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河魚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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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老貓奇文)

(2007-05-21 13:39:02) 下一個
洗澡


洗澡是一定要去澡堂的。

現在的浴場越建越大,門廳都大過以前的澡堂;功能越來越多,吃喝玩樂,一應俱全。但我總覺得那是個交際應酬的場所,少了股澡堂味。

雖然這些大浴場幾乎一個不拉地留下過我光溜溜的身影,但真要是想洗澡的話,還是小澡堂才能讓我享受到近乎完美的洗澡之樂。

上個世紀的95到97年,我做業務員時許多快樂的時光就留在這些大大小小的澡堂。

老的包河浴池是這些小澡堂中最大的一個,也是“澡堂味”保持的最久的一個。還有三孝口的清泉、城隍廟的飛鳳等等。

澡堂味首先是一種回家一樣的放鬆和熟悉感。

一般的浴客先是要買“飛子”的,就是澡票。老客如我者,可以用稍顯不耐煩又透著點自豪的神情對張羅著買飛子的朋友說:不用買,不用買,直接上去。

順便說一下,洗澡是必須有人同去的。尤其是進門這道關,同行者最好是個生客,老客資曆才會化為噗噗直冒的優越感。

上得樓來,隨著撲麵而來的溫濕的水蒸氣,人沒看到,熱乎的問候先已到了:來啦?老板!

這就是早期的迎賓。不是小姐,一般都是三爺、四爺什麽的。他們共同的特點是社會閱曆豐富,見麵熟,記性好,對內搞得定,捧場到位舒貼。隻要去個兩三回,熟的感覺你就是他的老東家。

尤其是見你帶了個生客,就更來勁:“老位子給你留著在(其實有人來他照安排),17,18兩位(這話是朝著裏麵喊的)。還是先上兩杯茶?(廢話,除了茶也沒別的)濃毫子哦?(你的老習慣我們始終銘記)來,蝦們,上茶!(喊)”

你還有什麽好講的?滿屋子服務員都是小字輩(蝦們),他是“爺”,他又對你如此恭敬,周到,這個場捧得還有話講嗎?

如果你不想裝深沉,還有發表欲的話,也可以和他們開開玩笑:“三爺這個頭今天搞得有豪讚唉!”“小伍的西裝格式,怪講人的!”他們會憨憨的一笑:“又拿我們得味道,你們都看不上眼的。”

一切的輕鬆、熟悉都是人對人、麵對麵的,沒有大浴場裏“歡迎光臨”,“兩位先生樓上請” 那種“冰冰”有理的生分。

洗澡又叫泡澡。
這個“泡”字很有意味。

首先是心境上的從容。
就像泡茶,急猴猴的是品不得茶的,隻能叫牛飲。
澡堂子的熟客,感覺都是時間的富翁,臉上掛著莫名的得意,
細細地品味著俗人俗情中流淌著的愜意,滋滋有聲。

再就是真泡了。

洗澡是一定要泡熱湯的。
不管是清湯還是混湯——老話說:髒水不髒人——它必須是熱湯。
日本人保留了不少中國古代傳下來的東西,
其中有一條就是管洗澡水叫湯。
湯者,燙也!
不燙還泡個頭啊。
現在桑那最沒勁的就是那大池子裏的水,溫不留秋的,跟沒泡一樣。
要的就是邊抄著水,邊唏溜唏溜地往池子裏下的感覺。

泡澡講究的是泡透——頭上沁出汗來,渾身燙的跟紅蝦似的,有點感冒、風寒的小毛病立馬拿下。
我有位老哥,也是我的上司,
他對付小毛病的心得就是三步曲:喝茶、泡澡、上茅房。
我覺得最管用的還是泡澡。

正宗洗澡少不了三個環節:泡、擦、敲。

清泉有個常客,是個成天樂嗬嗬的胖大爺,
粗門大嗓的,喜歡在回音效果極好的澡堂裏吼兩嗓子.
有一天,一群誰也沒打聽過姓甚名誰的浴客們躺在硬背靠椅上喝茶吹牛時,
胖大爺發表了一個關於擦背的高論:
“洗的再勤,都能擦出泥來.
你可知道怎搞的?”
看著茫然的大夥,胖大爺打住了話頭,得意地端起茶杯,
深深喝了一口,又很愜意地長舒一口氣,
這才抬起頭來,端好架子,換成字正腔圓的江淮普通話:
“女人是水做的,
男人是泥做的.”
又轉回合肥話:”你講怎會擦不出泥來呢?”

