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河魚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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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級博導不言愛(開篇)(原創勿轉)

(2008-01-12 23:15:28) 下一個

77級博導不言愛(長篇小說)

和美國很多著名大學一樣坐落在鄉野裏一樣,林韶老公的學校坐落在一片玉米田中央,而林韶所在的學校則坐落在一望無際的麥田當中,穿過滾滾麥浪所見的安靜小城裏除了為大學服務的相關設施外,沒有其它任何工商業。在美國,大學本身就是一個大的巨大的商業,且不說學生昂貴的學費,生活費用,單是每年的招生,和賽季就為小城帶來無言的利潤。

在大四那年的春天,如往常一樣,林韶搭上早班校車。今天國際貿易課有一個決定畢業關鍵的實戰模擬國際談判,必須早到。春天的清晨,空氣裏充滿著修剪青草的澀味,晨曦透過玻璃灑滿寥寥無幾人的校園早班車。林韶的心情也和春天的鳥耳一樣,興奮而輕揚,那是一種馬拉鬆快到衝刺階段的感覺,非常振奮。大學四年,林韶每天學生裝,馬尾辮,素麵朝天,刻苦攻讀兩個學位72個學分,最瘋狂時一學期最多修到7門課。眼看還有半年就要畢業了,林韶前麵充滿了苦盡甘來的曙光。

林韶在空闊無幾人的早班校車上站著而沒有坐下,要是按往常,她早就找個最近的座位,把厚重的大書包先扔過去,然後一屁股坐在旁邊了歇息保存體力了,因為她每晚都要熬到10點半圖書館關門才能搭晚班校車回家,鼓鼓的書包裏有兩頓飯的飯盒。可是今天卻完全不一樣,她的厚書包換成了薄薄的女式公文包,牛仔裝也變成曲線玲瓏的緊身深紫色職業套裙,是周末才和老公一起在JCPENNY買的。林韶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穿過高跟鞋和絲襪了,她今天出門時因為還用運動鞋的走路姿勢,差點沒摔倒。今天她臉上畫著精致的淡妝,披肩黑發也被高高地挽在頭頂,露出飽滿好看的額頭。四年來,林韶第一次在鏡中看見自己熟悉而有陌生的職業裝束,好象又回到了當年得心應手的談判桌上。對曾經有過八年貿易談判經驗的林韶來說,國際貿易課畢業答辯應是小菜一碟,盡管她的英文口語也許還比不上美國同學流暢,但她優秀的文案,豐富的臨場應對經驗,那群毛孩子同學中還沒一個人是林韶的對手。她相信自己會在專業課上驚豔的。

第二個停靠站後,林韶敏感的覺到背後貼上一個高大的身影,那距離讓她感到有些困惑的近,美國生活久了的人都懂得保持距離泡泡,哪怕是排隊的時候,可是身後這人不同,然後她便聽見了粗重的男人呼吸聲,當她自然地挪開半步,架起防衛姿式,試圖遠離雄性逼近時的那潛在威脅,突然他說話了,用的是上海口音軟糯而低沉地說:“最討厭你這們種職業女強人的高傲!”

林韶心中一驚,不禁回頭看去,看這人在跟誰說話,眼光相碰的是一對溫和堅定還有些辣辣的單眼皮小眼睛。一個穿白色挺括的新短袖襯衫的中年謝頂男人,隻見他白細微胖皮膚有些鬆弛的臉上帶著責怪,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梢,親切無間地好象當年單位裏的黨支部書記,儼然標準的大陸表叔。林韶在上大學第一年,需要在餐館打工掙學費,那時經常有大陸訪問團來餐館吃飯,團員態度傲慢,舌頭挑剔,舉止粗俗,大著嗓門高呼她“服務員過來”,他們不給或給很少的小費,卻有很多的額外服務,要熱水,擦手巾,牙簽,煙缸等北美餐館不具備的服務,還要一個勁地問她們,象你在這幹一天掙多少錢等等,著實讓人不悅。因著京劇樣板戲“紅燈記”裏李鐵梅“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那句暗指革命同誌的唱詞,餐館裏的行話跟大陸來的代表團稱呼為“表叔”。林韶看周圍並沒有其他人站立,分明是在說她啊,她心裏不由得抵觸起來。

 “我認識你嗎?” 林韶用的是英文,而且是女人最冰冷的那種口氣。

眼前的男人白皮膚,薄嘴唇,臉色紅潤,禿頂明亮,微胖身材,筆挺帶中縫西褲,鋥亮的皮鞋,手提公事包,在林韶眼裏,一副標準“色狼”容貌。

“我也不認識你,但你跟我太太打扮得一模一樣,連女強人的腔調都是一模一樣的.男人似乎並沒有介意林韶回絕的口氣."她是海南一家上市製藥公司總經理”。色狼居然笑眯眯不像撒謊地說。

“對不起,我隻是個學生,更不認識你太太。”林韶依然用的是英文.

