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德的婦人

第一次，在凱悅飯店餐廳，和休閑太太們聚完茶後，分賬。因為聚會地點有些昂貴，茶錢多過飯錢。晚間，迎接下班後麵帶倦容的老公，心有不忍，惴惴地問道：“男人養老婆也包括支付她的交際費用嗎？老公善良又不解地看我一眼，但沒加思索地就回答：“當然！” 我的心釋然了。

做女人真是快樂啊！尤其是被老公甘心養活的女人。我以前真傻 ！在國內，我們從學校裏一直得到教育的是，女生是要自強自力，不能靠別人養活。所以凡從大陸出來的女人無一不是武裝到牙齒的，個個身懷絕技。在經濟基礎上，社會地位上，家務勞動上，外界交際上沒有一樣不追求和男人平起平坐，並以此為自豪和驕傲。可是來到海外後，我不解地發現，天外另有一片天。在我們新搬入的社區裏，鄰居的太太們很多人都不上班，她們有的做職業學生，讀完工程學院，不去做工程師賺錢，居然又去改學繪畫，園藝，縫紉，或者瑜伽什麽的。有的全職媽媽養個把孩子，還花高價送去幼兒園半天，然後自己輕鬆逛街，上美容院，煲電話粥，參加聚會，加上溜狗。這是哪門子道理咱也不明白，好象白吃飯的比上班掙錢的還理所當然。不論怎樣，我們新中國培養出來的婦女不願當冬妮婭，要自強自立自信自愛。出去上班，可以擺脫家庭婦女地位，培養女人自豪感和使命感。盡管打仗般忙碌是日子裏的主旋律，每天重複上班下班，購物，準備便當，但每月有兩張工資單帶回家，足可以撫慰疲憊的心靈。一個忙字，讓我們有借口說無暇考慮生命的意義和奔忙的目的。

終於有一天資本主義經濟危機衰退周期來臨。工作上不讓須眉的半邊天，首先遭到裁員打擊。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家中。絕食一日，哭泣兩天，訴苦三晚，重擬簡曆數份，然後就是整日掛網。一百張郵票半月內用謦後，就剩下坐以待斃了。在窗前發呆等候的日子好無奈，沒有了早八晚五的日子真難挨。終於有一天有電話打進來，卻竟是教會的家庭婦女們邀請參加聖經學習班的。無聊！不過，有人相邀, 總好過自己一個人孤獨向隅。來到邀請我的女朋友家中，漂亮整潔的大房子裏，已是好幾台戲的人馬了，當然清一色全是婆婆媽媽，家庭婦女。歡迎介紹熟悉後，有驚人的發現，該婦女查經班的人馬中最低學曆是大本。碩士，博士也有一大把，居然還有斯坦福大學醫學院和耶魯大學法學院的近期校友。引用趙本山的語言：悲哀！更悲哀的是她們查經的主題是：“如何做賢德的婦人”！絕對悲哀的是當主持人問到我，對“賢德婦人”這四個字的理解時，我竟麵紅語塞，半天沒有答案。這完全是和大襟褂，裹小腳等詞匯聯係起來的概念！我想這是我奶奶輩的詞匯，連我媽都未必知道，我輩教育詞典中就從沒有按裝過這個程序。跳過我，有回答：相夫教子；有回答：溫廉恭儉讓；有回答：從一而終！哈哈，所有人都笑爬下了。主持人說，好了，讓我們翻開聖經……

不枉此行的收獲是，肚內裝滿了婦女們帶來，為顯擺手藝而自製的琳琅點心，小吃。離開聚會，回到家中，我第一次看自己家什麽都不如別人家順眼。發現自己的住宅是那樣蕭條，冰冷，難看。牆上沒有布藝，桌上缺少鮮花，廚房滿了油垢，浴室角落都是頭發。冰箱裏全是速凍食品，壁櫥中罐頭方便麵當家。再看看鏡中的自我，哇，活脫脫一派枯藤老樹昏鴉！充斥著我的心除了虧欠，還有羞愧。我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這麽多年來竟然麵對我操持的一塌糊塗家而沒有怨言？我每天在他肚裏裝的速食垃圾支撐著他還活到今天。為配合我的工作時間，孩子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去校前班，放學後沒有媽媽在家，他們又要參加校後班。晚上，當我忙三火四地準備晚餐，包裝第二天的午餐時，孩子最大的樂趣就是麵對電視和電玩。我才突然明白，我最愛的孩子們原來是有房無家，我悅心的丈夫竟然是有食無養，我可憐的自己更是有朋無友。為之獻出了最好年華的事業，卻在我自覺如日中天的時候拋棄了我。我問自己：追求事業上成功的標誌難道就是，孩子有存款可以沒爸爸，有電玩可以沒有媽媽嗎？經過迅速思考，我豁然明白了人生的道理。下次一定告訴主持人我的心得：以愛為圓心，女人力所能及的長度為半徑，劃圓，出來的圖形就是賢德婦人的答案。

賢德婦人不是閑懶無聊的師奶，不是麻將桌旁的巾幗，也不是嬌俏使性的少婦，更不是張長李短的三八。賢德婦人有才有情有愛有心，她將粗茶淡飯精工細做，打扮自己也打扮環境，體貼老公還體貼老人，寬容孩子也寬容大人；賢德婦人將對自己小女的寵愛分一份到孤兒院，帶自己的寶貝兒子去撿公共垃圾，買菜前會問鄰居孤老是否要捎一罐鹽巴，小攤上討價還價後又心生憐憫給整票說不用找零；賢德婦人記得將吃不完的餐館食物打包帶回家，給馬路上行乞的假盲人一笑後丟一枚硬幣，經常將家中多餘的物品送給需要的朋友而不覺難為情。賢德婦人既才藝俱全，又謙虛柔順，品行純潔高尚，甘心舍己而相夫教子。這樣的婦人怎能不成為丈夫頭上的冠冕，如何不母儀天下讓子孫驕傲？光照進來，就沒有了黑暗。北美生活中，我恰才明白做新好女人的道理。

[福田]

估計作者沒有在廣東生活過。在廣東，老公上班，老婆在家裏很普遍。喜歡你寫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