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劍傳略》(41) (完結篇)
(2009-07-02 06: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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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傳略》(41) (完結篇)
那勝邪入秦溪山中,見毆冶所遺劍爐、銅砧,知其必有所成,心下喜慰。又見那短劍斷折,不知所生何事,又自牽掛,將那斷劍小心收起。二月餘後,勝邪即覺察又有人搜索而來,自思如此終是難以擺脫夫概追殺,便擬入楚去尋毆冶。臨行故布疑陣,召得蒼猿,與些碎布、雜物,令其望南,沿途拋灑,果然引罔懷續望南去了。
勝邪便入楚去,一日行近樟山,憶起往日情形,因攜赤兒上山,欲於此小住幾日。那赤兒已形如七八歲孩童,因連年逃亡之故,極為膽怯,以往每夜皆驚嚇而醒數次,到得此山,卻極安穩,便如遠行之人終歸其家一般,勝邪憐之,竟於樟山之中安住下來。
那罔懷率眾南去,未幾失了勝邪蹤跡,恍然悟及勝邪實以己之十數人為敵,不斷亡遁。方重尋其蹤,循之而至樟山腳下,令眾人隻於山下相侯,自便孤身一人上山。
罔懷上得山來,恰勝邪未在,隻見茅舍之前一十來歲孩童把玩一柄斷劍。罔懷萬不料此即為幹將之子,便笑謂之曰:“小小孩童,卻把玩兵刃,仔細割了自家手指。”赤兒白他一眼,冷冷說道:“我以此劍,必報父仇。”
罔懷一怔,問道:“你父誰人?仇又誰家?”赤兒答道:“我父名幹將,仇人吳王夫概。”罔懷自然不信其為幹將之子,笑道:“你是誰家孩童?欲代人複仇麽?不怕掉頭顱麽?”赤兒應道:“我自是幹將家孩童,欲報父仇,即須掉頭顱麽?”罔懷道:“不懼掉頭顱未必得報其仇,然而倘若懼怕掉頭顱,則必報不得其仇。”
那赤兒實齡不足二歲,形體雖遠超常人,然心智畢竟不全,被罔懷一繞舌,便糊塗起來,隻說:“我才不懼掉頭顱,定能為父複仇。”言畢竟用那斷劍往頸中一勒,罔懷大驚,救之不及,那劍何等鋒利,赤兒一顆頭顱飛起,鮮血噴湧,其軀卻仍端坐不倒,手中斷劍之上,氣泡直冒,漸漸銷蝕,唯餘劍柄。
罔懷萬不曾料到自己幾句逗戲之言竟害了赤兒一命,隻驚得目定口張。勝邪恰於此時歸來,見此情景,隻叫聲“赤兒”,亦駭然呆立,不肯信真。良久,罔懷見勝邪之狀,知此確為幹將之子,乃跪倒赤兒軀前,叩下首去,說道:“我之罪也。子之父仇,隻在我身,我必不負子。”於是屍乃仆倒。
勝邪亦暈厥,撲通而倒。罔懷慌忙救醒,長跪於地,便將受歐冶之托,入吳相訪,一路尋來之事,盡告勝邪。勝邪雙目呆視,卻無眼淚,足一個時辰,忽喃喃而語:“孩子生來滿身赤紅,未及二載,已狀如十歲,此皆昭示其非常者。孩兒命苦,生來便沒了父母,從來隻有逃亡,無止無休,便將萬般根由,盡歸父仇。陰錯陽差,夭折於此,亦為天意。生來至今,數百晝夜,每每於夢中驚嚇而醒,直至此山之中,方得安穩,許是此間方為其歸宿。今逝此間,未必非福。隻是不得其父所鑄寶劍,甚失其父所望。”
罔懷便叩下首去,說道:“我受托至此,不意鑄成此禍,今羞愧無地。但求以劍之所在相告,刀山火海,我去尋來。”勝邪起身扶起罔懷,道:“如此拜托。當日其父囑我,待赤兒長大,遣回爐場,隻記:出戶,望南山,鬆生石上,劍在其背。”
山下部屬久候罔懷不返,恐有變故,於此時上得山來,罔懷便命掘地葬了赤兒。次日罔懷去墳上拜辭,卻見赤兒一顆頭顱迸於墳外,雙目圓睜,抹之不閉。罔懷拜道:“我知你意,欲親眼見父仇得報。既如此,且隨我去。”便以黑布裹之,囑屬下好生看護勝邪,又遣人入楚報訊。分派畢,自攜赤兒之顱返吳都爐場。
那爐場本有大小劍爐數座,自幹將死後,盡皆廢棄,此地便稱‘爐墟’。罔懷到得爐墟,尋得當年幹將作劍之室,依言出戶,南望,卻不見有山,樹倒有數十,逐一尋去,竟無一鬆。忽睹堂前一柱,與他柱相異,木質頗鮮,顯為後立。罔懷細細分辨,果為鬆木所製,立於石砥之上。罔懷心內一動,即以斧破其背,果然得幹將陽劍,罔懷便攜劍往楚北堂谿而來。
原來當日幹將製成陽劍,舞試於庭外,假意斬斷一柱,後以鬆木製一柱補代,便將陽劍刺入柱中,卻以木劍獻夫概。後夫概為尋此劍,掘地揭瓦,卻未曾疑及此柱。
