會收到出奇製勝的效果。古代有句諺語：“鳥窮則噣，獸窮則觸，人窮則詐。”這和狗急跳牆意思差不多，當危險來臨，無處躲避，鳥會用尖嘴反擊，獸會以抵觸抗拒，人則急中生智，各種平日想不到的詭計突然冒出來。毛頭小子在任何時候都會`沉不住氣急得跳腳，有時也能跳出個新世界紀錄來，這和被逼或自陷絕境類似。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都是成功戰例。如果天不給力，偏偏失敗了，項羽和韓信一定會被人嘲笑為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當然，必須承認在一般情況下，不留餘地，往往是失敗的原因。

 

        先秦時，有人總結出成功的雕刻經驗，“刻削之道，鼻莫如大，目莫如小。鼻大可小，小不可大也。目小可大，大不可小也。”雕刻初稿，應該把鼻子留大些，眼睛留小點兒，以便於根據需要修改。如果反過來，鼻子留小，眼睛過大，則沒有消減增添使之完美的可能了。韓非子據此聯想到，“舉事亦然，為其可複也，則事寡敗矣。”

 

        人成熟了，知道做事留餘地，有時容易流於圓滑，見風使舵，失去自我，未必值得稱讚。戰國時，有人去見宋國國君。朋友提醒他，宋國掌實權的太宰十分專斷，如果你在國君與太宰麵前說些欠考慮的話，恐怕對你不利。於是這人就光講養生一類話題，而不談國事。後世許多“成熟”的中國人都是如此，這是統治者希望看到的一種政治“成熟”。

 

       

        知識和經曆是讓人成熟起來的催化劑，成熟的人都有相當的知識與閱曆的積累。但是更重要的膽識卻從來不是與知識同步增長的。梁啟超肯定不如陳寅恪語言知識豐富，讀書的廣博也比不上錢鍾書，然而其卓越的識見，開拓性的創造力與指點江山的豪氣，卻不是後兩人能與比肩的了。

 

        年輕人的知識無法與讀了一輩子書的人相比，達不到老謀深算，更進入不了老奸巨猾的境界，可是曆史上說出石破天驚的話，破解千古之謎，創立新學派新思想新科技的往往是這些人。後生可畏，我從來不敢輕視年輕人，他們的不“成熟”，包含著許多寶貴的精神。

 

        凡事多加思考，留有餘地是成熟的標誌之一，但是過猶不及，成熟男女的彈性應該以鋼性為基礎，在遊刃有餘的大自在中，保持真性情。率性或許不值得提倡，率真率直卻是讓人欣賞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