我在驚詫於紅樓夢這樣才子佳人的語言,
在這樣粗陋的環境中出現的如此恰當的同時,
也永遠記住了擦背的理論根據..

沒體會過擦背的舒坦的男人,真不知道他們怎麽也敢講洗過澡!

好的擦背師父從動作中就可以看出他的專業自信.

當他把小木枕頭放好,一隻手托著你的背,幫你放平後,
這是你觀察他專業水準的第一個環節——往自己手上纏毛巾.
好師父都是麻利中透著嚴謹,那隨意馬虎或根本就不纏的,起碼是不夠敬業的.

第二個小動作是看他的第一下怎麽擦.
差的就不說了,還是說說好的擦背師父.
好的師父第一下會在你的胸口,不輕不重地擦一道.
這是試力道——根據出灰的程度,決定後麵正式開擦時的力度.

所有的擦背師父都會在擦完一邊後,
在你身上拍一下.
這是告訴你:該翻個身了.
好的師父拍得很有指示性,一拍就能讓你明白往哪邊翻;
沒學到門道的師父也拍,但隻是胡亂拍一下,表示這邊擦完了,
下麵怎搞就看你了.

一通力度恰當,流程嚴謹的擦背完成後,
感覺就像換了一層皮膚.
我不知道靈魂是怎麽新生的,
但皮殼的新生就是一次完美的擦背.

有個常用的比方:
“熱鬧的就像個澡堂子”
這說得是澡堂裏沒有秩序、沒有尊卑的”自由論壇”.
其實,澡堂裏最熱鬧的時候是幾個人同時敲背.

老澡堂的敲背可不是現在桑那裏的”按摸”,
什麽泰式、港式、韓式、歐式……
其實都是一個式——曖昧式,
就是想找女人又不敢,找個說得過去的方式意淫一把。

真正的敲背就是個痛快。
劈裏啪啦,拳拳到肉。
根本就不要用意念去體會,
就是直接——
直接用每一塊肌肉、每一處關節,
去接受那恰到好處的力量,
去享受那力量帶來的最原本的快感和舒坦。

當你把那泡得通體鬆軟的百十多斤交出去的時候,
你也同時交出了一份絕對的信任。

大部分浴客敲背時都是閉著眼睛的。
不但閉眼,而且同時關閉了大腦的思維、判斷功能。
即使你看他在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基本不過腦子。
隻有耳朵,這個時候是開放的。
因為敲背的聲音是絕對不能放過的。
什麽叫天籟?
如果你聽過這種不加修飾的、節奏鮮明的拍打聲,
而你的皮肉恰好同時經曆著同樣節奏的震顫。
那種神奇的感覺將被一種叫做“肌肉記憶”的玩意刻入你的身體,
超越你所有的大腦記憶。

同事中,談得來、看得起的朋友是比較難得的。
我恰好有這麽個同事,可他不願去泡澡(真他娘的!)
我想拖他下水,於是投其所好。
我知道他一說到“文化”就會發癡,
就告訴他,敲背完全是一種民間藝術,
尤其是那聲響和節奏。
恰好那段時間清泉有個小師傅,
也是個癡子:
他把敲背的聲音和節奏精研到蛙鳴聲、馬蹄聲等等,
不一而足,樂而忘返。
兩個癡子湊到一塊,果然是相見恨晚,快活的手舞足蹈。
癡同事無論如何要拍一個敲背的專題片。
急得我趕緊提醒他們:這光溜溜的怎麽拍啊?

其實我倒覺得刻意整出來的聲響有點奇技淫巧之嫌。
敲背是為了舒服,
無論聲響、節奏、力度、手法都要為這個原則服務。

說到舒服,還有一種重口味的手法,
不是一般人消受的起的,
也不是一般的師傅能操練的,
那就是捏筋:
酸筋、麻筋,師傅就像解牛的庖丁,
談笑間出手,輕輕一捏,
象雷擊一樣,還沒來得及叫出聲,
你已經被穿過胳膊的電流送到了舒服的極至。

拉拉雜雜亂說了一氣,
就是想把洗澡的感覺分享一下。
“舒服”兩個字很難表達。
所謂“妙不可言”也(不要說“妙不可醬油”)。
坦坦蕩蕩,了無牽掛的感覺真好。

男人們有些話不願跟女人聊,
不管是老婆、情人還是紅顏知己。
但是沒有個氛圍又打不開話題。
所以喝酒。

下次可以試一試:泡澡。
當你舒舒服服、暈暈糊糊、無拘無束、赤誠相見的時候,
來幾片鹹肫、一杯濃茶。
說吧!
下麵就聽你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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