歐冶在湛廬山,見季芊日漸痊愈,卻始終未得勝邪絲毫訊息,便與季芊說道:“出楚年餘,你隻隨我南北亂走,卻一無所獲,倒害你大病一場。今後怎樣,你的主意想是好的。”季芊笑道:“如今失了蹤跡,不如入堂谿去尋夫概,或有跡可循。一切因他而起,他無置身事外之理。”
歐冶連稱有理,卻擔心以二人之力,難令夫概就範。季芊說道:“無妨,量他並不知你我與幹將有何幹係,且我好歹是楚國公主,他既為楚臣,你我見機行事,不怕他不落套。”歐冶心下一寬,便伸手在季芊鼻梁上一刮,笑道:“你素來有智,卻隻隨我跑路,直至我束手無策方給主意,成心看我笑話呢。”
季芊伸手去拍開歐冶手臂,辯道:“何有此事?,勝邪姊姊脾性,你所知曉,遠勝於我,既是要尋她,自然聽你主意,況且哪有女子對夫君行事指手畫腳之理?”歐冶倒一怔,季芊麵上紅了,慌忙岔話:“還不拾理了上路?隻管磨蹭,待見了姊姊,看我不揭你短,要她罰你。”於是二人收拾行裝,亦望堂谿而來。
夫概當初為篡王位以保命,從其妻計,害了幹將、莫邪及信康,無奈天不相助,敗於闔閭。仗莫邪劍之利,護著家小降投於楚。如今封於堂谿,潛意畢竟不安,便時常夢見那走脫幹將親子長成,尋己複仇,屢屢驚醒。其妻聞之,便又出陰計,著人出榜,懸賞千金,欲購幹將之子人頭。
榜出數月,忽有客揭了,言稱已斬得幹將之子,索要賞金。守榜軍士報與夫概,其妻卻說:“且問他如何證實所得確為幹將之子,莫要為其使詐,騙了賞金去。”那客便道與軍士:“公子既然夢中見過此人,如今一見其首,豈能不識?另者,我取得幹將劍在此,與公子所得莫邪劍合驗,便知真偽。擁幹將劍者,除其子外,普天之下,尚有誰人?”遂約於三日之後於城南獻頭驗劍。那客自是鄖城罔懷,當日夫概降楚受封,恰逢罔懷兄弟入郢都為父受諡,知夫概封在堂谿,故取了幹將劍直奔此來。
三日之後,罔懷著一身黑衣,背負長劍,手提人頭,往城南去會夫概。到得相約之地,但見數丈之外有一人安坐,狀甚魁梧。有軍士上前止住罔懷,又欲接過罔懷手中人頭,罔懷一側身避過,問道:“賞金可曾備下?”夫概示意屬下開啟一木匣,果然黃光耀眼,內有重金。罔懷便將人頭遞與軍士,軍士轉與夫概。夫概將其置於幾上,散開裹頭黑布,果見一顆人頭,雙目已閉,並未腐爛。
夫概方欲細細辨認,那頭上雙眼突然暴睜,怒視夫概。夫概驚得渾身汗毛一炸,掀翻幾案,失聲大呼:“正是此人!左右速速與我斬成肉泥!”罔懷大喝:“且慢!”止住眾人,又與夫概一揖,說道:“草民略通術士之技,如此斬了,必不能將其逐出公子夢境。當以湯鑊煮之,化作油泥,方除公子惡夢。”夫概急令軍士支鑊煮水,將人頭置其中,不住令軍士檢視是否爛化。
不料一連兩日兩宿,那頭顱依然完好如故,仍於沸水中翻滾,躓目大怒。夫概便詢其故,罔懷答道:“此勇士之顱,自有奇處,且容我作法,明日必爛。”言畢叩拜天地,念念有詞。
因一幹人等一連數日於此支鑊煮熬人頭,百姓好奇,漸漸聚來。那夫概人眾,亦已疲憊,本心懷戒心,亦漸漸鬆懈。
至第三日,圍觀百姓益眾。毆冶、季芊便於此時到來,見此等陣勢,亦混跡於人群來觀,卻認出罔懷,不知其所行者何,未敢驚動。
那罔懷忽然起身,閉目望天上一抓,又作勢往鑊中一投,睜眼與夫概說道:“時辰已到,公子請自往檢視,頭必爛也。”夫概滿眼血紅,疲憊不堪,渾未慮及其他,起身便探首看鑊中。罔懷急拔背上幹將之劍,往夫概頸中一斬,但見血光一閃,夫概一顆人頭便應聲墮入鑊中。
眾軍士齊聲大呼,各執兵刃撲向罔懷。圍觀之眾,四下奔散,毆冶、季芊見狀,意欲往前,卻如何能夠?隻聽罔懷仰天長笑,聲若洪鍾,呼道:“我一生不負所托,死有何憾?但求有人知會公主,勝邪隱在樟山。赤兒,我來也!”言畢把劍往自家頸中一揮,鮮血狂噴,一顆人頭便亦落入鑊中。毆冶隻恐混亂之中季芊有失,便拉牢了她隨眾散去。
眾軍士報與夫概之妻,其妻嚎哭而來,方悔屢為陰謀,反害夫君性命。鑊中三首俱爛,難以識別。其妻亦無心細細辨認,隻令分而厚葬。因夫概曾為吳王,故通名三王墓,在當今河南汝南宜春縣界。又著人尋幹將、莫邪雙劍,早不知去向,也隻得作罷。
過得旬餘,樟山之上,天剛朦亮,勝邪方欲起身,忽聞外間喧嘩,知是罔懷所留軍士早起,不以為意。忽聞得其間似夾女子之聲,頓覺詫異,急急裝束了出外,卻見軍士俱已散去,一魁梧漢子立在門外,卻不是毆冶是誰?
勝邪驚喜交集,疑在夢中,突見毆冶左肩之下,並無手臂,隻一扁空袖束於腰間。勝邪跌撞而出,抓起空袖急問:“左臂呢?誰人做來?”毆冶身後,轉出一婀娜少女,在勝邪身前盈盈拜倒... (完)