“但你肯定不是一般的學校學生,你是見過大世麵的。”男人用的是中文.

林韶不知道上海人為什麽普遍對“大世麵”情有獨衷,她更加冷硬地說:

“和你有關係嗎?”

他似乎並沒有理會林梢的冷。依然熱情洋溢地說:

“我是剛從上海藥物研究所來這裏的短期訪問學者,就住在你前麵一站那個樓。我觀察你兩天了,今天看到你和前兩天完全不一樣,要畢業啦?”

上海男人的粘是有名的,不溫不火,軟軟糯糯,還帶些書儒典雅,通透體貼。

林梢此刻正滿心準備在這最後一次的專業課實戰談判中的開場台詞,根本沒心思和這個標準色狼套瓷。於是閉嘴扭頭看著窗外,盼望著校車快點到終點站。自從來到美國,林梢的心態經曆了很大的改變,從張揚四射的職場麗人,到低眉乖順的第三世界國家學子,她將自己隱藏成一個毫不起眼的鄰家女孩。但經過大都市熏陶的成熟女人背後很直覺地看見,他在熱辣辣地用眼睛吃著自己苗條背影的冰沏淋。

他居然和林韶一起下車,汗。林稍從來沒有注意到這個中國男人也在這一站上下車,當然林韶正常時間也不是乘這趟早班車,隻有考試時,才偶然乘這趟車。高跟鞋蹬蹬地敲著石級,林韶急促地登級上坡,知道他就在後麵,林梢不由地加快了小碎細步。很久不穿高跟鞋,加上走得又急,林韶崴了一下腳腕,身子一歪傾時,就有雙溫柔的大手有分寸地輕輕將她托起。

“痛唔啦,小心點喔,我曉得你要趕早課。”那人體貼又誠肯地指著前麵的紅色大樓說“那是我們藥學係大樓,你跟我從我們係樓道插過去,後麵就是中心廣場,穿著高跟鞋不太方便,這樣走,可以節省一半路程。”上海男人的細致和精明讓女人非常受用,難以拒絕。

他向林韶翻了一下手中的磁卡牌,顯然他是為自己快點進入大樓實驗室而並不是為林韶崴腳而準備的。能為高跟鞋節省一半校園石子路,這種誘惑此刻的確超過其它任何誘惑。

“謝謝!” 林韶為中年人的體貼入微的心思和誠懇的建議柔軟順從下來。

他將林韶護送到大樓的另一端,開門對麵,果然就是林韶要去的商學院主樓,的確近了一半路程。

“祝你考得好!”他怎麽知道自己今天要考試,林韶不能不承認中年學者的經驗老道。此時校園還是早春,明媚的霞光,清新的空氣,濕潤閃光的樹葉和嘁啾的鳥聲無一不讓人振奮。

不出所料,林在一片掌聲和驚豔中走下談判台,他贏得了教授的畢業“合同”。課後,教授親自對林韶說,“琳達,你今天漂亮得讓我沒有認出來,你的儀表分是滿分,其他分數也超水平發揮,如果我到中國去談判,一定會請你一起去的”。其他同學也份份祝賀她,因為他們從來沒有看見過如此亮麗的林韶。虛榮兼得意的滿足,讓林韶今天的心情和春天的花草一樣芬芳。當晚,林韶她們得到“合同”的男女同學相約到酒吧慶賀,她第一次淑女瘋狂,讓同學們驚訝看到當年的商界女強人的真實麵目,她不再是同學們眼中看到的低眉順眼全A好學生的Chinadoll模樣。

微醉在春意昂然的晚風裏,拎著高跟鞋,林韶疲憊不堪地撲回到宿舍,開門一進客廳,就看見連著廚房的客廳餐桌上有一盤用透明塑料紙包著的半條紅燒三文魚,盤下壓著張黃色字條,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林韶的名字,顯然不是同屋楊蔚為的小彆彆字。林韶敲了敲室友的門大聲問:

“蔚為,是誰送給我們的魚?”

正在浴室洗澡的會計係東北女孩楊蔚為頭上裹著毛巾,打開半條門縫,在霧氣裏不無揶榆地說:

“是你男朋友送給你的啊,還跟我裝什麽裝?”

她明明知道林韶在不遠的另一個城市有老公孩子,他們每周相聚,根本不存在什麽男朋友,才故意這麽說的。

她正要回手關上浴室門,林韶用腳抵住門邊,

“壞妮子,說我哪個男朋友送的?” 林韶腦袋很重,今晚她喝了不少,什麽也想不起來。

“一個藥學係的叔叔,他說你今天考試很好,嚐嚐他燒的魚慶賀一下。”

“他叫什麽名字?”

“喂,你的男朋友,問我叫什麽名字啊?我看你今晚喝高了。快關門臭丫頭,凍死我啦!”

林韶砰地帶上了她的門,撲到自己房間的床上,腦袋完全沉重,什麽也想不起來。和衣就橫在床上,睡死過去。

陽光射進臥室,照在妝容殘存的醉酒後女人那張有些浮腫的臉上,像螞蟻爬似四癢癢照在林韶的眼皮上,腥慫著睡眼瞄了一下鬧鍾,媽呀,已經中午十一點了。上午的兩節課全部翹掉,好在是畢業班,林韶已不再在乎出勤率,已經在乎了四年,也該放縱一下了。

頭痛,口幹,渾身酸懶,怎麽也想不清楚昨晚都幹了些什麽。洗過澡後,刷牙時喝了兩大杯嗽口水,頭上包著濕露露的毛巾,林韶才發現自己快餓扁了,昨天光嘻鬧喝酒了,根本就沒正經吃什麽叫做飯菜的東西。打開冰箱,除了牛奶,麵包,林韶發現自己什麽吃的都沒有,為了趕昨天的實戰文案,林韶幾乎兩天沒開火燒飯。再看看室友隔層裏有什麽可吃的,先墊肚,今天再給她燒飯補償好了:

啊,紅燒魚!林韶突然想起了昨晚和室友蔚為的對話。

再扭頭看桌上,沒錯,寫有林韶名字的黃紙貼還留在餐桌上。

紅燒魚。。。藥學係。。。色狼。。。

林韶混身開始燥熱,他到自己宿舍來過,還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好可怕啊。他什麽時候打上自己的主意,林梢是剛信主還不到一年的基督徒,他那還沒有信主的老公若知道了,還不撕了她?

退回去!

可這是魚,不是戒指啊,怎麽退?一個女生端盤魚,經過幾個宿舍,到一個男人房間敲門,然後說:

“還你的魚!你不懷好心”

如果不是他開門,是他室友開門,她說:“這是他的魚”?校園裏中國人圈子就那麽大,豈不是越描越黑了。最主要,林韶根本不知道他叫什麽,住在哪裏啊?

魚還沒吃,就如刺梗喉。

第二天,林韶乘校車的時候,穿了件帶帽子的絨衣,把自己裹得像個棕子。就如做賊一般忐忑不安,心裏七上八下,生怕撞到那個中年男人,尤其是他那雙笑嘻嘻,色迷迷的單眼皮。

還好,什麽人都沒有碰見。第三天,也沒有!連著一周,都沒有。那人像幽靈似地隻出現過一次,就從此蒸發了,林韶的莫名警惕,也慢慢放鬆下來。轉眼就到了仲春,鮮花開滿了校園野徑,萬物生長的季節,蟲鳴求偶,鳥唱合歡。離畢業越近,功課也就越來越輕鬆,自從來美國後,林韶還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閑適過。打工掙學費,苦讀,趕時間表成為林韶的全部生活。

輕飄的春裙,喚回了林韶對美麗的追求,已經多少日子沒有畫過妝,修剪過頭發了,莫等閑辜負了北美的春光。尤其是畢業年級的PARTY也多起來。一次晚餐聚會結束後,林韶披著落日前最後一絲餘光,在等白天最後一班校車,月亮已經升上了枝頭,還是滿月,靜靜散發著柔輝,空氣裏飄蕩著金銀花的香氣。正沉浸在詩情畫意中,突然看見了一個匆匆的中年男人從藥學係大樓出來,直奔車站。林韶的心一下狂跳起來,色狼!

他第一眼就看見了裙裾和長發一起飄飄的林韶,想躲已經來不及了。隻好故做鎮靜,微笑致禮。

他就象久別幾世老朋友一般:“好久不見了,你上次考試考得如何?”還是那雙笑嘻嘻的單眼皮,但少了色迷迷的味道。

還不如問:“你吃了我送給你的魚嗎?”林韶心想

“謝謝你的魚,我的室友最喜歡吃魚。”林韶早就想好了應對答詞。

還沒容林韶回答,或者他根本就不真關心林韶的回答,接著說:

“我這幾周特別忙,每天都是乘白班第一和最後一班校車,所以總沒有機會見到你,但我一直盼望你也能乘這兩班車。女人穿長裙真美,你以後就別穿牛仔褲,隻穿長裙吧,你給人感覺好象不應該穿牛仔裝”。

切,你是我老公啊,管著我穿什麽!林韶微微皺了下眉,但心裏是受用的。牛仔服的確不是林韶的最愛,但為了方便省事,更因為在校園裏更合眾,她才穿的。

汽車來了,和所有的中國男人一樣,他先上的車,但讓林韶掉眼鏡的是,他上車後居然伸出手來牽她,因為林韶用一手提著裙裾,另一手準備抓扶手,自然得就像牽他老婆似的,然後輕攔著她的肩將我擁進靠窗座位,他坐在林韶外麵,無意壓住了她長裙的一小角。

“你長得和我老婆好象,隻是她從來不穿長裙。我特別喜歡看女人穿長裙的樣子,你今天看起來真漂亮,完全不像那個女強人似的。”

“我有老公和孩子。”不知道林韶為什麽會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

“我知道,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了,那人老練地說。

相信我的眼光,所以我才會給你送魚吃,你要是單身小姑娘,打死我也不敢啊。”

看來我是誤會了他---不是中年色狼。林韶的心開始釋然了,全身的肌肉也由於心的釋然而輕鬆下來。

“你天天都工作十二個小時嗎?”林韶問道。

“不,是十六個小時。我等會兒回宿舍,還要給我在上海實驗室的學生發傳真,他們現在是早晨剛上班,我在兩頭同時做實驗,這樣可以快一點得到實驗數據。我國內還帶著三個碩士生,兩個博士生,我是國家863重點抗癌藥物項目的帶頭人”。

林韶此時已經完全解除了對周原野的戒備:“哦,那你真是個大忙人。”

“再忙也要吃飯啊,你也沒吃飯吧,到我那裏去,我給你燒魚吃,是我室友老趙釣的魚,很新鮮的,我燒魚的技術是小有名氣的。”

“我吃過了,剛剛從餐廳回來,還和同學喝了一杯啤酒。”

“你年紀輕輕不好喝酒的啦,我是學藥物化學的,酒精對女性器官很有損傷唻,吃魚好,魚肉蛋白可以美容”。

到了車站,他拉起林韶的手就往外走,熟悉得好象在拉他自己老婆的手。被人如此公然吃豆腐,對生意上久經沙場的林韶來說也不陌生,那些常吃女孩子豆腐的大多是什麽副省長,人大常委,軍區司令等所謂父母官們,他們倚老不尊,下屬也佯裝不見,就可憐了羔羊一般無助的職場年輕女性。多年訓練出來的職業涵養,使林韶沒有象良家女一樣,斷然地把手抽回來。不知道為什麽,林韶好象覺得拉她手的沒有色情成份,更多的倒是一隻哥哥那樣溫暖安全綿軟的大手。

“你一定要嚐嚐我燒的魚,如果不想吃,我給你包起來,你帶回去明天午飯再吃。老大哥不會騙你的。你看老趙已經煮好米飯了,他不會做菜,隻會煮米飯,到時候,你和他看電視,我來給你們倆燒菜,好勿啦?我們都是天涯淪落人,有家不能歸啊。”

拒絕,在這份上是絕對沒有意思了!出身蘇州河南岸大家族,流淌著四分之一日本銀行家外公血液的林韶,雖然並沒有經曆過祖上家族顯闊時期,但骨子裏的東西從根本上決定了林梢不是那種工薪街頭出身在小景小錢上拎不清的女人,也許正是這種看得見卻摸不著的貴族遺性,才讓周原野從一開始就毫無遮攔地對林韶擺上全部熱情。

其實周原野從第一眼看見林韶就被她眉心裏的傲,麵子上的冷,骨頭裏的柔和性子裏的順給迷住了。他仿佛遇見了自己當年在返鄉在江南家鄉膠泥地裏夢中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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